第63章 跟我一起睡
傍晚緋紅色的夕陽鋪滿整個校園,林蔭小道上鋪滿了落葉,三三兩兩的學生簇擁著拍照。
關星禾有些懊惱,「早知道穿好看一點了,還能和你拍照。」
賀灼垂下眼。
女孩兒白凈的臉頰鍍上了夕陽的餘暉,她眉宇間有些疲態,眼睫微垂著,瑩潤的眼中卻有流光閃爍。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很好看。」
他將手機遞給徐營,「你幫我們拍一張吧。」
「啊。」關星禾連忙制止,「等一下,等一下。」
她掏出小鏡子,仔仔細細地整理了自己的頭髮,又拿出口紅和眉筆。
林蔭道上,晚風輕輕吹著。
賀灼垂眸,眼神溫柔沉靜。
「好了好了。」關星禾將東西都收進小包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徐營笑笑,「不好意思啊,讓你等久了。」
她微微一笑,伴著漫天燦爛煙霞,格外的動人。
任何人對於美的事物總能多些包容,徐營搖搖頭,「沒事,來拍吧。」
關星禾靠過去,一雙手挽住賀灼的胳膊。
平日里冷峻的少年也不禁勾起嘴角。
一切的美好在這一刻定格。
拍完照,小胖說:「要不我們晚上再聚聚。」
「誒,人家女朋友來了,你在這礙什麼事。」徐營拍拍賀灼的肩,壓低聲音,「今晚,嗯?」
這個年紀的男生,大多懂得些男女之事了,只有賀灼乾淨得和張白紙似的。
平日他們在宿舍講些葷段子,賀灼就冷冷地坐在書桌前,噼里啪啦地敲著鍵盤。
晚風好像瞬間帶上燥熱,賀灼覺得耳根一燙,他聲音又低又急,「胡說什麼。」
徐營輕笑一聲,「兄弟,你都大學畢業了,不會準備留在結婚的時候吧?」
夏夜裡,空氣中飄來一陣清淺的花香,「你們在說什麼啊?」
賀灼指尖一僵。
女孩兒一雙杏眼像是一汪乾淨的湖水,明晃晃地映出賀灼慌張無措地模樣。
他錯開眼,「沒,沒什麼,走吧去吃飯。」
徐營的一席話像是喚起了他塵封已久的回憶。
那個醉酒的晚上,水霧瀰漫的浴室里,兩人緊緊地貼在一起。
他喉結劇烈地滾了兩下,肩膀上猛得傳來一點重量。
搖晃的計程車上,她倚在自己的肩上睡著了。
夏夜的風吹進來,他心中軟得一塌糊塗。
靜謐的車裡,他垂下眼看她,M國到京市,就算坐飛機也要十幾個小時。
幽暗的燈光下,她眼睫垂落著,映得眼下的黑影愈發明顯。
自己到底再想什麼?
賀灼羞愧於自己薄弱的意志力,因為徐營的幾句話,就忍不住地浮想聯翩,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妄想。
京市的夜晚燈火璀璨,計程車路過鬧市區,一陣喧鬧。
女孩兒眼睫輕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到了嗎?」
她聲音裡帶著點將醒未醒的迷糊,尾音柔軟得像把帶著羽毛的小鉤子,讓賀灼心底又癢又麻。
「沒有。」他將車窗收起來,「你再睡會兒。」
「好。」她蹭了蹭,細軟的髮絲絲拂過賀灼的耳畔。
他手指猛地一攥,旖旎的回憶又一瞬間湧上來。
夏夜很安靜,他的心跳轟鳴如雷,天崩地裂。
直到肩膀都傳來一些麻意,車才緩緩地停了。
一頓飯吃得很快,關星禾坐了一夜長途飛機,沒什麼胃口,只草草吃了兩口。
回到家后,賀灼急著走進房間,卻被猛地拉住手。
「你幹嘛去?在這裡陪我一會兒嘛。」
他聲音低下來,「我去給你鋪床。」
「一會兒再去嘛。」她聲音軟得誰也拒絕不了。
賀灼無可奈何地坐下來。
夏夜裡,窗外的蟬鳴聲聲不絕。
關星禾抬眼望他。
少年硬挺的側顏隱在一片月光里,銳利的稜角好似都溫柔了下來。
這段時間,他變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你最近瘦了好多。」她聲音輕輕,「不要那麼拼,我們有很長很長時間的。」
他心中柔軟,摸了摸女孩兒的臉頰,「知道了。」
「你陪我看電視吧。」
他說:「好。」
他打開電視,很順利地找到她喜歡看的綜藝。
屋裡開著空調,一陣嗡嗡得換氣聲。
賀灼拿了條毛毯,蓋著女孩兒的腿上。
寂靜的夜裡,歡笑聲從電視里緩緩傳出來,她蓋著毯子,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賀灼關了電視,將她抱起來。
她迷迷糊糊,「結束了嗎?」
「嗯。」賀灼按了按遙控器,播到一半的綜藝戛然而止。
他將她抱緊屋子,輕輕放在自己的床上。
下一秒,他手腕一緊。
「你陪我。」她雙眼半眯著,困極了的模樣。
他手指微僵,慢慢坐下來。
「抱。」她張著雙手,眼睛卻輕輕地垂下來。
他無可奈何,更抵抗不了這樣的誘惑,輕輕躺上床,將她抱在懷裡。
「乖睡吧。」
「嗯。」她唇角勾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腰,「晚安,哥哥。」
她軟綿綿的靠在賀灼懷裡,似乎是睡得不安穩,一邊手在賀灼腰間動來動去。
賀灼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往下沖。
他死死地閉上眼,腦海里慾望與理智交織纏繞。
彷彿是剋制不住一般,他緩緩低頭,輕輕地吻了一下女孩兒的唇。
很甜,很軟,和夢裡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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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星禾絲毫不知道自己的一個舉動,讓賀灼徹夜難眠。
學校的課程很緊,她又是趁著周末偷偷跑回來,回程的飛機就在第二天的晚上。
落了地,她便馬不停蹄地到學校上課。
時光不止,所有人都為了各自的未來努力。
感恩節這天,關星禾接到了林映的電話。
她邀請關星禾去家裡做客。
來M國之後,她們只匆匆見了一次,林映似乎和她男朋友在共同創業,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感恩節這天,關星禾去了她家。
開門的是個英俊的中年男人,他眉目深邃,看起來似乎是個混血。
「星星,快進來。」林映淺笑著為她準備拖鞋,「這是我女兒,之前跟你提過的。」
男人隱晦地打量了她一瞬,忽得很熱情地湊過來抱住她,「哦,你好,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
他彎下身子,和她貼了貼臉,點點鬍鬚扎得關星禾瑟縮了一下。
她不習慣這樣的熱情,不安地笑了笑,「叔叔好。」
林映說:「菲利普從小在M國長大,就是這麼熱情的,快進來坐坐,飯一會兒就好。」
關星禾知道林映不喜歡吃西餐,但不知是不是為了迎合菲利普的口味,今天的一桌子都是西餐。
飯桌上,菲利普侃侃而談,他說他是個冒險家,喜歡環遊世界,到中國時遇上了林映,就對她一見鍾情了。
關星禾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時而客氣的笑笑。
剛剛擁抱的時候,她感覺他一邊手若有若無地輕輕摩挲了自己的肩膀。
窗外的大雪無聲無息地落下,吃完飯,關星禾就想要離開了。
林映說:「留在這睡一晚吧,雪天車不好上山。」
「是啊是啊。」菲利普說:「我們樓上很多房間的。」
關星禾抿抿唇,雪地難行,避免危險,許多車都被禁止上山。
「好……吧。」
準備的房間和林映他們不在一個樓層,關星禾莫名的鬆了口氣。
窗外的夜色無聲蔓延,她躺在床上,給賀灼打了電話。
那邊一陣忙音,許久都沒有接通。
她嘆了口氣,強迫自己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才睡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不知什麼時候,一縷亮光透過窗帘縫。
她迷迷糊糊地睜了眼,好似看到不遠處有個朦朦朧朧的身影。
「啊——」她尖叫著坐起來。
那聲影猛地一震,支支吾吾:「別怕別怕,我給你送早餐的。」
是菲利普。
關星禾不知為什麼更害怕了,雖說這是他家,但沒有敲門就進別人的房間,怎麼想便怎麼奇怪。
「我先走了。」他放下餐盤,很快離開。
關星禾睡意全無。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學校發來郵件,說大雪封山,今天和明天停課。
學校建在山上,她租的公寓就在學校旁邊,不知道還要困在這裡多久。
關星禾知道也許是自己的警惕心太重了,可好像一觸到菲利普的眼神,她心底便有些奇怪的感覺。
午飯時,關星禾特意坐的遠了些。
林映有些奇怪,「星星,坐過來一點,坐到媽媽旁邊來。」
她抿了一下唇,微微移了椅子。
林映放了一塊披薩在她盤子里,「吃吧。」
關星禾低頭咬了一口。
四周安靜極了,叉子碰撞到盤子發出細碎的輕響。
她感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輕輕蹭上自己的小腿。
是菲利普。
她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小腿上如毒蛇一般悄悄攀援上來的觸感。
她重重地踩了一腳,猛地站起身。
只聽「嘩」得一聲,杯子里的水潑了菲利普滿臉。
「星星你幹嘛?」林映尖叫一聲,一臉不可置信。
關星禾瞪著狼狽的男人,「你自己問他啊?」
「whathappended」水順著他英挺的臉頰往下淌,「我什麼都沒做啊。」
「星星。」林映沉下臉,「到底怎麼回事?」
「他剛剛在蹭我的腳。」關星禾覺得自己都快氣炸了,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拔高。
林映臉色有些不好看,轉頭問菲利普,「怎麼回事?」
「我,我以為是你。」他聲音低下來。
關星禾只覺得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無恥的人,「你騙鬼啊,這明顯是不同的位置,而且你早上為什麼進我房間。」
「我是給你送早餐。」他擼了一把臉上的水,「我敲了門,你沒聽到。」
關星禾知道他在撒謊。
自己睡眠淺,不可能沒有聽到。
她一雙明亮的眼直視著林映,等待著她的回答。
落雪的冬季格外寒冷。
林映嘆了口氣,聲音放輕,「星星,你是不是誤會了?」
「我誤會了?」關星禾聲線猛地拔高,「他昨天抱我的時候還摸了我的肩,我本來就覺得很奇怪,今天才知道為什麼。」
她垂下眼,雙眼冒火,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因,為,他,就,是,個,人,渣。」
「星星。」林映厲聲喝道:「你這樣說話就過分了,他從小在國外長大,待人接物和我們不一樣。」
「你可以溫和的說出來,但你潑水又辱罵,你爸爸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
關星禾緊緊地抿著唇。
「對,我就是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小孩,滿意了吧。」
她沒想到林映寧願相信認識沒多久的菲利普,也不願意相信自己的話。
窗外是無邊的冬季,屋裡分明開著暖氣,關星禾卻覺得渾身冰冷。
「我早該知道,一個會和有夫之婦在一起的男人,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關星禾收拾了自己的包,猛地甩上門,「祝你們長長久久,再見」
她再也不會來這個地方了。
風雪猛地拂進關星禾的眼,她一腳踩進雪裡,鞋襪被瞬間浸濕。
好像所有強撐的鎧甲被一瞬間打破,她站在空曠無人雪地里,淚水無聲無息地從眼眶中滑落。
大雪封山,沒有一輛車願意載她。
她一步步艱難地走著,身上的衣服被浸濕,雙腳像是沒了知覺。
山上路上,天地間白茫茫一片,望不到盡頭。
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那是她的媽媽啊,她為什麼都不能相信自己一點點呢?
哪怕,只是那麼一點點……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甚至久到雙腳已經凍得失去了意識,才遠遠地看到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里開著地暖,她凍僵的腳觸上木地板,第一感覺,竟然是疼。
她崩潰地坐在地上,突然突然很想賀灼。
她想到很多年前的落雪天,他背著自己,在漫天的冰雪中,走了很久很久。
寒風拍打著窗戶,她指尖顫抖著撥通賀灼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