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生平第一次主動
空氣彷彿也變得粘稠燥熱。
賀灼感覺所有的感官都在這一瞬間消失,只留下唇上雲霧般輕軟到不真實的觸感。
他不由地屏住呼吸,身體都僵成了石頭。
兩人都是初吻,青澀到不知道怎麼進行下一步,兩唇相貼靜靜地相貼,對方溫熱的呼吸就這樣一點點輕拂過來。
不知過了多久,賀灼退後一步,輕輕鬆開了她。
嚴冬時節,少年的耳根一片通紅,他垂著眼,就連呼吸都是絮亂的。
關星禾一隻手還緊緊抓著他的襯衫,只感覺唇上還殘留著少年熾熱的氣息。
寒風吹打著窗戶,發出輕響,
關星禾這才反應過來,猛地鬆開他的衣角。
少女心砰砰跳著,想到剛剛自己的主動,恨不得當場就把頭埋進被子里。
她抬眼悄悄看他。
燈光朦朧,少年微垂著頭,唇角微抿,冷峻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
他都沒有什麼反應嗎?就連剛剛吻她的時候,也像石頭一樣僵著,一動不動。
賀灼手指攥得發白,胸腔里的心跳狂亂到了極致。他看到女孩兒清凌凌的雙眼好奇地打量著他,粉嫩的菱唇上還殘留著幾分淺淺水光。
屋裡的溫度好像格外熱,惹得他全身上下都出了一層薄汗。
賀灼喉結劇烈地滾了幾下,「我先出去了。」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就控制不住內心裡瘋狂的欲.望。
剛剛那個吻,已經足夠他回味很久很久了。
他腳步慌亂,門「嘭」得一聲關上,只留下關星禾愣愣地坐在床上。
她迷迷糊糊地想,為什麼哥哥從來不會主動吻自己呢,好像冷淡到了骨子裡,就連那樣的親密接觸,都引不起他的一絲波瀾。
可是情侶間的相處不應該像林沉月和衛恕那樣熱烈又痴纏的嗎?
關星禾臉頰上的紅暈退卻,她起身拿起小塑料方塊端詳了一會兒,又忿忿地扔進袋子里。
哼,他這樣,估計一輩子都用不到了吧!
她蓋上被子,滿腦子都是賀灼面無表情的臉,卻沒注意到自己冰涼的身子,早就因為泡過熱水而暖和起來。
不知不覺間,她昏昏沉沉地睡了過來。
起來時,早已天光大亮,她才猛地想起自己是偷跑出來的,可已經將近八點半了,關城宇每天都準時七點半起床健身,應該早就發現了吧。
算了,罵就罵吧。她急急忙忙叫了輛車,到家門口時,躡手躡腳地開了門。
遠遠地傳來關城宇的聲音。
「小雋多吃點,別像你妹妹一樣,瘦成個竹竿。」
關星禾翻了個白眼轉過身,盡量用自己最小的力道將門關上。
門「咔噠」一聲。
緊接著便是關城宇低沉的聲音,「星星,過來。」
她心中一緊。
糟糕,還是被發現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一邊磨蹭著走過去,一邊在腦子裡想著要怎麼應對。
關城宇抬眸望了她一眼,「以後早餐在家裡吃,外面的東西不幹凈。」
「啊?」
關城宇輕咳了一聲,「要不是小雋剛剛跟我說你出去吃早餐了,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關星禾愣了一瞬,低低道:「哦,知道了。」
她對上林雋的眼,少年一雙眼睛在陽光下是淺淡的茶色,看起來溫柔極了。
就連說話聲音,都是乾淨的朗朗少年音,「外面的東西比較有滋味,我在學校的時候也不愛吃食堂,經常去外面吃。」
關城宇輕哼了一聲,聲音終於溫和下來,「出去吃,也不要吃一些小攤小販知道嗎?」
「嗯。」
關星禾點點頭,「那我先上去了。」
她不明白林雋為什麼要幫自己,也來不及想那麼多,只想撲到床上再睡一覺。
關了門,賀灼的電話便打過來了。
「星星,你回家了?」
「嗯,剛剛走的急,沒來得及和你說一聲。」
關星禾又想起昨天那個主動的吻,心裡五味雜陳,「哥哥,你什麼時候回去啊?要不然你多呆幾天,好不好?」
明明已經訂好了回程的票,工作室還有一些事情留著處理,可女孩兒的聲音緩緩透過電話線,帶上些撒嬌的軟,讓賀灼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莫名地想到昨夜的那個吻,美好到讓自己反反覆復回味了好久,就連夢裡都是女孩兒身上的甜香味兒。
他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聲音低啞,「好。」
任何事情都抵不過一個她,大不了這幾天熬夜將那些事情遠程處理了。
車票……也再買就是。
門突然被敲了兩下,關星禾連忙放下壓低了聲音,「那哥哥我這幾天有空再去找你,先這樣不說了。」
「好。」
關星禾開了門,門口站著林雋。
少年身後是溫和的冬日陽光,他好像生在光里,就連頭髮都染上了溫暖的淡金色。
「關叔叔出去了,你應該還沒吃早飯吧,我給你拿了麵包和炒蛋、」
關星禾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自己。
他沒有騙賀灼,吳映母子兩人住進來的這些天,自己雖然心裡不舒服,但也始終沒有對他們惡言相向。
關係平平淡淡,更像是陌生人。
關星禾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幫自己,她很客氣地接過盤子,「謝謝你。」
「不用。」林雋站在門邊,猶豫了片刻,還是問:「昨天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昨晚他覺得房間里有些悶,開了窗想透透氣,就見到花園外站著一個少年。
他穿得單薄,肩上都落滿了白雪,脊背卻筆直,像極了屹立在風雪中的小白楊。
林雋本以為是什麼不好的人,下一秒,就看到女孩兒猛地撲進他懷裡。
屋裡安靜,關星禾將餐盤放到自己的桌上。
她知道林雋大約是昨晚在透過窗戶看到了,那樣親密的擁抱,就算不承認也不行了。
「嗯。」她輕抿了一下唇,「能不能……別告訴我爸。」
林雋無意管別人的家務事,「好,但你下次別這麼晚出去了。」
麵包被烤得鬆軟,關星禾咬了一口。
「你為什麼幫我?」她還是忍不住問。
林雋視線望向窗外。
花園裡的梅花初初盛開,映著白雪,分外好看。
「沒為什麼。」
好好相處總好過爭吵,他嘆了口氣,「你對我媽態度好點就好。」
他母親吳若性子溫和,一直希望能和關星禾這個未來繼女好好相處,可女孩兒卻一直對她冷冷淡淡的。
關星禾眼睫顫了顫,「好。」
林雋輕輕地關上門。
窗外是紛飛的白雪,屋裡靜謐和諧。
有些時候,與其沉溺過去,還不如接受改變。
~~
過了年,關城宇便回了公司,沒了管束,關星禾便幾乎每日都和賀灼黏在一起。
衛恕說有空要請他們吃飯,沒想到不是假話。
這天,他拿了四張音樂會門票,說是要邀請他們一起去看。
恰巧那天是元宵,京大沒過幾天便要開學了,賀灼便決定陪關星禾看完音樂會再回去。
雪一連下了幾個月,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音樂會在晚上八點,一個不算很知名的樂團,權當是看著打發時間。
進場前,四人選了火鍋店吃晚飯。
火鍋的蒸汽氤氳,一片朦朧間,賀灼微低著頭給關星禾剝蝦。
剛從火鍋中撈出來的蝦滾燙,他卻彷彿沒有感覺,骨節分明的手指動了動,然後一隻完整的蝦肉就悄悄被放到了關星禾的碗里。
林沉月看著旁邊只知道埋頭苦吃的男朋友,伸手狠狠地捏了他一把。
「嘶,你幹嘛?」衛恕差點被燙到。
林沉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毫無反應,低頭喝了口酸梅湯。
「誒我聽說這個樂團的小提琴首席前些日子換了,新首席好像是我們學校畢業的林豫南學長。」
「是嗎?」關星禾說:「我之前聽過他的獨奏,總覺得他不太適合樂團。」
衛恕點點頭,「我也覺得,他有點克萊斯勒的味道,比較適合獨奏,其實我最喜歡的是紐約愛樂,他們去年有來了海市,可惜我沒搶到票。」
關星禾說:「我記得他們上次來是我初中的時候,那時候票都搶瘋了。」
林沉月搭話,「我還是就聽聽CD吧。」
三人聊得火熱,賀灼沉默地坐在一旁。
衛恕這才想到冷落了他,連忙問:「對了,灼哥,你最喜歡哪個樂團。」
賀灼怔楞了一瞬,低聲道:「我不懂這些。」
他們來聊得話題,自己一句話也插不上。
衛恕也是有些缺心眼,傻愣愣地問:「啊?那你平時和星禾聊什麼呢?」
賀灼手指一頓。
是啊,自己性子孤僻寡言,也不懂這些音樂,平時都是關星禾樂此不疲地說上一大串,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應對。
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很無趣?
他這話沒什麼惡意,就是單純的好奇,可卻讓大家都不太舒服。
林沉月狠狠地踩了他一腳,壓低聲音:「閉嘴。」
她尷尬地笑了兩聲,「走吧走吧,吃完了結賬,要不然我們音樂會都趕不上了。」
出了門,關星禾悄悄去握賀灼的手,少年指尖冰涼。
他聲音很淡,「沒事,快走吧。」
一場音樂會無滋無味的,這個樂團的資質平平,大家都興緻不高。
工作室出了點事,賀灼昨夜忙活了一晚工作,直到天剛蒙蒙亮才躺下,大約只睡了兩三個小時。
悠揚的音樂聲飄過來,卻宛如一首催眠曲,讓賀灼的眼睫忍不住顫了顫。
旁邊傳來幾聲竊笑,關星禾轉過頭,才發現賀灼眼睛已經輕輕闔上了。
前排的人回過頭,笑著捂住嘴。
關星禾氣得狠狠瞪了他們亮眼,嚇得兩人馬上回了頭。
音樂會有十幾分鐘中場休息。
關星禾輕輕推了推他,「哥哥。」
他眉間一頓,猛地睜開眼。
刺眼的燈光讓他瞬間反應過來,這是在音樂會,而自己,就這樣睡著了。
他眉宇間的疲憊讓關星禾心中一軟,「要不我們回去吧。」
前面的人對旁邊的小孩低聲說:「寶寶你知道嗎?在這種場合睡覺是很不禮貌的,很沒有教養的表現,我們不可以這樣哦。」
他下頷緊繃著,聲音卻低下來:「對不起星星。」
是不是,害她丟臉了。
關星禾伸手拍了拍前面的小孩。
小朋友轉過頭,葡萄般的黑眼珠很清澈。
關星禾學著那人的語氣,「寶寶你知道嗎?背後議論別人是很沒有教養的表現呢,你長大可千萬不要這樣呢,會被大家討厭的呢。」
她生得漂亮,聲音輕軟,偏偏說出的話卻一針見血,氣得前面的人一下子站起來。
「你,你說什麼?」
賀灼冷冷地掃過去一眼,少年生得高大,漆黑的眼冷漠狠厲。
那人身子都嚇得一僵。
林沉月連忙幫腔,「現在連話都聽不懂了嗎?更讓人討厭了呢?」
衛恕說:「算了算了,我們先走吧。」
本來就不太想聽了,又碰上奇葩。
他們走出了音樂廳時,華燈初上,璀璨的燈火映襯著落雪,分外美麗。
從音樂廳出來,賀灼一路都沒有說話。
林沉月這幾天已經回學校住了,衛恕說要送她回去。
告別後,兩人靜靜地走在雪地里。
賀灼突然沉聲說:「對不起。」
他垂著眼,手指攥得發白。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道歉了。
關星禾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更心疼地是他眼底泛起的青黑。
他那麼累,明明可以直截了當地說不想來,為什麼總要勉強自己呢?
這段感情里,他永遠是被動的那一方,被動地接受她的表白,被動地牽手,被動地接吻。
他卻始終都是那樣克制淡然。
關星禾悶悶地想,他真的有那麼喜歡自己嗎?
雪花一點點落下來。
關星禾身上穿著有些單薄的毛衣裙,雪悄無聲息地滲進去,讓她不僅泛起几絲冷意。
賀灼將自己的身上的夾克脫下,輕輕地為她披上。
「別生氣了,是我不好。」
少年身上清冽的味道一如往常,惹得關星禾鼻子都有些酸澀。
她抬眸,輕輕道:「知道自己錯哪了嗎?」
「我……我不該睡著的。」少年聲音盪在冰冷的夜裡,低啞極了,「害你丟臉了。」
「不是。」關星禾猛地抬眸。
她一雙杏眼明亮熾熱,像是點進了熊熊燃燒的火苗。
「你不該什麼都不跟我說,明明很在意衛恕的話,明明很累想要回家,你卻什麼都不說。」
她聲音漸漸低下來,帶上幾分委屈,「你為什麼總是這樣呢?喜歡我也不主動說,什麼都是我主動,我是.……女孩子啊,這樣下去我也會累的。」
賀灼一顆心像是被按進了冰里,涼得手指都顫抖。
「我,我不是。」他靠近一步,雙手微微觸上女孩兒的肩,「我……對不起。」
生活的苦早已將賀灼淬鍊出一副銅牆鐵壁,他本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可她一句委屈的細語,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寸寸破開自己的鎧甲,將自己那顆滾燙炙熱的心曝露在紛飛的冰雪下。
他不是故意這樣的。
他貧瘠的人生從未擁有過什麼,所以得到一件不屬於自己的寶物,便小心翼翼,格外珍惜,連碰一下都覺得褻瀆。
冰冷的雪一點點落下來。
「星星.……」他見女孩兒不說話,慌張到幾乎語無倫次。
他一邊手顫抖著去牽她,「我不該這樣,對不起,我以後會改的。」
他會努力學著主動,努力去跟上她的腳步。
他雙手滾燙,緊緊地攥著她的手,彷彿只輕輕一松,她就會離開了一般。
關星禾一顆心軟得一塌糊塗。
他本來就是這樣沉默寡言的性子,況且他選擇不告訴自己,也是怕自己會擔心吧。
關星禾靠過去,輕輕地環住他的腰。
「好了,我知道了,剛剛我說話太急躁了,我也有錯的。」
「沒有的。」他抱緊她,「是我不好。」
你永遠也不會有錯的。
路燈溫柔的灑落下來,兩人相偎的身影,拉成了長長的影子。
遠處緩緩升起一盞盞天燈,宛若寥落又閃亮的星子。
關星禾靠在他懷中,能清晰地聽到少年有力到震顫的心跳。
她伸手悄悄摸了摸他凸起的喉結。
賀灼渾身一僵,輕輕低頭,便撞上女孩兒的眼。
她一雙明燦的眼映襯著燈火,卻只倒映出他一個人的模樣。
他心尖都在發抖,喉結劇烈滾了兩下,驀得想起剛剛的諾言。
「你幹嘛?」她眼睛微彎,似是一眼看透了他心底,「你是要主動了嗎?」
彷彿出閘的巨獸,心底壓抑的情愫肆無忌憚地湧上來,生平第一次,他僵硬的手指捧住女孩兒的臉,低頭覆上肖想已久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