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就是...想你了
那群女孩兒灰溜溜地走了。
賀灼獃獃地立在原地,他像是被泡進了熱水裡,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騰不止。
可心臟卻宕機一般,停了好幾瞬。
「走吧。」
女孩兒有些逃避地快速地走了幾步,回過頭,發現賀灼還立在原地。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漆黑的雙眸顯出幾分迷茫的空洞。
「哥哥。」
女孩兒的聲音拂進耳畔,他猛地一驚,失控般的心跳驟然加快,只囫圇地低聲應:「嗯?」
剛剛那個謊言,讓關星禾的心至今還砰砰亂跳,她雙頰微微紅,悄悄抬眸。
少年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脊背崩得筆直,卻看不清神色。
她絮亂的心跳像是按下了暫停鍵。
他,不會是生氣了吧?因為自己說是他的女朋友?
快入冬了,夜晚的風格外涼,關星禾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被吹得瑟縮了一下。
少女的委屈說來就來,她癟癟嘴,很直白地問:「你在生氣嗎?」
他頓了幾秒,像是要留下一些時間,平穩住自己的心跳。
喧囂的夜裡,女孩兒剛剛的那一句話像是催化劑,讓少年內心的情感無聲無息地泛濫成災。
他知道不該奢望的,可所有的自卑自厭都壓不過心底的渴望。
要是……是真的呢?
要是她真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自己,不同於對兄長的依賴,而是更青澀,更懵懂的年少歡喜。
哪怕那種情感,也許都到不了自己的千分之一。
會不會有這個可能呢?
他一顆心橫衝直撞地,身體里的血液像是沸騰一般衝到頭腦,將他沖得失去理智。
耳膜幾乎要被心跳聲震烈,他攥緊了拳,語氣低下來,帶上一點卑微的期盼。
「你剛剛……為什麼要那樣說?」
關星禾怔楞了片刻。
為什麼要這樣說!他自己心裡沒數嗎?那幾個女孩兒明顯就是來搭訕的啊,自己不這麼說,還不被她們得逞了。
她心裡氣急了,「十八歲約定都不作數了嗎?」
賀灼手指顫了顫,眼裡的光暗淡下來。
只是因為這個嗎?
她就沒有一點點,其他的心思嗎?
他咬著牙,不死心地抬眸看她。
月色下,女孩兒臉頰上的紅暈退卻,她眼底清明閃爍,透著幾分執拗的認真。
他突然無力地意識到,女孩兒將那個幼稚的約定當了真。
可自己卻無恥地一次次妄想著打破.……
少年瘋狂躍動的心,一瞬間慢了下來。
到底又在期望什麼呢?
他眼中泛起幾分難言的自嘲,低聲說:「以後不要對別人說這樣的話。」
會讓人誤會的。
「沒有別人。」她聲音輕輕,帶著幾分微不可查的試探,「只是對你。」
縱使努力控制,少年一顆心還是不爭氣的猛跳了幾下。
女孩兒接著說:「你不喜歡嗎?」
她抿唇,「你會生氣嗎?」
他認命般的閉了閉眼,幾乎自暴自棄般地說:「不會。」
怎麼可能生氣?
她眼眸亮起來,「那下次遇到搭訕的,我還可以這麼說嗎?」
賀灼渾身僵硬。
還要這麼說?他一顆心怕是要被翻來覆去撕裂好幾回。
他想告訴她不要這樣,可喉嚨像是被掐住,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最後只低低道:「嗯。」
他無力地閉了閉眼。
就這樣吧,起碼自己還能在她十八歲之前,用這幾句謊話麻痹自己,獲得片刻虛假的歡愉。
縱使知道這一切都做不得真,他也無可奈何,繳械投降。
關星禾眼尾逐漸漫上笑意。
快十點了,人群散了幾分,關星禾說:「那我們回家吧。」
「嗯。」
兩人回到家時,夜已經很深了。
客廳里露出隱約的光亮,關城宇正卧坐在沙發上,「回來了?」
「爸?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食指輕輕彈了彈煙蒂,「有些事情,回來處理一下。」
「以後早點回來。」
關星禾笑了笑,「我是和哥哥一起的,沒事。」
關城宇頓了頓,「嗯,早點去睡吧,過幾天你媽媽從美國回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吃個飯。」
「媽媽要回來了?」關星禾眼睛一亮,「什麼時候?到底是過幾天?」
關城宇聲音淡淡:「三四天吧。」
可事實並不是三四天,關星禾整整等了一個月,也沒有等到林映回來的消息。
時間一點點消磨了她的期待。
入了冬,過了年,賀灼進入了高三最後一學期的衝刺。
學校給所有的高三學生都準備了宿舍,幾乎是強制性地讓所有人住校,據說這樣可以更好也更有效率的讀書。
賀灼作為學校的重點保護對象,也理所當然地住了校。
關星禾見他的時間越來越少,她怕影響他學習,只敢偶爾打個電話。
家裡冷冷清清,關星禾開始迫切的希望高考快些結束,期待著十八歲快些到來。
冬天還未完全結束,風還帶著些涼。
關星禾回家時,發現二樓的燈光隱隱亮著。
是哥哥回來了?
她一顆心砰砰亂跳,卻壓抑著自己,躡手躡腳地上了樓。
樓道冷清,少年的房間一片黑暗,只隱隱地傳來林映的聲音。
「關城宇,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我什麼意思?星星也快高三了,你能不能關心一下她?上個月說要回來,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期待。」
「我不關心,那你呢?平時十天半個月也不回來一次吧,你好意思說我?」
關城宇冷笑了幾下,「也好過你半年回來一次吧,這次要不是想賣城東那片地,你也不會回來吧。」
像是被戳中了痛處,林映的聲音徒然拔高,「這個家我是一點都不想回的,嫁到你們家這麼多年,我得到了什麼?就因為老爺子的一句相夫教子,我小提琴都放棄了。」
「你是怪我嗎?當年你們家遇上的那些事,誰能幫你們,林映你別這麼自私,什麼都想要。」
關星禾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本所有的期待一瞬間煙消雲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就很少同時在家裡出現了,關星禾知道他們的感情已經出了問題,但她從沒見過林映這樣歇斯底里的樣子。
她一向是所有人眼中的名門淑女,溫溫柔柔,對人不會過分熱情,卻也不讓人覺得冷淡。
門裡靜默了片刻,傳來林映頹然無力的聲音,「我以後盡量不會回來的,星星你管著吧。」
關星禾眼底泛起水光,身側的手無意識地緊攥成拳。
她心裡突然覺得一陣無助的恐慌,覺得自己像是沒人要的包袱,環橫在父母之間,成了誰也不想要的存在。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他們曾經也是很相愛的。
小時候,媽媽會在每天放學回家時親親她的臉蛋,親昵地問:「寶貝今天在學校過得怎麼樣啊?」
爸爸也會每天回家,哪怕再累,一家人都會圍坐在桌前,互相給對方夾菜,傾聽對方的心事。
是什麼時候,一個家就這樣零零散散,再也沒有點兒熱鬧聲了呢?
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她鼻尖酸澀,心裡驟然升起幾分膽怯,閃身躲在了牆角下。
她有點不敢面對媽媽了,不敢面對她冷漠的眸,也不願看到她強裝的溫柔。
樓下傳出王姨朦朧的聲音,「太太,您不留下吃完飯嗎?」
「不了,我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先走了。」
沒過多久,關城宇也走了。
夜晚的風帶著涼,無聲無息地吹進來。
關星禾摸了摸臉頰,只感覺到涼絲絲的水意。
她突然好想,好想賀灼啊。
冬天還未過去,地上還沾著未化的落雪。
關星禾反應過來時,發現竟不知不覺地走到學校門口了。
夜晚的學校沉默靜謐,只餘下高三一棟樓燈火通明。
即便今天是周五,寄宿的高三生也回不了家,家長會將自家的飯菜打包好,送到學校來。
教室里飄散著飯菜的香味,只有賀灼一個人坐在角落,低眸看書。
「心心,你媽做的雞腿巨好吃,下次讓阿姨多做一點。」
「好啊,她做的雞翅也是一絕,明天讓她送來。」
少年脊背崩得筆直,對周圍的一切充耳不聞。
他從小就未體會過父母的愛,所以早已習慣成為異類,做一個被忽略的存在。
桌子被敲了兩下,「有人找。」
他指尖一頓。
誰會找他?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一個人。
他猛地抬眸。
走廊外落滿了月光,女孩兒穿著煙粉色的毛衣,身下落下一道長長的影。
她像是瘦了一些。
已經六十三天沒有見到她了。每一天,賀灼都在悄悄數著日子。
他沒想到,今晚她會來。
他心尖微微顫抖,走出了教室,靠近一點,才發現女孩兒的眼尾微微泛紅。
所有旖旎的心思戛然而止,他心上湧上細細密密的疼,聲音帶上點焦急,「你怎麼了?是在學校受了委屈嗎?」
女孩兒搖了搖頭。
走廊的昏黃的燈光落下來,她低下眼,眼角微微濕潤。
剛剛她在走廊上站了許久,喧鬧的教室里,只有賀灼一個人孤單地坐在角落學習,他專註又認真,彷彿這周圍的一切熱鬧都和他格格不入。
關星禾內心湧起酸澀,她突然就覺得自己不該來。
他壓力一定很大,自己不應該把負能量傳給他的.……
賀灼將她拉到角落裡,聲音低下來,帶上點隱隱的急切,「到底怎麼了?」
他話音未落,突然「啪」得一聲。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遠處傳來學生們壓抑的驚叫,「停電了啊啊啊啊。」
可賀灼顧不上那些,他垂下眼,低低地哄慰道:「是在學校受了委屈嗎?」
黑暗似乎將一切的感官放大,他鼻尖襲來一陣熟悉到心顫的梔子花香,腰間驟然一暖。
賀灼僵住。
他感受到女孩兒的呼吸拂在自己的耳畔,微弱地一點點,像是拂在心上。
很燙,很癢。
而她,就那樣,靠在自己懷裡。
「沒什麼。」她聲音哽咽,卻像是纏著蜜糖,絲絲縷縷往賀灼的心上鑽。
「我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