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旖旎的夢
許久以來,賀灼的夢境總是帶著陰沉沉的暗色調。
可這一夜,夢境第一次帶上了鮮亮的色彩。
他朦朧的夢境彷彿都帶上了清淺的香味。
那是女孩兒身上的梔子花香,只是比以往濃烈的許多。
因為她從沒有離自己這樣近過。
春夜裡,連風都是躁動的味道。
賀灼從夢中驚醒。
他垂眸,愣愣地看著灰黑色的被子,雙手攥得發白。
半晌,他沉默地起身進了浴室。
涼水傾瀉而下,少年心中的燙意逐漸退卻,可腦海里,那一幕幕旖旎不堪的夢境,讓他心裡驚慌極了。
他告訴自己,那不過是一個意外的擁抱。
一個兄妹間的擁抱。
可愈演愈烈的夢境卻不是這麼告訴自己的。
他無力地閉了閉眼,顫著手關了水。
夜晚的格外寂靜,他坐在桌前,隨意地打開一張數學卷子,強迫自己的靜下心神。
可那些以往只需要幾秒便可以算出來的題目,他卻怎麼也想不出來。
他所有的心神彷彿被那場荒唐的夢境奪去,只餘下渾身熾熱到幾近瘋狂的血液,在這躁動的春夜裡,一點一點,流進他那顆困頓迷惘的心臟。
他攥著筆,猛地回過神來。
平攤著的草稿本早已密密麻麻一片。
上面寫滿了女孩兒的名字
「關星禾」
他曲了曲手指,顫抖地想將那頁紙撕去。
門口卻突然傳來敲門聲。
「哥哥,你睡了嗎?」
他猛地將草稿本合上,聲音都帶上了點顫抖,「睡了。」
那聲音頓了一頓,「可是我看你房間的燈還開著啊。」
他雙手還攥著這本寫滿「罪證」的草稿本,狼狽地說:「剛剛忘記關了,有什麼事嗎?」
「那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她聲音盪在春夜裡,帶上些微潤的甜,「對不起啊,就是剛剛講題的時候,我的筆好像落在你房間了。」
他垂眸,那支她經常用的圓珠筆不知什麼時候滾落到的地下。
他打開門,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給你,快點去睡吧。」
可女孩兒接過筆,並沒有離開,只是那雙撲閃明亮的杏核眼望著他,試探著問:「哥哥,那個.……明天我能不能跟著去啊。」
明天是清明節,賀灼要回雙水鎮給父親掃墓。
「不行。」
他拒絕的很乾脆,雙水鎮偏僻閉塞,光坐車要好幾個小時,她怎麼受得了。
女孩兒癟癟嘴,聲音都低了許多,「可是你要去好幾天啊,我一個人呆在家裡好無聊。」
「再說你爸爸也算是我的親人啊。」
她清甜的聲音帶上幾分朦朧,軟得不成樣子。
賀灼一顆冷硬的心像是塌了一塊,他不自覺地想起那個朦朧旖旎的夢,在夢裡,她的聲音也是這樣甜。
他閉了閉眼,逃避般得不敢看她,聲音里滿是壓抑,「那裡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快去睡吧。」
她小小一個,微垂著肩,格外可憐的樣子。
賀灼咬了咬牙,不再看她,強迫自己的關上了門。
屋裡一片寂靜,幾秒后,女孩兒的腳步漸漸遠去。
賀灼脫力一般地靠著門,胸腔里絮亂的心跳聲,在這個夜裡格外清晰。
那本凌亂的草稿本還擺在桌子上,像是昭示著自己的無恥與荒唐。
賀灼曲了曲手指,想要把那頁紙撕下來。
可他指尖觸上她的名字,顫了顫,最終合上了筆記本。
他打開抽屜,將本子和那張沒送出去的CD放在最深處,像是禁忌般,不敢再觸碰。
清明這天,落雨紛紛。
司機為了不堵車,和賀灼說好了早上六點便出發。
他近乎一夜未睡,起床時,天空還是昏暗的。
走廊里沒亮燈,他怕吵醒她,刻意放慢了腳步。
走下樓梯,他腳步滯住。
客廳里,暖黃色的燈光如月紗般鋪陳開。
女孩兒背對著他,像是困極了,小巧的後腦勺如同只小鵪鶉,一點一點的。
聽到腳步聲,「她猛地回過頭,「哥哥你醒啦?」
他望著她眼下的青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你怎麼在這?會房間睡去。」
她明燦的眼裡頃刻亮起來,「我等你啊,聽說你們六點就要出門了。」
女孩兒眉眼彎起來,長發軟乎乎地披在肩上,她就那樣靜靜地坐在溫柔的暖光燈下,像個掉入人間的小仙子。
「讓我去嘛,我不會吵的。」
「小仙子」就那樣眼巴巴地望著他,聲音甜得任何人都無法拒絕。
賀灼花了一晚上建起的盔甲頃刻被撞碎,他攥緊手,強迫自己說出拒絕的話。
可司機從外面探進個頭,催促道:「快一點,賀少爺把行李給我吧。」
外面的天逐漸亮了。
她仰起頭,伸手微微拽了拽他衣角,「可不可以嘛?」
他只感覺心被扯了一下,喉嚨干啞到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
見他這樣的反應,關星禾便知道他同意了。
「快走快走。」她彎彎眼眸中透出愉悅,上車后還不停催著司機,生怕下一秒,賀灼便會反悔一般。
去雙水鎮的路途遙遠,直到開了一個多小時,賀灼才後知後覺地問:「你的行李呢?」
他們是打算在雙水鎮過夜的。
女孩兒轉過頭,眼裡閃過狡黠,「昨晚就放後備箱了啊。」
賀灼心中無奈,可她的笑顏似是帶著魔力,讓他一次又一次地妥協。
天上的落雨飄灑而下,一點點落在車窗上,路並不平穩,搖搖晃晃的讓人不免浮起幾分睡意。
更何況幾乎一夜未睡。
可側過頭,女孩兒已經閉起了眼,纖長的睫在眼下映出淡淡的影。
只有在這樣安靜的時候,賀灼才敢光明正大地望著她。
他不敢睡,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又做那樣罪惡又不堪的夢。
四周靜謐,他垂著眼看她,視線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車猛地搖晃了一下,她一邊頭微微傾,靠上少年堅硬的肩。
梔子花香淺淺的繞過來,他無法抑制地想起昨晚那個罪惡的夢。
也是這樣香軟到令人心顫。
女孩兒溫軟的呼吸就拂在他耳畔,細細的,暖暖的,像是窗外沒有的四月春光。
他告訴自己不能再想,顫著手輕輕將她移開,又拿了枕頭讓她靠上去。
空氣似乎都變得悶熱起來。
賀灼忽略自己心頭的悵然若失,輕輕地鬆了口氣。
只要離她遠一些,自己便不會想起那些罪惡的想法了吧。
十七歲的少年,青澀莽撞,從未嘗過情愛的滋味。
可這樣躁動的年紀,身邊的人也多多少少談起了第一場戀愛。他隱隱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卻強撐著不去承認。
似乎只有不捅破那一層窗戶紙,自己便可以永遠守著哥哥的位置,無恥放縱地享受著她熱烈又溫暖的親情。
可昨夜那個旖旎的夢,讓他覺得自己罪惡又骯髒。
她是妹妹,是這個寂寞又冰冷的城市裡,唯一給他溫暖的人。
縱使那個夢只有自己的一個人知道,賀灼卻還是覺得玷污了她。
他想逃避,離開他的「罪惡之源」,冷靜幾天,或許自己便會忘記昨晚的荒唐。
可她偏偏要跟過來,像團糯米滋一般,黏在他心口,甩不開丟不掉,卻又甜蜜得讓他忍不住放縱。
車搖搖晃晃地上了山,空氣中似乎還殘存著女孩兒身上好聞的香味。
賀灼腦子紛亂,他打開手機,強迫自己去背那些枯燥晦澀的英語單詞。
手機猛地震了一下,屏幕頂端跳出一行推送
「科普青春期的幾大現象」
他手指一頓,忍不住地點了進去。
「1.身高體重的變化
2.春.夢,荷爾蒙旺盛的反應,青春期的正常現象,對象通常是近期接觸的,或是有好感的人,可多做運動,提高睡眠質量.……」
車裡寂靜,賀灼聽到自己心跳逐漸平穩下來。
他緊緊地盯著「近期接觸的人」這幾個字,心不由地鬆快下來。
他幾乎沒有朋友,班上少有的幾個會和他說話的人,也大多是問問題目,或是借筆記資料。關星禾幾乎是他生活中關係最密切的異性。
所以,自己才會夢到那樣的場景。
那些旖旎不堪的夢境像是找到了發泄的出口,賀灼緊繃的肌肉驟然放鬆下來。
他雙手中滿是汗水,濕得近乎可以浸濕一條帕子。
窗外的細雨不知什麼時候變大了。
司機將車裡的空調溫度調高了些,又遞給賀灼兩條毯子。
「你給她蓋一下,別著涼了。」
賀灼輕輕地靠過去。
似是昨晚沒睡好,她閉著眼,輕輕地卧在座椅上,睡顏恬靜美好。
他抿了抿唇,將毯子輕輕地蓋在她身上。
「咚」得一聲,車猛地晃動。
女孩兒叮嚀了一聲,倚著頭的枕頭驟然掉下來。
她迷迷糊糊地伸手扯了扯身上的毛毯,不安地在座椅上扭來扭去。
半晌,她輕輕地靠過來,靠住賀灼的肩,又安靜地睡了過去。
賀灼指尖一顫,手中的手機差點掉下去。
那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被她一個動作輕易擊碎,又肆無忌憚地在胸腔中狂跳起來。
司機從後視鏡望了一眼,笑道:「她可能是昨晚沒睡好,你讓他好好睡睡。」
賀灼無力地閉了閉眼,手心又開始漸漸出汗。
女孩兒細細軟軟的髮絲拂過他的脖頸,他僵住不動,幾乎無可奈何地妥協,任憑她在自己的肩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