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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送給你

  按照原來的計劃,賀灼是完全可以趕上聽力的。

  寒風凜冽,少年跑到考場時,監考的老師拒絕讓他進去。

  他冷冷地說:「遲到15分鐘禁止進考場。」

  賀灼站在空蕩蕩的走廊,涼風肆意地吹起他的額發,考場里有些人好奇地看著他。

  有嘲弄,有唏噓。

  他攥緊了拳,背過身走出教學樓。

  樓下的長廊落進風雪,他靜靜地拿出書本。

  一直到考試結束。

  雪肆無忌憚地落下來,關家的車準時的出現在校門口。

  賀灼沉默地拉開車門。

  車裡很安靜,許是察覺出賀灼的低氣壓,一向話癆的王叔都不太說話。

  直到關星禾從校門口出來時,王叔如釋重負地開了車門,「我去幫她拿點東西。」

  今晚就是平安夜,明天是周末,許多人趁著今天給關星禾送禮物。女孩兒背著書包,兩邊手拎著五花八門的袋子,遠遠望去,像顆喜慶的聖誕樹。

  王叔幫她把禮物都放進後備箱,面上帶上幾分打趣,「又收了這麼多禮物啊。」

  關星禾不好意思地笑笑,從書包里翻出一張賀卡,「王叔聖誕快樂。」

  她轉頭對賀灼說:「你的賀卡我放在家裡了,回去給你。」

  賀灼想到放在書包里的簽名CD,一邊手微不可查地攥了攥,輕輕「嗯」了聲。

  女孩兒像開在春日裡的花,所到之處,陽光彷彿都格外燦爛。

  車裡的氣氛鬆快了許多。

  到家時,王叔幫她提著兩大袋子,賀灼靜靜地走在後面。

  女孩兒輕輕地哼著歌,王叔問:「這麼開心啊?」

  「對啊。」

  夕陽落下來,瑰麗的煙粉色綴滿天空,她發尾隨著風輕輕擺動。

  連聲音泛著快樂,「明天聖誕節啊。」

  進了門,屋裡開著暖氣,賀灼默默地放下書包。

  「我看不止是這個吧?」王叔笑著調侃。

  「你怎麼知道!?」關星禾從包里翻翻找找,獻寶似地將東西拿出來,還配上音效,「噔噔噔」

  她笑意滿滿,「你看,程楚的簽名CD,今天我一個朋友送我的聖誕禮物。」

  「本來以為拿不到的,結果他竟然告訴我,他哥哥是程楚的鄰居。」

  賀灼的手指徒然僵住,彷彿一切的聲音在這一瞬間,從他耳邊瞬間漸漸淡去。

  客廳的角落不知什麼時候放上了一顆聖誕樹,鬱鬱蔥蔥的枝幹上掛滿了燦爛彩燈與禮物。

  少年垂下眼,鮮活靈動的色彩從他眼底褪去,那雙沉寂的眼,恢復了以往的漆黑冷淡,像極了冰寒的冬夜。

  半晌,他動了動手指,沉默地將書包合上。

  關星禾在周一收到了賀灼遲到的聖誕賀卡。

  拿到的時候她還有些驚訝,因為賀灼實在不像是會過聖誕的人,

  而那張深色賀卡里的祝賀,也如同他本人那樣冷淡。

  「祝聖誕快樂,學業進步。

  賀灼」

  關星禾將賀卡夾在手賬本里,他是關星禾認可的家人,所以縱使平淡的三言兩語,她也格外珍惜。

  放學時,窗外的雪已經停了。

  時歲挽著她的手走過長廊,不遠處人聲鼎沸,許多人擠成一團。

  時歲興緻勃勃,「高一又貼紅榜了,去看看。」

  「不想看。」關星禾滿不在意,「反正肯定第一又是賀灼。」

  時歲強拉著她往人群處走,「我就是想看看關熠第幾哈哈哈,看他又被賀灼碾壓多少分。」

  她前幾天知道了關爺爺生日的事,對關熠的態度大不如前,現在妥妥的變成了賀灼一派的人。

  關星禾不想擠進去,「你去看吧,我在這等你。」

  女孩兒興緻勃勃地擠進人堆里,不一會兒滿臉震驚地過來,「這次第一不是賀灼。」

  關星禾眨了眨眼,「那肯定是第二或者第三了。」

  「不是,都不是。」時歲懷疑人生般地搖搖頭,「前十都沒有。」

  關星禾覺得世界都迷幻了。要說讀書的刻苦,賀灼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他平時都是拉第二名幾十分的那種,這次怎麼可能連前十都沒進。

  坐車回家時,她偷偷望了賀灼好幾眼。

  少年一如既往地攥著那股勁,低著頭看書。

  她張了張嘴,半晌還是把話咽了下去。

  大概,也許,他在考場上睡著了?

  回到家時,關城宇竟然奇異地出現在家裡。他臉色有些不好,吃完飯就將賀灼叫進了房間。

  少年沉默地跟在他後面。

  「把門關上。」

  關城宇斟酌了片刻,直截了當,「叔叔今天收到你的成績了。」

  每次月考出成績都會發到家長的手機上,關城宇今天收到簡訊時,嚇了一大跳。

  賀灼的成績距離上次足足退步了五十多名!其中英語更是直接得了個零分。

  他將賀灼接到家裡便承擔起了一份責任。

  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罵不得,就連說話也格外注意。

  他望了望賀灼,書房裡的燈光暗淡,少年的臉清冷堅毅,和他父親年少時有三分像。

  關城宇心裡有些黯淡,嘆了口氣,「爺爺上次生日的事,叔叔知道對不起你,家裡都教育過了,希望你不要被影響。」

  男人久居高位,現在卻言辭懇切,語氣都低下來。

  賀灼心中湧起點難言的酸澀,沉聲說:「沒有。」

  「不是因為這個。」

  關城宇說:「那是不是因為幫妹妹補習影響你學習了?那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去了。」

  「不是。」賀灼抿了抿唇,聲音艱澀,「我……上次考試遲到了。」

  關家離學校並不遠,但也說不上有多近,他們中午一般在學校食堂吃飯,不回家。

  這又怎麼會鬧出遲到?

  關城宇想問,但少年脊背崩得筆直,一雙眼靜靜地垂下來,泛起些低沉的頹然。

  他掛在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吞回肚子。

  但到底是老同學的孩子,要是走上歪路可怎麼好。

  關城宇沉默片刻,還是說:「年輕人總是貪玩些,叔叔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但我還是希望你以學習為重。」

  他心裡想,這孩子怕不是中午跑去網吧打遊戲,才耽擱了學習。

  關城宇頓了頓,覺得要把話說得重一些。

  「不要辜負你爸爸的在天之靈。」

  賀灼心臟一縮。

  少年的自尊心重,在這個冰冷陌生的城市裡,只有關星禾和關城宇願意關心他。

  那句話宛如鎚子,重重砸在他心底,壓得他呼吸都有些艱澀。

  關城宇看他的樣子,嘆了口氣,「叔叔的話就說到這,你回去吧。」

  伴隨著漫天霜雪,十二月悄悄而過。

  關星禾覺得賀灼很不對勁。

  如果說他平日里讀書算是十分刻苦,現在就相當於用命在讀書。

  好幾個夜晚,關星禾半夜下樓倒水時,總能看到賀灼房間透出蒙蒙的光亮。

  他像一根崩到極限的繩,彷彿再一使力,就會猛然斷裂。

  月明星稀,關星禾倒了杯牛奶,輕手輕腳地上樓。

  樓道里並不明亮,遠遠地,賀灼的房間一如既往的燈火通明。

  關星禾抿著唇,敲了敲門。

  頓了幾秒,清冷的風吹進長廊,門應聲而開。

  少年站在門關處,一手拿著書。

  他垂眸看向關星禾,漆黑的眼中有幾分訝異。

  「你還在讀書?」關星禾看著他眼下的青黑,皺了皺眉。

  少年點頭。

  窗外無邊無際的夜色悄悄瀰漫。

  關星禾說:「已經十二點多了。」

  少年望向她。

  月色襯得女孩兒的眼明亮的幾分,她仰頭看他,盈亮的眼,宛若沾染黃葉的初秋深潭,泛起層層漣漪。

  他喉間突然有幾分乾澀,咳了咳,低聲說:「我再看會兒書。」

  「你明天不是還要長跑嗎?」關星禾聲音軟下來:「長跑很費體力的,早點休息吧。」

  女孩兒的聲音絲絲縷縷往他心上鑽,賀灼攥著書的手緊了緊。

  他性子冷,在學校雖成績拔尖,卻向來獨來獨往。有的女生覺得這樣很酷,但更多人看不慣他。

  學校的冬季長跑比賽沒有人願意去,有人便惡作劇般地在參賽名單上寫上他的名字。

  直到前幾天,學校將參賽名單張貼在走廊上,賀灼才知道自己也榜上有名。

  班主任安慰他,說成績並不重要,只不過是給班級湊個數,跑完全程就好。

  可4000米的長跑,繞著400米的大操場也要整整十圈,幾乎沒有人主動願意去,每個班的兩個名額大多是強撐上陣。

  賀灼並不在意,或者說,如今他在意的只有學習。他不怕累,甚至想得更多的是,這一段長跑會耽誤他多少的學習時間。

  可女孩兒望著他,淺淡的眼瞳似是落進了點點星光。

  她說:「明天我會為你加油的。」

  賀灼握著書的手鬆了一瞬,心中第一次,對那場不在計劃中的比賽升起一點期待。

  他垂眸,手中被突兀地塞進玻璃杯。

  女孩兒說:「喝點牛奶吧,今晚睡個好覺。」

  「還是像上次一樣,給你加了糖。」

  賀灼一怔,溫熱的感覺順著指尖攀上來,一寸一寸,悄悄滲進心裡。

  女孩兒並不知道,他其實並不喜歡那種甜絲絲的味道。

  少年眼睫顫動,輕輕地說:「嗯,謝謝。」

  今夜的月兒好似格外圓。

  微甜的牛奶撫慰了冰冷的胃,賀灼放下杯子,從抽屜里取出了那張還未送出去的簽名CD。

  上面的字跡小巧工整:

  「To星星

  聖誕節快樂,希望以後的每一個聖誕,都能和你一起度過

  愛你呦~」

  沒有將這張CD送出去,他不知道心裡是慶幸還是煩躁。

  他無法想象女孩兒看到這張CD的表情。自己從未喚過她星星,但這些話.……

  他抿抿唇,將CD放進抽屜里。

  書上堆積成山的課本筆記卻彷彿一下子將他拖回現實。

  他長舒了口氣,再次埋頭在課本里。

  學習是他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東西,長夜漫漫,他沒有資格浪費一點時間。

  ~~

  長跑比賽早晨九點開始,早讀和第一節照常上課。第一節是英語課,不過大家都沒了上課的心思,老師便讓同學們自行訂正試卷。

  班級里嘈雜喧鬧,賀灼一個人坐在最後,靜靜地埋頭寫卷子。

  他因為缺考沒有試卷,所以英語老師給了他一張新卷子。

  賀灼決定重新寫一遍。

  到了下課,老師讓所有人到操場集合。

  冬日的操場寒風呼嘯,賀灼沉默地坐在看台上,垂頭看書。

  旁邊展開橫幅,暗暗嘀咕了幾句書獃子,才說:「你不去熱身一下?」

  冰寒的冬季,鮮紅橫幅宛若一團火焰,上面的橙黃色的字格外耀眼——

  「吳喏必勝」

  吳喏是他們班的另外一個參賽選手,不同於其他人,他是少數的幾個自願報名的。

  吳喏人緣好,長得陽光帥氣,平日里又熱愛運動,聽說他要參加比賽,班上的同學私下裡湊錢給他訂做個加油橫幅。

  長跑比賽按照年級進行,賀灼望了眼跑道,視線又回到了書本上。

  比賽沒過幾分鐘便開始了。

  賀灼終於放下書本。

  一月的嚴冬,操場邊上的樹木早已掉光了葉子,留下一片蕭瑟的灰,可鮮紅醒目的橫幅卻猶如烈火一般,從跑道旁蔓延開。

  「吳喏加油」

  「徐東沖啊」

  同學們高昂的尖叫聲衝破天際。

  幾乎每個參賽的人都擁有一個自己的加油橫幅。

  除了賀灼,他沉默地往最角落的跑道走。

  遠處的吳喏被同學簇擁著,有人給他遞水,有人給他加油鼓勁,他仰起頭,笑容自信又肆意。

  賀灼垂下眼,少年的銳利的眉目掩在一片陰影里,伴隨著寒冷的冬日,泛起幾分難言的蕭瑟。

  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操場安靜下來。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賀灼加油」

  他猛地抬眸,視線穿過冬季陰冷的風和重重的人潮,撞向遠處的女孩兒。

  她身材瘦弱纖細,淹沒在厚重的人潮里,還拚命地踮起腳,將手中的小橫幅往高出伸。

  賀灼黑瞳緊縮。

  天空一片陰翳的灰,鮮紅的橫幅並不大,卻格外的奪目耀眼。

  「賀灼沖呀」

  裁判伸手示意,全場驀得一片寂靜。

  她視線與他碰上,杏眸一彎。

  「哥哥加油」

  他讀出她的口型,心上像是被重重一砸,震得心口悶響。

  裁判槍響,他衝出起跑線。

  冬季的風又冷又澀,遠處的橫幅像是帶著火,頂著冰寒的冷風,肆無忌憚地燒進他心底。

  一圈,兩圈。

  奔跑的人潮逐漸散開。

  賀灼喘著氣,一步一步往前跑,零下的天氣,他卻已然出了層薄汗。

  四圈,五圈。

  跑道上許多人已經放棄,停下來慢悠悠地走起來。賀灼咬著牙,汗水一點點淌下。

  女孩兒站在跑道邊,每當賀灼經過時,便將手中的橫幅高高舉起。

  他黑髮滴下汗水,心卻像是猛地被充滿了電,肆無忌憚地狂跳起來。

  和他一道的人已然精疲力竭,而他們班的吳喏早已經半路退場。

  跑道旁寂靜,所有人看著這個少年頂著風,一步步,一點點,朝著終點處跑去。

  陽光不知什麼時候穿過厚重的雲層。

  一陣哨向,賀灼衝過終點。

  所有的人一齊圍上來。班主任,吳喏,還有所有的同學。

  「好樣的賀灼。」

  「好像破紀錄了。」

  「不過剛剛和蔣寒一起過終點的,不知道誰是第一啊。」

  寂冷的冬季,少年像是從火里走出來,淌下的汗水早已浸濕了校服,喉嚨心臟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疼。

  他沉默地走出人群。

  女孩兒從遠處跑過來。

  「給。」她給他遞了手帕,有些抱歉的笑笑,「只有這個了,你先隨便擦擦。」

  手帕的邊角綉著一顆小小的五角星,他驀的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悄悄的觸碰過這方帕子,卻始終沒有接過來。

  他手指微動。

  女孩兒站在陽光處抬眸,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宛若是波光粼粼的水面,撒進一片明燦耀眼的光。

  他喉結滾動,猶豫了許久,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去旁邊坐一下吧。」

  女孩兒伸手扶他。

  賀灼的手臂像是被燙了一下,一場漫長的長跑耗光了所有的精力,他沒什麼力氣掙扎,只能慢慢地隨著女孩兒往休息區走。

  有些人好奇的看著關星禾。

  「那誰啊?」

  「大概是妹妹吧。」

  坐在隔壁班方陣的關熠暗暗咬牙。

  妹妹個頭!

  他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人,「閉嘴。」

  那是他妹妹!

  那人訕訕地住嘴,看了眼關熠,小聲說:「不知道是第幾名啊。」

  學校隔了一小塊空間作為休息區。

  休息區很安靜,賀灼靠在椅背上,面色發白。

  他昨晚熬夜讀書,本想著跑完全程就是,可不知怎麼的,身體里像是找了火一般,不管不顧地就往前沖。

  休息區離看台不遠,隱隱約約還能聽到有人在討論。

  「是賀灼第一吧。」

  「可我看蔣寒好像更快。」

  「沒有吧。」

  其他的參賽選手陸續進了休息區,有的上來搭話,「誒,你第幾啊?」

  關星禾小聲說:「可以讓我們休息一會兒嗎?」

  女孩兒長得柔和漂亮,說話細聲細氣,笑起來頰邊還綴上兩顆小酒窩,像是四月瀰漫的春光。

  男生面色一紅,「不好意思啊。」他訕訕地坐回自己的位子。

  賀灼看著他燒紅的耳根,面色一冷。

  梔子花的香氣繞過來,他聽到女孩兒溫柔的聲音。

  「你累不累?」女孩兒眨眨眼,細碎的光便在眼裡微微閃動。

  遠處嘈雜又喧鬧,賀灼狂跳的心卻一瞬間安靜下來。

  剛剛那麼多人圍上來,有祝賀他的,恭喜他的,抑或是詢問他的。

  可只有她,關心自己累不累。

  冷意像堅冰,在少年眼中驀的融化開,他手上還攥著女孩兒的手帕,觸手一片溫軟。

  他喉中微緊,搖了搖頭。

  四周安靜下來,外面似乎在宣布比賽成績,旁邊的人一窩蜂跑出去。

  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關星禾眨眨眼,「你不出去聽一下成績嗎?」

  他搖搖頭,沉默了片刻,沙啞著聲問:「你呢?」

  關星禾一怔,聽見他繼續說:「你不好奇嗎?」

  剛剛那麼多人圍上來,不都是關心自己的成績嗎?

  賀灼有些自嘲地想,要是自己跑了倒數幾名,那些人還會圍上來嗎?

  應該會像開始時那樣,當他不存在吧。

  可女孩兒望著他,笑意一點點從眼底漫上來。

  「不好奇啊。」

  她笑著,聲音清甜又溫柔,「因為哥哥在我心裡一直是第一名啊。」

  賀灼的呼吸有一瞬滯住,他猛地抬眸,猝不及防地撞上那雙盈滿笑意的眼。

  陽光不知什麼時候透進來,她眼尾彎彎,「其實你不用把自己逼得這麼緊的。」

  有一縷陽光緩緩地落在賀灼腳下。

  他感覺腦袋裡緊繃的一根弦,猛地一下斷開,心臟一下一下,隨著女孩兒溫暖的聲音,有力又迅速的跳動起來。

  生活的風霜讓十六歲的少年銳利而堅硬。

  所有人都告訴他,你必須努力,只有獲得第一名,才不辜負死去的父親,不辜負關家的幫助。

  這些話像是無形的枷鎖,一步步把他牢牢拷在名為努力的牢籠里,讓片刻的放鬆都成了罪過。

  這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

  不要把自己逼得這麼緊。

  賀灼垂眸,女孩兒溫暖的眉眼浮上一層陽光的碎影。

  她笑著說:「不管是學習,還是跑步,不管怎麼樣,你都很厲害,在我心裡都是第一名。」

  賀灼手指微顫。

  那些強撐著的夜晚,空白的試卷,關叔叔的忠告,彷彿寒冷的堅冰,盡數融化在女孩兒溫軟的話語里。

  有人猛地闖進休息室,大喊著:「賀灼,你第一!破了校記錄!快點出來,一會領獎了。」

  「快點去,快點去。」

  關星禾把他往休息室外推。

  外頭的陽光正好,賀灼心裡卻奇異的平靜。

  長跑比賽在這一天默默謝幕,晚上回家時,關星禾發現賀灼竟然沒有在車裡看書。

  她驀得有些欣慰,正準備插上耳機聽歌,手中卻突然被塞進一團東西。

  是她之前借給賀灼的手帕,但是重了許多。

  關星禾曲了曲手指,掀開手帕。

  裡面放著塊金燦燦的獎牌。

  「長跑比賽第一名」

  「這.……」關星禾有些訝異。

  少年靜靜地看著窗外,緋紅色的夕陽落進來,他蒼白冷硬的面容有幾分少有的柔和。

  他沒看她,聲音淡淡,身側的手卻不自覺的攥緊。

  「送給你。」

  「聖誕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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