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嗯,孩子不要。」 ……
倪夢發給唐烏林的分手消息,極為簡單,只有一段話而已。
她沒有明確地說出那兩個字,但短短一段話,疏離冷漠地讓唐烏林痛心。
唐烏林不由自主握緊了手掌心裡的棋子,拳頭頓時硬得像鐵一樣,骨節都泛著青白色。
他用顫抖的指腹發出一條消息,卻只有紅色的感嘆號。
她把他拉黑了。
唐烏林擰緊眉頭,煩躁地給倪夢撥電話,結果不言而喻,她把他的手機號也拉黑了。
她輕輕鬆鬆就將他從生活里拋出去,果決又冷酷,像無情的劊子手。
唐新榮察覺出異常,小心地問道:「烏林,怎麼了?」
唐烏林丟下棋子,冷淡地說:「爸,我去處理點事,先不陪您下了。」
唐新榮點了點頭,唐烏林就徑直離開了書房,重重地關上了書房的門。唐烏林從不在關門這件事上宣洩他的情緒,這是唐家給他的教養,但唐新榮明顯感覺這次唐烏林憤怒到失控了。
唐烏林下樓去找秦韻,她正在花園裡優哉游哉地遛狗,唐曄小朋友難得有娛樂時間,也在草坪上撒歡。
唐烏林完全不避諱年幼的唐曄,毫不客氣地問:「媽,你去找她了?」
秦韻轉過身,一臉意外:「誰?」片刻,她反應過來,意味深長地說:「倪夢?我沒見過她。」事情不是她做的,她露出來的表情也是真正切切的不知情。
唐烏林是演員,好的演員知道怎麼用面部表情去控制和表達情緒,他看得出來,母親沒有說謊,他冷聲道:「不是你,看來是溫仲薇?」
秦韻招手吩咐傭人將唐曄帶回屋子,隨即嗤笑道:「你未免太把倪夢當回事,我用得著讓溫仲薇去做這件事?也太大材小用了。我早知道你們走不久,所以我都懶得干涉,怎麼,她自己退出了?」
唐烏林審視著秦韻,哪怕母親沒說謊,但她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無緣無故,他和倪夢的感情根本沒有出現問題,她為什麼要離開他?
唐烏林丟下一句:「我會把她追回來的。」便邁著急促的步子離開。
秦韻都沒想到唐烏林會這麼執著,追上去訓斥:「唐烏林,給我站住!你是唐家的繼承人,你是什麼身份,你去追她像什麼樣子?!難道你想被記者拍到嗎?」
唐烏林定住,轉了個身,冷薄唇線輕啟:「媽,你到底對倪夢做了什麼?您最好告訴我。」
秦韻皺眉,盡量地遏制住怒火,沉聲道:「烏林,你是在挑釁我嗎?」
唐烏林冷笑:「我不想挑釁您,所以,您也不要挑釁我。」
說罷,他大步離開,再不跟秦韻說一句話。
秦韻氣得拉長了臉,唐烏林剛才跟她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叫「她也不要挑釁他」?為了一個倪夢,唐烏林就忍心這麼對她?
她真慶幸讓施靜姍出手了,否則倪夢真要一直留在唐烏林身邊,真是個大麻煩。
秦韻趕緊打了個電話給施靜姍通氣兒。
施靜姍先是聽秦韻跟她傾訴了一番,然後從秦韻的吐槽里捕捉到了重要信息,唐烏林和倪夢已經分手了。
進度挺快的,倪夢辦事比她想象中的乾淨利落。
不過這才是前奏,倪夢是真想分手,還是想虛晃一槍對唐烏林使激將法,還兩說。
如果是真的分手,事情也就差不多了,如果是假的,恐怕還有些棘手。
施靜姍跟秦韻說:「秦姨,您先別和烏林吵架,等消息。情況樂觀的話,最遲也就一個月,烏林不會再去找她了。您沉住氣,免得讓烏林對您心生怨恨,傷了母子情分。」
秦韻當然清楚施靜姍說的道理,她在言策也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人,只不過事情輪到自己頭上,總有些當局者迷,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秦韻被施靜姍哄得全身熨帖,立刻緩和了口吻說:「姍姍,幸好有你。」她嘆了口氣,「按照烏林的性格,掘地三尺都要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倪夢不說的話,就要封仲薇的口——那天仲薇在場吧?」
施靜姍早料到了,答說:「在。不過您放心,薇姐這裡我都打點好了。」
秦韻一笑,施靜姍辦事就是妥帖,「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唐烏林開車到倪夢家樓下等倪夢,他換了一個手機號給倪夢發消息。
[我在你家樓下等你,下來見我。]
很晚了,倪夢穿著睡衣在房間里畫設計圖,她看到消息,推開窗往下望,果然看到了唐烏林的車,而且是他出席活動常開的一輛車,平常有意隱瞞行程的時候,他都不會開這輛車,今天估計是慌不擇車開來的。
倪夢想了想,隨便套了件外套,穿著拖鞋下樓。
倒不是想再和唐烏林多說什麼,只是怕他上門,讓她爸爸媽媽看到了又節外生枝。
夜裡有風,很涼,倪夢穿緊了外套,卻還是有點冷,她這幾天消瘦了,本來就纖瘦的她,下巴變得更尖,經風一吹,臉色也有些許蒼白,她額前的碎發輕輕拂動,在路燈下顯出幾分脆弱感。
唐烏林看到這樣的倪夢,心裡驀然一軟,語氣都放柔和了很多:「倪夢,為什麼要跟我分手?」
倪夢抱著手臂,仰頭看著唐烏林沉鬱的眉眼,細細的嗓音如常:「唐先生,我在微信上不是告訴你了嗎?」
唐烏林不信她的話,反問她:「我媽是不是讓人來找過你了?」
倪夢頓了頓,唐烏林感覺好像她想給他肯定的答案,卻聽她說:「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談戀愛是我們自己的事,和別人有什麼關係?」
唐烏林笑了,是冷薄而蒼涼的笑。
他逼近一步,握住她冰涼的肩膀,質問她:「什麼叫『你要過自己的生活,希望以後相互不打擾』?和我一起不能過生活嗎?跟我談戀愛是一種困擾嗎?」
倪夢本來就瘦,唐烏林大半個身子都罩住她,將她襯得更瘦了些,彷彿精緻的娃娃。
她凝視著唐烏林的眼睛,篤定說:「的確很困擾。很新奇,但是很不自在。我不喜歡這種的生活。唐先生,我有權利選擇我想要的生活,對嗎?」
唐烏林半晌說不出來話。
很新奇。
她只用「新奇」評價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好像只是想玩弄一下感情而已。
唐烏林喉嚨有淺淺的刺痛感,他根本無法將倪夢的話複述一遍,那幾個字像綿密的針,滾過喉管扎得人肺腑都疼。
倪夢拂開唐烏林筋脈蜿蜒的手臂,告訴他:「不是所有人都喜歡燈紅酒綠,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歸隱山林。雖然唐先生很優秀,但是並不代表我也為唐先生臣服。不早了,我要上去了。請您也早點回家。再……」
習慣說的「再見」兩字到底沒說出口。
還是再也不要見吧。
唐烏林脫下外套,強硬地裹在倪夢肩膀上,剛才握她肩的時候,涼得可怕。
倪夢明顯不想穿,唐烏林牢牢按住她脫外套的手,聲音低啞:「穿著。」音落,他上了車,驅車離開。
倪夢脫下唐烏林的外套抱著,熟悉的草木味在鼻尖蔓延開,她的眼圈一點點紅起來。
初嘗情愛,味道是那麼的酸澀。
難怪說初戀難忘,開始的迷惘,經歷的短暫,結束的猝不及防。
倪夢悄悄呼出一口氣,把胸腔的鬱悶排了出去。
現在還沒有時間悲春傷秋,還有個更讓她頭疼的小傢伙在呢。
倪夢回到家,安安小朋友燙了手,爸爸媽媽忙前忙后給他處理傷患處,都沒注意到她手裡拿著一件多出來的衣服。
殷雪梅聽到倪夢回家的動靜,頭也不抬地問了一句:「夢夢,這麼晚了,下樓幹嘛去了?」
「下樓丟垃圾。」
倪夢隨手帶上了房間的門。
其實很想跟爸爸媽媽講她的事,但……也是只是讓他們徒增煩惱吧,她至少要自己先想好怎麼處理,再去解決,她的事情,不該由父母去左右。
倪夢給葉思凝打了個電話,電話很快接通,她壓低聲音說:「思凝,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葉思凝還在回家的路上,車裡放著嗨歌,她嚼著口香糖問:「什麼事?你跟唐烏林表白了?」
倪夢:「不是。我懷孕了。」
大概有三秒鐘那麼久,葉思凝那頭沒動靜,隨後傳來一聲急剎的聲音,剎車片在地上颳得呲呲響。
「什麼?!」
葉思凝把車停在馬路旁邊,開了雙閃,確認了一眼時間,「今天不是愚人節,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沒有開玩笑,是真的。」倪夢有些無措,她撓著膝蓋,小聲說:「你知道,我不會開玩笑的。」
葉思凝太過震驚,過度震驚后反而很冷靜,她在車裡打著打火機,後來想到這對孕婦不健康,趕緊把火苗滅了,問倪夢:「是……唐烏林的?」
「嗯,是他的。」
「…………」葉思凝大罵一聲:「草,大傻逼,渣男,他知道嗎?他打算怎麼處理?他要這個孩子嗎?」
「他還不知道,但是,我不想讓他知道。」
「……傻逼。」葉思凝氣不打一處來:「夢夢,我真得罵你了,你這樣太傻了。你得讓他知道。」
倪夢沉默半天,才說:「我跟他已經分手了。」
葉思凝根本不想抽煙了,她感覺自己都被點著了,她死握著方向盤,拔高音量:「分了又怎麼樣!分了還不是得為自己做過的錯事付出代價!該負責負責,該賠償賠償!狗比東西!人模狗樣的,我還以為是個人呢,真他媽不是個東西,我草他祖宗十八代的,娛樂圈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臭傻逼,就該讓他身敗名裂!」
她都沒意識到,罵人罵到連自己也帶進去了。
倪夢覺得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只好先撿重點說:「我提的分手,他今晚還來找過我,我讓他走了。」
葉思凝:「???什麼情況?」
倪夢:「見面跟你說吧,我爸爸媽媽在家,我怕他們聽到。」
葉思凝發動車子,已經準備來接倪夢了,她很冷靜地問了倪夢一句:「這孩子,你不準備要吧?」
倪夢不知道,她摸著肚子,有種強烈的不舍,她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子,她也沒想到自己肚子里會有一條小生命,但是讓她做單親媽媽,她很慌亂,她怕自己虧待了孩子。
倪夢下了決定:「嗯,孩子不要。」
「這就對了。」
葉思凝鬆了口氣,然後還不忘罵唐烏林幾句,她末了說:「你先到我這兒住著,免得你爸媽起疑——你肯定沒告訴你爸媽吧?」
她了解倪夢,打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乖巧得不像話,從不給爸媽添麻煩,估計這事兒倪夢不敢告訴家長,更不想家長跟著擔憂。
倪夢帶著點鼻音:「思凝,謝謝你。」
葉思凝:「你謝我幹什麼。」她咬牙切齒說:「你應該叫姓唐的狗比謝我,要不是你……我不攪得他們家天翻地覆!」
葉思凝當晚就把倪夢接走了,殷雪梅夫婦倆跟葉思凝熟得很,也挺放心倪夢跟葉思凝走,給她們倆拿了點吃的,囑咐她倆路上注意安全,就把人放走了。
葉思凝把倪夢帶到自己家,「嚴刑拷問」倪夢,讓她老老實實交代每一個細節。
倪夢說完,葉思凝已經掐人中了,如果再不來點速效救心丸,她得被施靜姍氣死。葉思凝在房間里跳來跳去,抓著枕頭打枕頭,抓著娃娃打娃娃,就是沒捨得動倪夢一根手指頭,連她腦門兒都沒捨得戳一下,可越是心疼倪夢,她越是生氣,她都不捨得欺負的寶貝,憑什麼給施靜姍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