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墜入黑暗
房間里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過了一兩秒，黑暗漸漸變淡，屋子裡的東西漸漸清晰，緊閉的房門后，眼前的景物像看電視一樣快速劃過，越過客廳，只見小小的卧室里，一個瘦弱的女孩縮在房間最陰暗的一角，抱著膝蓋低垂著頭顱，周圍被黑暗陰鬱籠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深站在半推的房門口，與那個房門緊閉的世界格格不入。兩個世界互相關聯，互不干擾，他就像一個看客，靜靜地站在那裡。
突然間，女孩那裡似響起一聲異樣聲響，不太清晰，但卻真實存在。江深右腳抬起，正要走過去一看究竟，畫面猛的一盪，黑暗消失不見。
映入眼帘的是初升的陽光灑入房間，帶來陣陣溫暖。女孩穿著藍裙子，臉上似帶著緊張不安，笑了笑給自己加油打氣，隨即拿起背包，推開房門。
畫面又是一變，映入眼帘的是間乾淨整潔的辦公室，女孩面帶羞澀的和人打了招呼，進入工作狀態。
從這開始，畫面似是蒙上了一層白霧，感覺像是女孩的回憶錄。
她應該是新員工，工作的時候有時候弄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總是詢問身邊的老員工。
老員工很有耐心，只要她過去問總會放下手中的工作，細細的她講解。奇特的是畫面里老員工的臉上一片白霧籠罩，看不清面目。
幾個看起來很是威嚴的領導樣子也很是古怪，臉部全都變成了怪物，尤其是其中一個女領導，長著犀牛般的臉，看人的時候，銅鈴大的眼睛總是感覺不懷好意。
但其中出現最多的，還是女孩的神態。
她總是帶著害怕、忐忑，似是不太習慣與人交流，甚至是畏懼與人交流。
女孩總是多愁善感，工作的時候也總是心神不定，唯恐自己做的不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女孩漸漸熟悉了業務，工作更加順手，但臉上還是會帶著惶恐不安，彷彿她在哪都沒有安全感，身後有架鐮刀懸在了脖頸，催促著趕緊前行。
下班回家后，女孩最愛做的就是看動漫，看的出來她很有童心，但也側面的告訴了江深女孩其實根本就沒長大，她只是年紀增長了，心理年齡恐怕和青少年無異。
女孩似是有點懶，但凡星期天，她都會睡到太陽懸在半空才起，她好像是沒有朋友，很少外出，就算是外出也總是避開人多的地方，她每次步履匆匆，似是想快點回到自己那無憂無慮的世界。
偶爾的幾次，家裡人給他打了電話，那原先黑暗的基調變得溫暖，帶有色彩，看得出來，女孩很是珍惜家裡人。
但漸漸的，她好像不對勁了，工作的時候別處都是溫暖陽光的，她的身周總是陰風陣陣，黑暗壓頂。
一天夜裡，女孩似是不太喜歡手裡的工作，她許是感受到了壓力，一邊吃著飯一邊抽泣。嘴裡喃喃自語，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她身邊似是起了風，隱隱有黑霧滾動。
女孩一天比一天壓抑，她意識到自己出問題了，卻總是輕輕一笑，似是對現如今的樣子早有預料。
她不管不顧，依舊沉浸在自己那陰鬱、痛苦的心境里。
這是一天發薪日，畫面特別的清晰，女孩怔怔的看著手機上的金額，眼裡滿是不可思議和憤怒，江深看得清楚，銀行卡進賬305，這是女孩上個月的工資。
女孩幹活還挺認真，看來是碰到黑心企業了。
她似是找領導反映了，接待她的是那個長著犀牛般臉的女人。
這裡的畫面應該是個特寫，從頭到尾都很清晰。
「我就想問問為什麼給我發的工資就幾百塊錢，咱是個大企業，國家規定最低工資是2000，您不覺得做的很過分嗎？」
女孩眼裡似是帶著畏懼和膽怯，不是因為女人可怕，而是她不擅長和人打交道，畏懼現在這種情況。但她還是強打起精神，為自己找個說法。
之前的畫面都是靜音，這是江深第一次聽到女孩的聲音，軟弱中帶著堅毅。
「小姑娘，你沒有工作經驗，當初是看你可憐才接受你的。我們付出了人力財力教你東西，這麼好的免費實習的機會你上哪找去？你們剛畢業，當初可是你說的主要是積攢經驗，更何況你和我們簽合同了嗎？沒有吧？」
女領導說的句句有理，女孩氣的臉都要扭曲了，死死握住拳頭。
「是，我是說來學習積攢經驗的，但不能作為你們不給我發工資的理由，三百塊錢能幹嘛？吃飯都不夠吧！就算我是實習生，咱們的勞務關係是真實存在的，沒簽合同又怎樣？我只要干一天你就應該給我一天工資，你們這樣是違法的!」
女孩很是生氣，但仍舊克制著。
「違法？小姑娘，我們這麼大公司什麼事沒見過？不巧的是，我們就擅長處理這事，你有證據嗎？你問問他們所有人，看來的時候是不是和你一樣？現在還不是好好的在公司工作。」
女領導看著女孩，一臉的看白痴的樣子。
「這所有人都是這麼過來的，再說了，是你自己乾的沒錢的工作，其他的掙錢的你怎麼不幹？現在知道找事了。」
「呵!真搞笑，在公司工作還分有錢的工作和沒錢的工作，您可真搞笑，就您這樣，也不怕把公司給弄倒閉了!」
女領導態度強硬，女孩知道，她是要不回自己的工資了，當天女孩就提出了離職。
她怎麼可能就這樣了事，女孩上網查怎麼維權，但現實又給她當頭一棒。
網友1:去勞動仲裁呀！但是可能半年都不會有結果，像這種事情，大公司有本事拖得你油盡燈枯。
網友2：可以法院起訴，但要掏錢，估計你那工資都不夠打官司的。
網友3：雖說不支持自認倒霉，但不管什麼方式為了幾千塊錢，可能光準備資料，開庭啥的耗都能耗死你，還不如再找份工作。
……
女孩瀏覽了很多信息，但最後的結論都是再找工作吧，窮人和那些大公司耗不起。
女孩更抑鬱了，她眼睛一紅，哭了起來，她本就膽小怕事，看了那些消息，她似是認命了，趴在床上，一個勁的哭。
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家人的電話。
家人知道了這情況，她爸爸安慰了她幾句，說沒事，關鍵就是她媽媽，一副著急的要死，自己是為女孩操心的樣子。
原先通話的時候周圍還帶有暖色，可最後那次通話，暖色全都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壓抑，壓的人喘不過氣。
「你看你堂妹，比你小三歲，人家都月入過萬了，前陣子還給自己買了輛車。再看你，家裡好不容易把你供成大學生，你這倒好，說啥啥不聽，咱村裡北頭的翠花人家也是在城裡，一個月五六千甚至六七千，我看你還不如跟著人家去打工算了。」
母親雖說是為了女孩著想，但話語中帶著尖銳，就像顆釘子狠狠地扎入女孩的心臟。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她進的是工廠，累得要死，反正我上學那麼年，是絕對不進工廠的。」
「誰說的累？人家輕輕鬆鬆就掙那麼多，你別想忽悠我！我還沒聽過誰說工廠累的，我看就是你懶！養你這麼大是讓你給我頂嘴的！」母親生氣了，說話聲音大了起來。
「你光聽人家說，那人家會把真實情況說出來嗎？我好多進工廠的同學都說累的要死，她那就是為了臉面故意的！再說了我之前去一個餐廳應聘，裡面都是像村裡那種小學沒畢業的人，說話難聽的要死，素質還低，在那種環境還不夠噁心人的，你說輕鬆，那你咋不去？」
女孩被氣得直接懟了起來，電話那頭直接暴跳如雷。
「反正你現在就是丟人現眼！看看人家都給家裡寄這寄那，再看看你！廢物一個！別說給我寄東西了，你不把我榨乾你都難受！」
女孩的耳中，那話是如此的難聽，刺耳。江深也有點忍不住了，哪有家長這麼說自己孩子的，她就算是暫時迷失了方向，你要做的應該是呵護支持，而不是變相的貶低孩子。
女孩和家裡人大吵了一架，就這樣，她眼裡的光彩漸漸暗淡，最後只剩下了黑暗與她作伴。
在無盡的沉默中，女孩的周圍出現了一個個奇形怪狀的黑色生物，一個黑色生物面目獰猙，一臉怒氣的沖女孩說著什麼，看那樣子，似是女孩的母親。
旁邊還有很多似是在翻著白眼，無情嘲笑的怪物，應該是那句廢物刺痛了女孩，這些是村裡說著閑言碎語，嘲笑她的村民。
女孩陷入了心結與極度不安，她的心境更惡劣了，哭著哭著就笑了。
她仿若陷入了黑暗的泥濘，越陷越深，直到最後，完全接受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