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帕子
聶綰綰微微蹙眉，歐陽雨婷這一通神奇操作下來，其實她並不覺得尷尬，甚至是有些好笑。
這位將軍府的大小姐被眾人捧著長大，今日不請自來赴宴也這樣自作主張，大概在她的心裡，錢和權勢可以擺平一切。
那邊阮玉瑾已經面露不悅，想要起身說話，秦老將軍看了他一眼，輕輕揮了下手，含笑開口打破了凝滯的氣氛。
也只有他，德高望重到可以批評將軍小姐而無不妥：「歐陽姑娘雖是好意，卻無必要。今日乃是綰綰的暖房宴，請大家聚在這裡不過是為熱鬧一番，是她的一份心意，錯過了這一頓，下一頓還不知道在何時哩，可別替她省錢！綰綰丫頭，我說的可是？」
眾人皆知老將軍是打趣解圍，一時皆笑起來，聶綰綰也順勢捧過張小月遞過來的酒罈子，先為秦老將軍滿盞，又親自為客人倒酒，笑眯眯道：「秦爺爺說得在理，這不，『心意』就來了！今日大喜，請大家都吃好喝好！」
宴席正式開始，大伙兒見聶綰綰乖巧又大方，越發愛憐，頻頻舉杯相敬，而聶綰綰以果子露代酒，一一回敬，賓主盡歡，其樂融融。
歐陽雨婷起先是無法反駁秦武之的話，後來也無人特意關照，雖坐在席上也是個尷尬人，絲毫融入不進去，因此悒悒不樂，只得悶坐了一會兒，不待酒席結束就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暖房宴后，聶綰綰便開始與眾人裝修作坊，添置各類加工菜乾需要的東西，以及聯絡合適的菜農。
這日，秦嬸侍弄著門口那塊菜地，阿休則在她旁邊認真地給一張小書案刷漆，這書案還是他親自挑選了木頭給聶綰綰打的，一應工夫都是自己完成。
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一個士兵跳下馬來，捏著封書信跑進聶綰綰家的院子：「秦將軍！玄明關暫時停戰了！」
阿休正好聽在耳中，停下手頭工作往那邊院里看了一眼，很是歡喜：「民用的鐵礦，放開，綰綰就可以，打鐵器，開作坊，掙錢！」
秦嬸愣了下，抬起頭來笑問：「記得那樣清楚，我們阿休這麼喜歡賺錢吶？」
阿休搖了搖頭，小臉興奮得發紅：「不是，綰綰能掙到錢，綰綰開心——我也開心！」
秦嬸笑了笑低下頭來，繼續拔去菜地里的雜草，時至今日，她也不想去思考那麼多了，世事無常，變數太多，只要阿休覺得開心，她其實也就滿足了。
而這也已經是王記鐵鋪約定期限的最後一天，到了傍晚時分，劉天柱才同另一個夥計一起駕著車磨磨蹭蹭趕到。
等他們把鐵器從車上搬下來，聶綰綰逐一打開細瞧，很不滿意地嘖了一聲：「怎麼是這種貨色？這批的質量跟你們頭回送來的樣貨可差遠了！果然無商不奸，你們王記鐵鋪就是這樣做生意的么？」
劉天柱和另個夥計對視一眼，心虛地連聲道歉：「東西確實是差了一點，但也是這幾日艱難么？那頭貨源很緊，弄到這些也已經很不容易了，聶姑娘能不能先諒解些？」
「我諒解你，到時候要是用起來容易報廢，誰又體諒我呢？」聶綰綰眉峰一挑：「也行，我不為難你們，反正官府很快就會放寬民用鐵礦的限制了，貴店要還是老樣子，我可就要換一家了。」
「別……」劉天柱生怕生意砸了不好跟老闆交代，低三下四地開口允諾：「這個我們可以保證，一定會儘快送貨過來，再派鋪子里最好的鐵匠來為聶姑娘打造。至於手頭這批貨，能不能先將就一下……」
聶綰綰嘖了嘖，嫌棄地看了鐵器箱子一眼，揮了揮手：「行吧，照舊抬到老地方去，下次要還是這種貨色我可不依！」
劉天柱鬆了一口氣，點頭哈腰答應下來，向另一個夥計抬了抬下巴，兩人重新將箱子抬上車，往村頭而去。
恰巧郭笑拎著東西路過，一眼瞧見坐在車前的劉天柱，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張口就要罵。
劉天柱卻已翻了個白眼，啐了一句「小雜種滾一邊」，就馬鞭一揮揚長而去。
郭笑氣得牙根痒痒，立即蹲下撿了塊石子往車后一砸，一回頭才看見聶綰綰若有所思地望著這邊。
「我是不是很沒用……」郭笑嘆息一聲，痛苦地抱住頭，「他那樣欺負師傅，我都沒本事報仇。」
「不急。」聶綰綰聲音稚嫩，語氣卻堅定：「惡人必有惡報，你瞧好了。」
自那日暖房宴一別，阮玉瑾又是多日不曾下山，歐陽雨婷眼瞧著一點進展也無，又收到家中書信讓回去有事，不由更加心急，在村裡就有些待不住了。
縱然自小養尊處優，為了心上人，這回她還是決定忍一忍，命侍女尋了根手杖，親自上山。
剛走到上山的路口，就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歐陽姑娘，合該你我有緣，真是處處都能遇見啊。」
歐陽雨婷聽著這把油膩膩的聲音，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淑女式假笑：「是巧得很呢，聶公子。」
這個聶秀林說是偶遇，其實怕不是摸清了自己的行蹤故意碰見的吧？歐陽雨婷心知肚明，幾日來這個窮酸秀才繞前繞后講些不著邊際的話大獻殷勤，目的無非在自己。
什麼私定終身後花園，小姐愛上窮書生，那都是說書人瞎編的，當她沒聽過書么？這麼個油頭粉面的酸秀才也敢肖想她，簡直是白日做夢！
果不其然，聶秀林一搖扇子，姿態翩然地開口：「不瞞姑娘說，小生其實是有意在此等歐陽姑娘的，那天的帕子……」
「帕子？」歐陽雨婷愣了愣神，才想起對方說的是那把遞過來給她擦淚的帕子，一條破麻紗帕子，早就不知順手丟到哪個草科里了，也犯得著尋？
但她還是呵呵一笑：「那日要多謝聶公子了，今日不曾帶來，約摸是哪個侍女收起來了。」
聶秀林哦了一聲，神色不改，豬油似的微笑道：「收起來倒也罷了，只別讓人看見，一條男用的素帕，只怕會影響了歐陽姑娘的名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