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致我們的青春

  邱婷和哈林的婚禮是在2005年元月一日舉行的。

  元旦節，普天同慶。

  由於星鋼廠的回遷房遲遲沒有交房，邱婷的肚子卻都顯懷了，急著要辦婚禮，因此將婚房定在了哈大山陽光山莊的那套房。

  哈大山將房屋重新翻修了一下，騰出主卧來給小夫妻倆當新房，曾群帶著哈璐琪住次卧，他自己則在書房裡搭了一個臨時床。

  哈林結婚那天，很多星鋼廠宿舍以前的老鄰居們都來了。這兩年大家分別在外居住，難得地聚在一起，除了對新人的祝福外，聊得最多的是關於回遷的事。

  哈林和邱婷的婚禮盛大而奢華，哈大山定了星城最好的華天大酒店，包了整整一層，光大廳里就擺了六十桌，另外還有幾個小包間。

  他將所有的親戚、朋友、鄰居和商業上的合作夥伴們都請了來，另外哈林和邱婷的很多同學也來了。

  女孩的父母親也到場祝福。

  等這場婚禮結束沒幾個月，邱婷就生下了一個七斤半的閨女，將哈大山和曾群喜得合不攏嘴。

  2005年的夏季，星鋼廠宿舍的棚改項目終於交房了。

  回遷房小區的叫做——星語心愿，和香港女星張柏芝的一首歌曲同名。

  那個秋天，小區的回遷房居民們都在抓緊裝修，想要趁著過年前將裝修搞好，這樣就可以搬進新房過年了。

  哈大山瞅准商機，招攬了一批裝修工，在小區里接了不少的業務。

  因為接的都是熟人的單，每一家的裝修他都會親力親為地監督，實在忙不過來，就喊了哈林一起來幫忙。

  大約在年底，曾群、戴玲、明玉蘭、洪麗和李梅家的新房就都裝修好了。

  除了李梅家是兩房外，其餘人家都是選的三房。

  大家的房子基本都是在同一棟的不同樓層。

  雖然串門沒有以前那麼方便了，但要是誰家做了好吃的，一個電話打來其餘人就都趕了過去。

  搬到新小區的老鄰居們紛紛表示，這都是託了政府的福，才能老房換新房，舊樓變洋樓。

  如今大家住在這花園似的小區里，孩子們每天放學就在院子里玩，老人們也在樓下散步下棋健身。

  明玉蘭這樣年紀的家庭婦女們，則最喜歡在忙完了一天的家務后，聚集在樓下的廣場上痛痛快快酣暢淋漓地跳上一兩個小時的廣場舞。

  2006年的新春，雙喜臨門。

  連舟和楊天空在雙方父母的祝福聲中領取了結婚證。

  這對剛剛好到晚婚年紀的青梅竹馬，在經歷了二十三年打打鬧鬧兩小無猜的感情后，決定結為終生伴侶。

  這令明玉蘭和戴玲深感安慰——原來她們的女婿和兒媳婦竟一直就在身邊，還是看著長大的！

  文卓也領了寧湘回家吃團圓飯——在那次去支教后，每到放假他都會過去看望寧湘和孩子們，並且經常寄一些學慣用品過去。

  一來二往，兩人之間產生了異樣的情愫。

  文卓是早就對寧湘愛慕於心了，只是從前礙於自己是學生，人家是老師。如今他長大了，她也還年輕。

  四歲之差，並不是什麼不可跨越的鴻溝。

  寧湘在思索一段時日後，就接受了文卓的感情。

  她和他一樣，也是對命運不服輸的孩子。

  她和他一樣，也是曾在人群中一眼就發現了不一樣的他！

  她和她一樣，都是懷有一顆赤子之心的青年，願意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回報曾經給予自己關懷和幫助的社會！

  他們來往了幾封信后，自然而然地好上了。

  這個新年，文卓邀請寧湘回家吃團圓飯，並將她介紹給母親李梅，以及曾經在星鋼廠宿舍的鄰居們。

  看到文卓和寧湘手牽手出現時，圍坐一桌的楊天空、連舟、哈林、杜丹都愣住了，楊光更是一口麵條掛了一半在下巴上。

  大家霍地站起：「寧……寧老師好！」就像高中時那樣，只差沒敬禮了。

  文卓和寧湘啞然失笑。

  女孩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文卓則言：「用得著這樣誇張嗎？」

  楊光即打哈哈道：「不好意思，忘了，忘了，寧老師現在是文哥的女友了，以後咱們就是平輩了！」

  眾人聞言，也一同笑起來。

  如今的他們，都在各種的天地里小有作為。

  連舟在國防科大飛行器設計與工程專業畢業后，又連讀了碩士研究生，並且被選中參加系裡的探月工程設計。

  楊光現在星城鐵路客運段上班，擔任列車員工作。雖然工作只是簡單地開關車門、打掃列車衛生、檢查車票、核對鋪位等等，但每次上班都能接觸到形形色色南來北往的旅客，也讓他增長了不少見聞，豐富了寫小說的素材。

  杜丹不負她父母親的厚望，成為了一名光榮的在編人民教師。在去鄉下小學歷練了兩年後，洪麗托關係將她安排到了原本的星鋼廠子弟小學擔任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楊天空則應聘進了一家星城本地有名的裝修公司，擔任家裝設計師。這次哈大山父子倆在星語心愿小區接到了新房裝修任務，基本都是由她設計。

  哈林除了和邱婷一起經營美髮屋外，逐漸將事業的重心向裝修行業靠攏。他甚至想著過兩年自己也創立一個品牌裝修公司，聘請楊天空擔任總設計師。

  不過連舟不同意，說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滴，要做就做老闆，讓他們兩人一起合作開公司。

  哈林自是求之不得：「行行，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我出資金，天空就入乾股好了。」

  新春過後，陽春三月，星語心愿小區迎來了兩條接親隊伍長龍。

  一條是由新郎連舟率領的，另一條是由新郎文卓領隊的。

  哈林、楊光一起給他們擔任伴郎，杜丹、邱婷、曾妙玉、朱偶然則一起擔任伴娘。

  那天，很多星鋼廠的老鄰居們都來捧場了，甚至很多同學們都從外地趕回。

  兩對新人選擇將婚禮合辦，地點就選在了圭塘河附近的通程大酒店。

  當儀式結束，待到新娘拋花球的環節。

  好些未婚的青年男女們都擠上了台。

  楊天空和寧湘手捧鮮花，背對眾人。

  在婚禮司儀喊了：「一、二、三！」后，寧湘率先即將捧花向後高高拋起。

  杜丹是站在最前方的，她大喊一聲：「這花是我的！」

  這些年，她的愛情之路一直不順。不是人家看不上她，就是她看不上人家，總沒遇到那個看對眼的人。

  這兩年裡，她漸漸地將一個男孩看順眼了，可是對方的態度卻總是忽冷忽熱忽近忽遠，讓她捉摸不透。

  這不，她想要借著搶到捧花的好兆頭，為自己的感情開啟好運。

  然，這一刻來搶奪捧花的人實在太多了，曾妙玉和朱偶然……甚至楊光都擠在了隊伍里！

  女孩汗顏，見那花呈現一道弧線落得遠遠的，她便要奔過去。

  一旁的曾妙玉卻是一個箭步上前跳起，將花搶過，興奮地揮舞著大喊：「我搶到了，搶到了！」

  寧湘轉身擁抱了她：「妙玉，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謝謝，謝謝寧……」她想喊「寧老師」的，但才說出一個字來，就想起了對方現在是文卓的妻子了，於是改口：「寧姐姐。」

  寧湘笑著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隨後，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第二束捧花上。

  楊天空站立前方，喊了句：「大家準備好咯，看花落誰家！」然後背對眾人將花拋出。

  說時遲那時快——這最後一束花成了大家爭奪的焦點！

  幾個女孩奔上前，杜丹甚至不顧形象地將朱偶然給擠開了，她拚命地伸長了手臂，想要將花束收入囊中。

  可就自那束香水百合花即將落入她掌心的一刻，一隻略為纖瘦的手掌探來，一把就將那花給奪取了。

  杜丹氣得要命，正想大喊一聲，這花是我的！

  可一扭頭，看到了楊光滿是欣喜的笑臉。

  他正低頭打量著捧花，並整理了一下。

  這下，滿座人不由起鬨起來。

  「喲，這不是楊天空的龍鳳胎弟弟么？」

  「他怎麼也搶捧花呀？該不會是有喜歡的女生了吧？」

  「我聽說他寫小說很賺錢吶，誰要嫁給他可享福啦！」

  ……

  明玉蘭和楊笑楓看到兒子那嘚瑟的樣兒，也是滿心歡喜——這臭小子總算是開竅啦！竟然想要結婚了，只是不知道他喜歡的女孩會是怎樣的人？

  杜丹凝望著眼前搶走自己捧花的人，雙頰緋紅，卻是生不起氣來。

  楊光手捧鮮花，忽地一轉身，單膝跪地，將花高高舉起，道：「丹丹，今天借著姐姐的婚禮，我想跟你說，請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么？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就像……就像是連哥喜歡我姐那麼久，就像是文卓愛寧湘姐那麼深，就像是你爸媽和我爸媽那樣，雖然吵吵鬧鬧磕磕碰碰，可是在我心裡，你是與眾不同的丹丹！」

  這番提到了現場四對夫妻的表白，讓楊天空、連舟、文卓、寧湘、楊笑楓、明玉蘭、杜世明和洪麗都是萬分吃驚——不過大家很快反應過來，楊天空和連舟第一個帶頭鼓掌。

  然後哈林和邱婷就在旁起鬨：「答應他，答應他！」

  現場氣氛瞬間被帶動起來，主角成了楊光和杜丹。

  他們兩個從來都是星鋼廠六人組裡最不起眼的那對，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在彼此的心中成了獨一無二的存在。

  那一霎，杜丹的眼裡噙滿淚水，和楊光一起走過的每個時刻都彷彿電影般在眼前閃過——他不高，也不帥，甚至很懦弱，可是他很溫柔。

  她想起了小學六年級暑假那次去圭塘河玩，他騎單車載自己，明明累得要命，卻拚命地踩著單車踏板。

  她想起了每次一起吃飯時，只要是自己喜歡的菜肴，他總是會裝作不經意地說句：「不好吃，你幫我吃了吧。」然後舀到她的餐盤中。

  她想起來那次他們一起去看《泰坦尼克號》電影時，明明只是一次很普通的約會，他竟然還去理了一個新髮型，而她明顯地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花露水味道。

  她想起來很多很多的事，那些蛛絲馬跡的細節曾在無數個夜晚折磨著她的心，讓她想不透猜不出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可是現在，她全明白了——他是喜歡她的！

  那喜歡一點兒都不亞於連舟喜歡楊天空。

  曾經還無比羨慕這兩人青梅竹馬愛情的杜丹，在這一刻簡直幸福得要暈過去了。

  台下的杜世明和洪麗也喜出望外，將期待的眼神投向了女兒。

  杜丹怔了怔，伸手接過捧花。

  瞬間，酒店的大堂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親一個，親一個！」哈林再次帶頭喊起來。

  楊光望著杜丹的眼睛，鼓足勇氣，也沒敢親下去。

  女孩不再羞怯，上前一步，輕輕吻在了他的唇上。

  「耶——」大家再次興奮地叫起來。

  那一天，對於曾經的星鋼廠六人組而言，是人生中最最幸福的一天，也是人生中最最難忘的一天。

  以至於在後來回想時，他們都會感嘆青春的美好。

  ……

  青春是一曲歌。

  青春是一首詩。

  青春承載著人生中的一切美好。

  當某天，成為父母親的他們再次聚在一起，回憶起那些專屬於他們八零后的青春往事，哈林提議：「小光，你現在都是暢銷書大神了，什麼時候給我們星鋼廠的夥伴們也寫一個故事吧？最好真實再現我們的童年和成長過程。」

  楊天空道：「我覺得可以從我們的爸媽那一輩寫起，因為他們的相遇，才有了我們星鋼廠宿舍11棟六人組呀！」

  杜丹道：「這個提議不錯，我回去肯定監督他快點碼字。」

  楊光想了想，道：「可以，其實這些日子裡我睡不著，夜深人靜時常會回想那些過往，想到一些人和一些事兒——像是八婆婆，還有羅軍、楊美妮、段莎、鍾家明這些人，就像是打開了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果能寫一本書來紀念我們的青春，紀念我們父母親的青春，我覺得挺有意義的。」

  連舟道：「書名我給想好了，就叫《那年青春恰自來》，你們看怎樣？」

  「好——」大家異口同聲。

  那年青春恰自來——那年那月那時，屬於我們這一代人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