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和你共度餘生,是我的妄想
女人啜泣的聲音其實並不響。但此時的天台本就沒有外人,寂靜的環境下,哭聲便被襯得很響。
隔著一扇門,章御年聽得一清二楚。
他呼吸一滯,腳下邁得更快,一步跨過三四個台階,朝上跑去。
「吱呀——」
推門聲響起。
顧惜月哭聲一頓,茫然抬頭。
隔著模糊的淚眼,她一眼便看到了那推門進來,因為跑得太急,呼吸間還帶著微喘的男人。
阿年?
顧惜月愣了下。
隨即又反駁似的搖搖頭。
不可能是阿年。大約是自己哭昏了頭,產生幻覺了。
他嫌棄自己都來不及,怎麼會來找她呢?
她這樣想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視線恢復清明的一瞬,眼前的男人同時對她開了口。
「小月。」
顧惜月頓時顫了下。
真是阿年!
反應過來的第一秒,不知是委屈還是羞惱,眼淚瞬間流得更凶。
儘管因為哭了太久,身子有些脫力,但她還是努力起身,下意識想逃。
「小月!」
看到女人抬頭,露出那滿是淚痕的臉的瞬間,章御年的心就像被一隻大手攫住了一般發疼。
如今看到對方要跑,他忙疾奔向前,二話不說將人拉進了自己懷裡,聲音帶著顫:「別走……」
「放開我!」
顧惜月劇烈掙扎著,想要掙脫男人的桎梏,帶著哭腔的聲音讓章御年聽著心裡像針扎一般。
「你放開我……」
女人看來是真的想跑,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掙扎著。
章御年深怕傷到對方,只好微微鬆手。
可一鬆手,對方便藉機掙脫了大半個身子出去。
章御年瞳孔一縮,再也顧不上別的,手下猛的用力,以一種面對面擁抱的姿態,把人徹底拉進了自己懷裡。
顧惜月猝不及防,腦袋被對方的大手按著,深深埋進了男人胸口。
隔著肌理分明的胸膛,顧惜月清楚地聽到了裡頭那強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讓她掙扎的動作終於慢慢緩了下來。
只是心裡卻越來越酸澀,眼淚不斷地湧出眼眶,順著臉頰淌下來,落在男人的白大褂上。
男人沒說話,就這樣安靜地抱著她。
一隻大手緊摟著她的腰,一隻大手則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幫她順著氣。像是要給她安撫,又像是在等她平靜。
等懷裡女人的啜泣聲終於不再像先前那麼劇烈,章御年才緩著聲音低聲開口。
「不該瞞著他們的,這件事是我不好。你要是生氣,可以打我。人體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太陽穴,脖子……你都可以打。別一個人躲著,好不好?」
顧惜月愣了下,完全沒聽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什麼事就成了他不好了?
男人的白大褂上還帶著濃郁的酒精的氣味。
以前的她很不喜歡刺鼻的酒精味。自從遇到了章御年,不知是住院久了習慣了,還是某種心理上的因素作祟,再聞到酒精味,她只覺得安心。
男人低啞的聲音伴隨著酒精味再次響起:「等會回去了,我就公開這件事,讓每一個人都知道。」
「公開什麼事?」顧惜月還是懵的,忍不住抬頭問他。
看著懷裡女人淚痕未乾,眉眼紅紅的模樣,章御年眼裡滿是心疼。
他抬手,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拂過對方的臉頰,替她擦掉了濕漉漉的眼淚。
「嗯,也對。我還沒有正式和你告白,先公開確實不行。」男人說著輕聲笑了。
一向戴著金絲眼鏡的眸子沒了鏡片遮擋,甚至能讓顧惜月清楚地看到濃郁的睫毛,和散布在四周的血痕。
男人的眸子里,眼白分佈要稍多一點。是一雙極容易讓人覺得冷漠的眼睛。
可每次望著顧惜月,卻又總能讓她產生一種,好像這世上只剩下了她和他兩個人的錯覺。
章御年的視線一點點描過女人臉上的每一寸,薄唇輕勾,緩緩地笑了下,眸中像有水光瀲灧。
「我曾無數次想象過和你告白的場景。可能是在海邊,可能是在花田,卻沒有想過,最後會在醫院的天台。更沒有想過,還是在我如此狼狽的情況下……」
像是要應和章御年的話,樓下突然響起一陣救護車尖銳的警鈴聲,由近而遠,漸漸消失。
男人又一次笑了。
他的唇角還帶著血漬,笑起來有股別樣的感覺,讓顧惜月的心跳都停滯了一瞬。
「嗯,情況是不太好,但我也實在等不及了。
小月,我從七歲開始,跟著師傅學醫,到現在二十多年,對人體構造了如指掌。即便閉上眼睛,我也能精準找出206塊骨頭,739塊肌肉,720個穴位的所在。
我知道體內每一個細胞運作的方式,知道不同部位血液流動的速度,身體在我這裡,早就變成了一串早已理得清楚明白的數據。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它發生了改變。」
「什麼改變?」顧惜月下意識介面問道。
章御年垂眸,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笑得無奈又妥協。
「我弄不明白,為什麼一遇到你,它的跳動速度就會加快到每分鐘140下。
一和你對視,我的臉部皮膚表面溫度會急劇上升。
我會經常性的夢到你,工作間隙想起你,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和你共度餘生,已經成了我的妄想。」
男人聲線低沉,緩緩訴出的表白,像是大提琴在奏鳴。
聽的顧惜月的臉瞬間便燒了起來。
章御年還在繼續說著:「我很怕唐突你,就一直把這份妄想埋在心底。
總想著要好好準備,至少也得做得像傅司宸那樣,讓你看到我足夠的誠意。
可是,對不起啊小月,看到你哭著躲在這裡,我就一秒鐘也等不下去了。
現在,就現在好嗎?和我在一起。」
章御年說完,便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人,眸光溫和深情,耐心等著對方回答。
顧惜月怔怔地抬頭,表情像是凝固住了一般,半晌沒有變化。
「啪嗒!」
突然,眼眸里沁出了一滴淚。
緊接著,眼淚便像是開了閘似的,洶湧而出,止都止不住。
章御年的一番話,讓她好似坐在了過山車裡。
從驚訝,到甜蜜,到現在,一顆心又不知為何浸滿了酸澀。
其實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在尋常朋友之上。對於章御年的這份感情,她其實也有所察覺。
可喜歡,和真的在一起,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這個男人真的想好一切了嗎?
她可是個——
「可我是個連生育能力都沒有的女人啊。」顧惜月泣不成聲,看著章御年的眼裡滿是悲哀,「阿年,和我在一起,你……你很可能這輩子不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你不介意么?
不!
哪怕現在不介意,十年後,二十年後,你還是會後悔的……唔……」
顧惜月的話終究沒能說完。
因為她的嘴被堵住了。
在她哭著開口的時候,章御年伸手抬起了她的臉,低頭,噙住了她的雙唇。
唇舌相依,章御年吻得溫柔。
溫熱的唇瓣一點點碾過對方的唇,也吻幹了上頭的淚痕。
顧惜月被迫半仰著腦袋,像是被定住了般一動不動。
只是那顆酸澀的心,似是被這一吻治癒,連帶著本還劇烈顫抖的身子都漸漸緩和下來。
男人的手從臉頰下滑,落至腰間,輕輕掐著她纖細的腰身,直至一吻結束。
「對不起,唐突了。」男人輕笑了一聲,額頭依舊抵著顧惜月的額頭,姿勢親昵又自然,「只是我不喜歡你說這句話。
乖,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再讓我聽到,我就只能用同樣的方法堵住你的嘴了。」
男人的語氣明明很溫柔,說的話做的事偏偏霸道無比。
過大的反差讓顧惜月一時都沒意識到對方那句話的意思,眼睛獃獃地瞪著。
直到慢慢反應過來所謂「同樣的方法」是什麼方法時,白皙的臉再一次燒得火紅。
即便如此——
「可是阿年,我知道的,你喜歡孩子……」她低聲喃喃。
要不然,這個男人為什麼那麼用心替她調理身體?
章御年自然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不由失笑:「替你調理身體,不是因為我想要孩子,是我知道你喜歡孩子。
傻丫頭,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對孩子有執念,至少對我來說,他可有可無。
嗯,如果你去問傅司宸,他估計也是同樣的想法。」
「四弟?怎麼可能!小寶那麼可愛,他怎麼會不喜歡小寶!」顧惜月下意識地反駁。
章御年被她逗笑了:「你沒聽沈家的人說么?當初小師妹為了生小寶,差點把命搭進去。
傅司宸要是早知道,可能現在都沒有小寶的存在了。
小月,我是個大夫,比任何人都清楚,生育對女性而言意味著什麼。
憑心而論,我一點也不希望你經歷這樣的事。」
孩子算什麼?
媳婦才最重要好嗎!
男人的聲音一直很平靜,沒有什麼起伏,彷彿只是在說一件極其稀鬆平常的事。
「我想和你在一起,只因為你是顧惜月,而不是因為你的子宮。」
「小月,哪怕單隻是你一個人,也足以讓我深愛一生了。」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