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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別影響我掃地

  「讓陳嫂找的。」宋欽蓉面帶微笑,走到床沿坐下,對趙淑英輕輕扇了扇,「涼快嗎?」

  「涼快。」趙淑英笑眯了眼,她仰起頭,享受地搖了搖下巴,「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那奶奶躺好些。今天我就代替曾爺爺,把你哄睡著。」宋欽蓉垂下眼尾,溫和地笑著。

  「你個鬼機靈!」趙淑英忍不住伸出食指點了她的腦門一下。

  今天宋老爺子又出去釣魚了,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也就意味著,暫時不會有人來打擾她們祖孫二人。

  趙淑英想了想,便拉起宋欽蓉的雙臂,把她一起摁在了床上。

  兩人面對面躺著,屋裡的氣氛安寧祥和。

  宋欽蓉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舒服些,手上保持著勻速的力道,繼續為趙淑英扇著扇子。

  清涼的風不算很大,一絲一絲迎面而來,將悶熱一掃而空。

  趙淑英舒適地閉上了眼睛,彷彿回到了童年的夏天,那時的夏天有蛙叫,有蟬鳴,還有父親的低吟清唱。

  趙淑英的耳朵動了動,遺憾地嘆了口氣。

  「光扇扇子還不夠……」

  「我知道。」宋欽蓉點頭,「還得唱搖籃曲嘛。」

  她又不是沒有哄人睡覺的經驗。

  「奶奶想聽我唱什麼?」話剛出口,她又想到什麼,笑著問,「曾爺爺給你唱過的童謠么?」

  趙淑英眼前一亮:「你會唱嗎?」

  宋欽蓉沒有回答,手上的蒲扇未停,輕柔的歌聲便在屋裡響了起來。

  「看點點螢火蟲,每個提著小醋籠;彷彿更夫巡黑夜,來也匆匆去匆匆。來也匆匆去匆匆,待仙子上天宮,要請求她發一點溫熱的風,好讓清涼松一松……」

  不論歌詞還是旋律,都和趙淑英剛在客廳唱過的童謠一模一樣。

  趙淑英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孫女唱歌,她的歌聲輕柔溫和,像是夏日山澗的清泉,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趙淑英來不及驚訝,就已經沉浸在了歌聲之中。

  她閉著眼睛,眼前彷彿又一次出現了記憶深處的畫面。

  這一次,畫面里搖著蒲扇為她唱歌的人,不僅有趙霖,還有那個忠厚的鐘叔。

  趙霖走的時候,趙淑英還小,還是個不怎麼懂事,會哭會鬧的小女孩兒。

  為了哄她,鍾叔便會給她唱歌。

  他好像也只會這一首,但每次一唱,都會喚起趙淑英記憶深處那個有父親陪伴的夏天。

  趙淑英的情緒就會慢慢穩定下來。

  這也是為什麼,幾十年過去,她依舊能夠完整複述出整段歌詞的原因。

  趙淑英的呼吸越來越平穩,在回憶和歌聲的催眠下,她開始緩緩進入睡眠,嘴裡有些無意識的喃喃。

  「你知道嗎?鍾叔臨死前,拉著我的手,還給我唱了這首童謠來著……」

  臨死前,也唱了這首童謠?

  宋欽蓉歌聲一頓,腦海里似乎有團糾結的線,終於找到了疏通的口子。

  但很快,她便收斂了自己驚訝的情緒,繼續唱了下去。

  夜色迷濛,一切歸於安寧。

  ——

  傅家。

  傅承洲跪在家門口,已經不知是第幾個小時了。

  他的膝蓋從最開始的疼痛變成現在的麻木,姿勢從未變過。

  傅家的傭人進進出出,起初還會多看傅承洲幾眼,到後來像是知道了主人的吩咐,一律對他視而不見。

  只留傅承洲獨自一人,跪到了天黑。

  傅承洲晃了晃腦袋,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他的眼前都開始發黑,已經分不清越來越暗的視線到底是因為天色,還是因為自己。

  他的額頭沁出一層薄汗,臉色越發蒼白。

  「吱呀——」大門終於再一次打開。

  傅承洲卻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努力撐起眼皮,就看到一雙乾淨的布鞋不緊不慢地向他走來。

  「呀,三少怎麼還跪在這裡呢?」是李嬸的聲音。

  傅承洲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沒說話。

  就聽到李嬸突然動了一下。

  緊接著,「嘩啦——」

  掃把掃地的聲音在傅承洲身側響起。

  傅承洲眉心一跳,使盡全身力氣抬頭:「你在幹什麼?」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李嬸手裡抓著一個碩大的掃把,正虎虎生威地掃著地。

  「嘩啦——嘩啦——」

  揚起地面的灰塵,嗆得傅承洲忍不住咳嗽。

  李嬸見狀,「哎喲」了一聲:「三少,你看看你,好端端的幹嘛非得跪在這呢?這還讓我怎麼掃地?」

  傅承洲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深吸了口氣,張口時嗓音都快啞了:「誰讓你在這兒掃地?」

  李嬸嘿嘿一笑:「三少,看你這話說的,我一個負責打掃整個傅家衛生的人。

  要是不掃乾淨門口的地,讓老太太看到覺得我幹活不力,扣我工資咋辦?」

  說著,又不知是不是故意,雖然壓低了聲音,卻還是用足以讓傅承洲能聽清的音量嘟噥了一句:「又不像以前。

  三少夫人還在的時候,她還會睜隻眼閉隻眼,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和我一般見識。

  現如今,家裡就一個老太太,她要不高興了,可沒人幫我求情。」

  傅承洲聽得心裡一痛。

  即便是家裡的傭人,都比他更明白顧惜月的好。

  李嬸又「嘩啦」掃了一下,掃把頭只離傅承洲不過幾公分,她嘆了口氣:「三少,你能挪個地方不?你這樣跪著,我沒法幹活啊!」

  說罷也不顧傅承洲越來越黑的神色,指了指路兩邊的草地:「不然你跪草地上去吧?哎不行不行,等會兒老李頭估計還要來給草澆水。

  要不,你就再往外面挪挪?跪院子外頭的大馬路上吧。

  不過那兒車來車往的你可要小心著點,別被車給撞了。

  像咱們這種不做虧心事的老實人是不怕,可三少你這種做盡了虧心事的,誰曉得老天爺會不會看不順眼,突然變出輛大車把你給撞著呢?」

  傅承洲只覺胸口一股怒火隨著李嬸的話越來越盛,正要翻臉,驀地又聽到對方那句「做盡了虧心事」。

  他神色一頓,所有怒意頃刻間化為嘲弄和愧疚。

  「你說的對,我……是我自作自受。」

  想也知道,李嬸就算性子再直,她也不是個傻子。

  身為傭人,要不是有主人家的授意,怎麼可能會對傅承洲說出如此不客氣的話來。

  也就是說,傅承洲在門外跪了一整天,不僅沒有換來自己家人的原諒,對方甚至連露面看他一眼都不願意,只派了個傭人前來奚落打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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