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醒來
「將被放逐的棄子！」
「被世人所唾棄的厄運之子！」
「你不屬於這個世界！」
「你是違逆禁忌的產物！本不應該出現的怪物！」
「理應處死！身魂皆滅！」
……
「不！不！不！我有父母！我不是棄子！我不是怪物！」無塵在驚恐的呼喊聲中，蘇醒了。
「塵兒！你終於醒了！」雲秋水一直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激動的喊道。
「哥！」鳶兒也在一旁，看見她哥蘇醒，很是興奮。
「我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會昏迷？頭好痛！」無塵按住額頭，在昏迷前的一幅幅慘絕人寰的畫面，不斷的衝進他的腦海。
「爹……」無塵不禁失聲喊出。
「爹，他……」鳶兒聽她哥一提到這個，淚水也不止的滾落了下來。
「你爹他已經不在了，塵兒你要想開點，人死不能復生。」雲秋水安慰著無塵，但自己眼中卻淚水滑落。
就在這時，半掩的房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白衣少年端著一碗藥水和一些丹藥走了進來，放在桌上，看見蘇醒的無塵，喃喃道：「昏迷了一個多月，終於醒了，真不敢相信那麼重的傷，竟然還能活下來。」
白衣少年很清楚，眼前這個男孩剛被救回來的時候，全身上下無數致命的傷痕，換做別人早當場就死了。都是前後通透的窟窿，五臟盡毀，百骨皆斷，甚至於敵人留下的玄力都還未消散依舊留在那些傷口裡，殘餘的狂暴能量一直在肆虐著，要將他的身軀崩裂開，粉碎盡。
但這個男孩的體內卻有股淡金色的光芒煥發，充斥進那些傷口，消除了那些殘餘的能量，並不斷在那修復傷體，漸漸的五臟復原、斷骨接續、血肉癒合，外傷沒多久便好的差不多了，甚至連傷疤都沒有留下。雖然昏迷著，但軀體卻一天天的在恢復在好轉，據說是什麼損了本源，需要靜養，才昏迷了這麼長的時間，這期間他胸口的那枚吊墜還時不時散發出淡藍色光芒調養著靈魂。
「謝謝了！還麻煩你次次端過來。」雲秋水很是感謝。
「不必言謝，月瀲妹妹吩咐的，我自當會去做，談不上恩情。」白衣男子說完，走出了房門，沒有多作停留打攪這劫后重逢的一家人。
「我們這是在哪裡？月瀲？」無塵疑惑。
「在你倒下昏迷后，玲兒化身人形，將我們包裹在一個雷電球中，衝進了無盡山脈。然後一位段幽雪小姐受你們曾經的一位玩伴凌月瀲小姐的吩咐，到無盡山脈中尋得了我們，並將我們帶回了她們的住處，給我們療傷並照料我們。真沒有想到那丫頭竟是凌天宮的掌上明珠，還有那位段幽雪小姐也竟是幽冥殿嫡系傳人。」雲秋水來自皇室，對這世間的一些大勢力還是略微有所了解。
「……」無塵沉默了一會兒，理清思緒，讓自己清醒
「凌月瀲！」緊接著下意識的咬緊了牙關，雙手握拳，他在那一刻，腦子裡唯一想到的救命稻草，便就是她。可是她將他唯一的那一絲希望，硬生生的變成了絕望，他當時拚命摁著那枚玉簡，摁的粉碎，摁的手指出血，也沒有絲毫的反應，虧他一直那麼信任著她，而她給他的卻是一個謊言，一個虛假的承諾。
「塵兒！你這是什麼表情？她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雲秋水見無塵竟是這種反應，不禁有點氣憤。
「我要去見她！」無塵沒有管顧他娘的質問。
大廳內，凌月瀲正坐在主座上，看見蘇醒后前來的無塵，不禁露出了笑顏，不過這也是強忍著撐出來的，以這般修為，維持一個隱陣隱藏一整片空間的所有氣息好幾天了，消耗量太大了，整個人都疲倦不堪。
「才剛醒，不要亂走，回床上躺去，著多休息調養會兒。」凌月瀲笑臉相迎，勸誡道。
「呵呵！怎麼？你不應該是巴不得我死么？」無塵抬頭，那雙異色的瞳孔緊盯著凌月瀲。在那一戰後，他冰藍色的雙瞳再也不復了，被這神聖，邪惡兩種力量所完全侵蝕，體內更是有一股暴躁的力量讓他的性情也有了些許轉變。
「不……不……不是這樣的，那次是因為……」月瀲自然是想到了無塵所謂何事，說話竟然變得有些結巴，像是一個膽小青澀的小女孩。
「因為？因為什麼？呵呵！多麼信誓旦旦的諾言啊！如果以後有什麼危險，困難，捏碎這個玉牌，我在上面刻下了印記，不管身處何處，定會前來助你。我竟然還傻傻的相信了。」
「是啊！這般推脫做作的話語，恐怕世上也只有我這種傻瓜會信了吧？我真是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我是什麼？一個生處在邊荒的普通人吶！而你？高高在上，凌天宮少宮主！你或許從來就只是把我當作一個可以任意擺布的玩偶，就這般戲弄著我，在無力中賜我希望之光，待我想不顧一切竭力去抓住時，卻迎來你在我身後陰狠一腳，踹入絕望之淵。我怎麼會天真的以為能跟你攀上關係呢！是不是啊！哈哈！」無塵臉上儘是不自然的諷笑，整個人有些癲狂，精神上不太正常。或許是因為強行衝破封印的緣故，詭異的力融入了他的身體。
「不！那次……我真的是脫不開身，我已經儘力想要去救助你了，但……」月瀲再無了冷艷之態，似乎又回到了從前，那個天真懦弱的小女孩，不對，她一直都只是個小女孩，未曾長大，只是由於那場屠殺的洗禮，讓她不得不強撐著成熟。
「何必再說這樣的話呢？你是什麼？屹立九天之上的絕世天才吶？我？一個螻蟻，一個弱小、卑微、低下的螻蟻！你在我面前何必還裝作如此呢？看看你！你十一歲時，就早已超脫在外，達到了這世上無數頂尖強者遙望一生都無法觸及的高度。而我？到現在，連起步修鍊的門檻都未曾能觸碰到。是不是啊！大天才！」
「那時，我被困輪迴！真的是有心無力，我已是極力走出，挽救你們，可是你爹他……我真的對不起！」
「你也知道啊？可你能明白我的心情么？你無法明白啊！你不懂！那種場面，你能否想象？我爹就那麼站在我面前！為了護我！替我擋下了那致命的一擊！伴著毒液的黑血就這麼全部濺在了我臉上！那血液竟然還是這麼溫暖，柔和！那「嗤嗤！」聲，就好像他曾經貼著我臉對我在細語一樣。」
「我爬上前，撫摸著他的臉頰，可是他的臉卻那麼的冰冷，黯淡無神的雙眸，這是我與他最後一次的觸碰！那時他已只剩一個頭顱！他的表情僵滯在那，是那麼的不甘。因為他只能為我擋下一次，不過延緩了點時間，我還是逃不掉！還是得死！他當時肯定在抱怨著自己的無能！可是，我又是什麼心情呢？我無能！我無力！我只能被保護著！我能做的，只有眼睜睜的看著我父親，就這麼為了保護我，慘死在我面前！這種感受！這種因為自己的弱小無能而痛失親人的感受！這種任人蹂躪的卑微感！我永遠也無法忘懷！」無塵咆哮了，談到他爹，又迫使他回想了那個畫面，那幅慘絕人寰的畫面！那幅永遠也不願意去回望的畫面！這將是他一生的痛處。
「那種感受，我明白，我也曾……」無塵的話，同樣激發了她內心深處的那一塊陰寒的暗地，兩年前的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本以為兩年時間對心靈的洗滌，早已經可以忘卻那段悲劇，或是可以正視的去面對，可是，她發現她還是做不到。是的，她內心深處一直都只是個弱小的小女孩而已。淚水盈眶，但一直忍著不曾落下。
「你明白？你怎麼會明白？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少宮主，被人眾星捧月般奉在象牙塔之巔，終日養尊處優！你怎麼會明白？你天資妖孽，實力無邊！才多大啊？估計就只有些老不死的可以對付的了你了！你怎麼會明白？未曾經歷！怎會明白？」
「我……我……」凌月瀲被無塵那犀利的言語不斷壓迫著，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啪！」無塵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和悲傷，沖身上前，用盡了全力揚起手，朝著凌月瀲那張傾城的臉蛋狠狠的扇去，月瀲見狀沒有做任何防禦，一切力量都內斂了，閉上眼睛想生生的扛下了這一巴掌，覺得這會讓他好受些。等他心情平復，再講述緣由，如今的他也必定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了。她清楚無塵是個理性的人，只是重傷剛醒來，人又虛弱精神也不正，一時間接受不了現實，被情緒所左右了。
但凌月瀲卻遲遲沒有感受到那一巴掌，但那響亮的巴掌聲音還是傳出了。無塵終究是在揮到凌月瀲面前時收住了手了，他看著她的臉是那麼的悲傷那麼的無助，眼角還蘊著淚水一直不曾滴落，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自己的臉上。
無塵綁滿繃帶的右手又透出了縷縷血絲，染紅了繃帶，不斷有血自手掌滴落。凌月瀲睜開眼睛見到這一幕，眼角的淚水也終是淌落了。
凌月瀲她也回想了很多過往，她是那麼膽小，膽小的連面對那場面的勇氣都沒有，膽小的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她空有一身蓋世修為，但從不曾與人真正廝殺過，從不曾見過這等血腥殘暴的畫面。她無法面對那一切，她渾身都在顫抖，她能做的，只有逃跑，不斷的逃跑，逃的越遠越好，除了逃避，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而他，即便沒有修為，選擇的，依然是衝上前，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因為他身後，還有著別人，有著比他更弱小，需要他守護的人。
「塵兒！」雲秋水趕了過來，也是因為兒子的不懂事和過分的言語舉動而氣憤的呵斥。
無塵沒有回應，轉身就跑出了大廳。他跑進了一片樹林，在裡面不斷的踢打著、捶打地、怒喊著、哭泣著、發泄著。直至力竭，倒下，再次昏迷。
「塵兒！」雲秋水依舊如往常那般守在他的床頭。
再度醒來，無塵又是躺在了床上。經過了一天的發泄，無塵的情緒，也有所調整好轉。
「不管如何，月瀲小姐，的確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你若再這般無理取鬧，就不要再叫我娘了。」雲秋水一向是很少生氣的，但兒子昨日這般不懂事，確實令她不愉。
「鳶兒，你先迴避一下，我有些話，想單獨跟你哥說下。」說著，雲秋水又扭頭看向鳶兒吩咐道。
「哥，娘說的的確沒錯，要不是月瀲姐姐，我們一家子肯定都和爹一個下場了。」鳶兒眼角淚水又是瀰漫，但還是聽話的離開了房間。
「塵兒，有些事情，是時候，該告訴了。」雲秋水表情頓時變得嚴肅。
無塵一愣，難道，曾經的某些猜測，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