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測人心趙翊攻心
方才趙翊和阿朱短短的一段對話，但裡面的信息量極大。
首先第一句，趙翊提出讓阿朱用易容術來幫他和喬峰喬裝打扮，本身就蘊含兩次含義。
第一層含義就是，趙翊作為皇城使，不光知道阿朱的生父生母，連阿朱在慕容家學到了什麼，他也知道。
第二層含義則是，我去慕容家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
自從趙翊受封齊侯之後，皇城司已經被擺到了明面上，當然對於心向大宋的武林豪傑來說，朝堂有一個江湖人是好事，但對於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來說，趙翊就是心腹大患。
趙翊之所以要喬裝打扮，防的是什麼，不言而喻。
而阿朱的反問就很簡單了，她的易容術，傳自慕容博，整個慕容家，或者說整個江湖，通曉這樣高超易容術的只有兩個活人和一個死人，除了這些，趙翊到底還知道什麼？
阿朱在原劇情中易容成喬峰，然後又易容成小沙彌去少林寺偷《易筋經》。
慕容復則是易容成了李延宗，雖然慕容復深居簡出，但他的身份還是廣為人知的，能夠在一品堂紮根如此之深，而且「李」在西夏可是皇姓，能夠不被發現，足見他的易容術不弱於阿朱。
而慕容博會易容術，就很簡單了，阿朱和慕容復從誰那裡學來的，整本書其他人會，而且慕容博在江湖上搞事情也需要隱藏身份。
趙翊的回答就很簡單了，我知道的東西，遠比你想象得要多，包括慕容家要造反的事情。
趙翊的第一個問題，本質上也是在試探，阿朱到底知不知道慕容家要復國的事情。
要知道，武功再高，對於復國的幫助，也沒有一個合格的間諜來的有用，而阿朱的頂級易容術，就是一個間諜最完美的技能。
趙翊從來都不相信，阿朱對慕容家復國的事情，一無所知，否則，她不會學到易容術。
阿朱最後的一句話，雖然看似答非所問，莫名其妙，但其實已經做出了妥協。
阿朱放棄了慕容家的所有人，除了和她親如手足的阿碧。
她最後一句話，說的就是，如果皇城司要清算慕容家，我不管，但是希望能對阿碧手下留情。
這句話一出口，就意味著阿朱已經站了隊。
阿朱是一個認死理的人，趙翊前世在讀金老爺子的《天龍八部》的時候就能明確的感受到。
尤其是在「塞上牛羊空許約」那一章，很多人讀到的是喬峰和阿朱生死死別的凄慘，而趙翊看到的則是阿朱鑽牛角尖到底有多離譜。
段正淳承認了自己害過一個孩子，而阿朱也知道自己是段正淳的女兒，她又愛上了喬峰，一邊是道義，一邊是親情，阿朱走無可走，最後選擇自己一命相抵。
而現在，趙翊同樣在試探阿朱的底線，也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
既然她的母親阮星竹付出了代價（那本家傳絕學），那她就已經是大理的郡主了。
她現在不代表慕容家，代表的是大理段氏，所以她唯一的請求就是別傷害阿碧。
而趙翊最後回的那一句，也是給阿朱吃了一顆定心丸，那就是這一趟我只是幫你們大理把段譽救出來，至於慕容家的事情，我暫時不會去管。
一邊的喬峰，留在齊侯府的這段時間，他也受到了章惇的強化訓練，對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也能聽出了一二，雖然沒有全部猜透阿朱和趙翊的對話，但是大概還是聽懂了大致內容。
阿朱得到了趙翊的回答之後，微微欠身，「小女子，謝過齊侯。」
趙翊擺了擺手，「阿朱姑娘不必如此，如今行走在外，趙某不過就是江湖中人罷了。另外，趙某言出必行，皇城司也是講證據的，至少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
「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就先去準備了，易容術需要很多的材料。」
趙翊一笑，「阿朱姑娘不必如此操勞，有什麼事，皇城司察子和丐幫弟子都能做，列出一個清單就好。」
阿朱臉色一暗，知道趙翊還是怕自己通風報信，「那就麻煩趙大哥了。」
趙翊帶著幾人到了皇城司買下的客棧住下，拿著阿朱列好的清單，打算找手下去採購，突然回頭和阿朱說，「阿朱姑娘，趙某說一句題外話。有時候，思慮過多耗神，大理段氏沒那麼多勾心鬥角，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王妃怒的是令尊，捎帶著令堂，不會遷怒於子侄輩的。」
阿朱一愣，心想難不成皇城司的手已經伸到了大理了嗎，他這是在警告我嗎？
「有勞趙大哥費心阿朱的家事了。」
趙翊知道阿朱回錯了意，笑了笑，「我這是投桃報李，鎮南王妃的醋意不用刻意調查的，我只是見阿朱姑娘心思通透，這才出言提醒，想得太多，真的不好。」
說完，趙翊轉身離去，喬峰一個人在這也有些尷尬，索性跟著趙翊離開。
「趙兄弟，你剛才是在……」，喬峰思索了一下，「敲打阿朱姑娘？」
「誒唷」，趙翊一臉驚異看向喬峰，「喬兄，章公給你補習倒是很有效果，這話你能聽懂了？」
喬峰臉色一沉，「趙兄弟，別罵喬某啊，喬某就是個榆木腦袋，章公每日戌時都來訓誡我半個時辰，喬某也該開竅了。」
「不錯啊」，趙翊拍了拍喬峰的肩膀，「看來將來收復燕雲十六州，平滅契丹之後，你這個遼侯要當定了啊。」
「趙兄弟，還是莫要拿喬某尋開心了」，喬峰一聽什麼「遼侯」，腦仁都疼，「我看阿朱姑娘人也不錯，你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敲打她？」趙翊神色一變，「喬兄，你可知阿朱姑娘的易容術有多恐怖嗎？她若是易容成你，只要不是坦誠相見或者與人交手，漫說是我，怕就是令尊令堂都分辨不出。」
喬峰倒吸一口冷氣，此等易容術，他只在玄苦講述上代江湖舊事時聽過，當年的紫面天王王舜易容成徐良，冒充徐良作惡，險些害了徐良的性命。
「此等易容術，怕是當年令師徐老前輩遭遇的那一樁冤案才能趕得上吧。」
「倒不至於，阿朱還沒到那個火候，畢竟自己武功太差了，一動手就露怯了。我聽我師父講過王舜的事情，我都懷疑是慕容家教給王舜的易容術。」
喬峰思索了一下，「這種可能性不低，當年王舜差點斷送了整個開封府啊。」
「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去調查阿朱，發現她是段王爺的女兒之後，馬上讓她認祖歸宗，她的威脅，不亞於養神高手。」
倆人一路閑聊，走到了客棧門口，在門口擺攤做生意的，當牙人的都是皇城司的察子，趙翊尋了一個牙人，把單子給他，讓他去買。
雖然趙翊沒有對慕容家下手的打算，但是早早就在蘇州府中安排了皇城司的人，可以說蘇州府的皇城司力量，足足有東京汴梁的三分之一。
等到察子把易容術所需的藥物和胭脂水粉買回來，趙翊認真檢查了一遍，無他，小心駛得萬年船，沒有什麼怪異之處，這才把東西交給了阿朱。
趙翊看了看天色，已經到了申時，「阿朱姑娘，我們明日再去參合庄吧。」
阿朱點點頭，「全憑趙大哥安排。」
「對了」，趙翊離開前留了一句話，「阿朱姑娘，你那阿碧妹妹可曾與你說過她的師門嗎？那可是當年了不起的隱世門派啊。」
阿朱一愣，她知道阿碧是函谷八友老大康廣陵的嫡傳弟子，但函谷八友在江湖上名聲不顯，最有名的就是「閻王敵」薛慕華，趙翊怎麼會說這是個了不起的隱世門派呢？
入夜後，阿朱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思考趙翊說的話，直到子時才昏昏沉沉入睡。
趙翊此人，不會無的放矢，說出來的話肯定有深意，但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函谷八友算什麼了不起的高人啊。
到了次日，阿朱被阿紫叫醒，「姐姐，昨晚你在床上輾轉反側，是有什麼心事嗎？」
阿朱掩飾的笑了笑，「沒有，就是在想鳩摩智什麼時候才能到，大哥對我們不薄，我們要儘快把大哥救出來。」
阿紫被阿朱的一番話騙了過去，隨口附和，「是啊，大哥和爹爹一樣，對我們有求必應，也沒有嫌棄我們是庶出，這麼好的人，偏偏被那惡僧抓走。」
用過早飯後，阿朱開始給趙翊和喬峰易容。
在阿朱給趙翊易容的時候，阿朱終究沒忍住，開口問道，「趙大哥，你說阿碧妹子的師門是了不起的隱世門派，是什麼意思啊。」
趙翊等的就是阿朱開口，阿朱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丫頭，心裡還是藏不住事。
「函谷八友，琴顛、棋魔、書呆、畫狂、神醫、巧匠、花痴與戲迷。雖然武功不高，但是在各自的技藝上可謂冠絕江湖，你就不好奇是何等人物才能培養出來這樣八個弟子嗎？」
阿朱一愣，「他們八個人難道是師兄弟？」
「不然呢？難不成這八個人是從石頭縫裡崩出來的？他們的老師人送綽號『聰辯先生』，蘇星河有個大仇家，也是他的師弟，和你妹妹有些關係，叫丁春秋。」
阿朱倒吸一口冷氣，能教出來這樣的門人弟子，還有一個生死大敵丁春秋，關鍵是還活了下來，「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阿碧提過。」
「這是他們師門的隱秘，怎會對外人說」，趙翊不著痕迹的埋下了一顆釘子，「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丁春秋之所以和蘇星河鬧掰，是因為丁春秋弒師不成，用毒藥害了師父。而丁春秋之所以遠遁星宿海，也是因為他害怕他的師伯和師叔來報仇。」
「所以，丁春秋的師父、師伯、師叔尚在人世？」
「不光在人世，而且都是養神高手」，趙翊決定下一劑猛葯，「而且丁春秋的師父和慕容家也有些關係。你們的舅夫人，就是丁春秋師父的親生女兒，所以你知道為什麼阿碧會拜師康廣陵了吧。」
這些話倒不是趙翊的無端揣測，而是趙翊從皇城司的舊文檔中推理得出的。
阿碧明顯和慕容家的關係比阿朱近，然後阿朱會易容術，而阿碧只是和康廣陵學了樂器，怎麼想都不可能。
而且以慕容博當年在江湖上的地位，和情報手段，他肯定是知道李青蘿和無涯子的關係的。
突然，趙翊感覺阿朱手上的動作停了，睜開雙眼，轉過頭去，看到阿朱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
趙翊心中感慨，自己終究還是心不夠狠，若是章公在此，肯定會乘勝追擊，徹底讓阿朱和阿碧的關係斷裂。
趙翊想了一下，開口說道，「當然，雖然這些情報是真的，但是也不排除康廣陵沒有告訴阿碧實情。但我想提醒你的是，阿碧的武功絕對不會是表面展現出來的那樣，不然為何慕容家厚此薄彼，讓你學了易容術，卻讓阿碧去學那沒用的樂器。」
這一番話說下來，阿朱仍然一動不動，趙翊也沒有在說什麼，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等著阿朱自己想明白。
約莫半柱香的光景，阿朱站了起來，繼續給趙翊易容。
等趙翊易容結束之後，阿朱才開口，「不管怎樣，阿碧對我來說和阿紫沒有差別，所以還請趙大哥處理慕容家的時候，手下留情。」
「所以，你知道慕容家的意圖？」
阿朱點了點頭，「老爺和少爺沒有瞞過我和阿碧，甚至在我認祖歸宗的時候，少爺還和我說，到時候如果他舉起造反，希望能通過我得到大理的支持。」
「那你是怎麼想的？」
阿朱眼神中閃過一絲掙扎之色，「我最初是對爹爹和娘親心有怨懟的，但相處下來，我發現他們是真的愛我和阿紫，所以我就把此事拋諸腦後了，畢竟老爺對我的恩情，我娘已經還了。」
「知道就好」，趙翊拍了拍阿朱的肩膀，「這些事太複雜了，別把大理牽扯進來。復國造反，也沒有慕容家那麼做的。他們所謂的興復大燕，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罷了，一碰就碎。」
阿朱低著頭，眼角劃過兩行清淚，「我知道，我到了大理之後，看到爹爹和伯父，每日忙於政事，我就知道老爺他們一輩子都成不了。」
「你收拾一下心情，這件事到此為止」，說完，趙翊頂著一張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的形象，離開了房間，換喬峰進來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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