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潛入邊界
「……這裡是？」
雲舒捂著額頭，四肢攤開地躺在一塊石頭上。
總感覺胸口和屁股上還有點麻麻的，不太使得上力氣。
「看樣子，我應該是成功了吧。」
雲舒從石頭上爬起身來，四下環顧一圈，周圍到處都是霧氣繚繞，能見度很低，而且期間還能聽見隱隱的水流聲。
「邊界，雖然曾經來過一次，但主動跑到這個地方還真是有點不舒服啊。」
這裡的氣溫很低，即便是穿著衣服也能感受到透骨的極寒，而且光幕也失效了，他在這裡無法動用任何能力。
沒有人會給他指引道路，因此他只能自己向前摸索，試圖找尋一條正確的出路。
「總覺得這裡的氛圍，好像比上一次更加有壓迫感了。」
潮濕的霧氣緊貼在他的衣服上，讓他有種渾身發癢的感覺，而且腳下的地面也在逐漸下沉，並且滲出了大量的渾濁液體。
即便知道這片空間很不太對勁，但云舒也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
總覺得，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遠處蟄伏著。
雲舒提著一口氣，心驚膽戰地走了好半天，才終於從大霧瀰漫的區域里走了出去。
從霧氣中離開之後，雲舒首先就看到了一棵枝繁葉茂，至少有近十米高的巨型樹木，從遠處看過去，它的外形就像一朵爆炸產生的蘑菇雲。
在枝葉的蔭蔽之下，有好幾個散發著淡藍色光芒的虛影，正呆站在原地，眼神茫然地看著天空。
「那些就是徘徊在此的殘魂了吧，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雷電真留下的痕迹，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可以啊。」
雲舒立刻跑了過去，開始一個個地辨認樹下的魂魄。
這個時間在樹底下的殘魂總共只有三個，一個看上去像是個喝醉了酒的乞丐，正在呼呼大睡，另一個則是年紀尚小的小男孩，正在樹榦下面高舉雙手，似乎是想要爬上去。
最後一個，則是一個坐在樹下，雙目無神的姑娘。
可惜，對方穿著的還是現代學校的服飾，顯然不可能是影的姐姐。
既然這裡沒有看到真的身影，那就只能先去找她們打聽一下了，如果大家都在這一片區域內活動，那麼應該會有人知道雷電真的所在。
「您好，請問……」
雲舒首先走到小男孩的身邊，準備開口詢問，可沒想到小男孩卻先一步轉過頭，沖著他說道：「大哥哥，你是來幫我拿氣球的嗎？」
「拿，拿什麼？」
雲舒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隨後順著小男孩手指的方向，他果然在樹枝上看到了一個被數支卡住了的氣球。
「我已經在這裡嘗試了很長時間了，可是不管我怎麼跳，都沒辦法夠到氣球，因為身材矮小也一直都沒法爬上樹，聽大人說小孩子會長高，可是都過去這麼久了，我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化。」
「大哥哥，你可以幫幫我嗎？」
雲舒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樹上的氣球，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行，你在這裡等著我。」
大樹的樹榦雖然高大粗壯，但上面有許多糾纏在一起的藤蔓和樹杈，雲舒抓著這些地方，一點點竄到了高處，隨後把氣球取下來，再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地上。
「喏，給你，下次可別再弄丟了。」
接過氣球的小男孩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隨即抬起頭對著雲舒解釋道：「大哥哥你搞錯了，這個氣球不是我弄到樹上去的。是我的朋友們幫我掛上去的。」
「朋友，幫你？」
雲舒不由一愣。
「對哦，那天我們在這裡玩遊戲，大家把我的氣球掛上去，然後說率先把氣球摘下來的人就是贏家，我心想這還不簡單，然後就爬了上去……」
「咦？然後，然後怎麼樣了？」對方撓了撓頭，開始努力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那些朋友好像都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躺在地上，身上到處都很痛，感覺像是被拆壞的玩偶一樣，意識也一點點變得模糊……」
小男孩說著說著，原本開心的神情一點點黯淡了下去，握著氣球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抱歉，大哥哥，原來我讓你做了這麼危險的事情。」
「謝謝你，幫我拿下了這個氣球。」
「大哥哥你剛才想問我什麼，我可以最後回答你一下哦。」
雲舒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有沒有在這裡見到過一個紫發的女孩兒，身材很高挑，很像模特的樣子。」
「紫頭髮的女生……啊，我有聽說過，是個很漂亮的大姐姐吧。」
小男孩聽了，頓時興奮地手舞足蹈，指著樹下的女孩說：「那個姐姐應該應該會知道，我見她們互相說過話！」
「嗯，好，謝謝你了。」
雲舒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小男孩的腦袋，但他的手剛剛伸到半空，小男孩就已經笑著從他面前跑開了。
「謝謝你，大哥哥——」
隨後，他的身影便化為一道流光，就此消散成點點星塵，順著大樹的樹榦一直飄向了天空。
「……」
雲舒的手懸在半空中，隨即很快又放了下來。
出現在這裡的，都是已逝之人，自己能夠幫助他們完成一點小小的心愿就已經是極限了。
「呼，接下來。」
走到那個坐在樹下發獃的女生面前，雲舒蹲下身，盡量柔和地問道：「您好，我聽說您和一位紫頭髮的女孩子有過交流，請問您知道她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女孩聽到雲舒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和他對視了一眼。
「什麼！」
之前雲舒的視角是從側面看過來，所以只能看到她的半張臉，可現在看到了她完整的面容之後，他的身體不由哆嗦了一下。
那是一張被火燒得殘缺不堪，已經看不出是人類的面孔。
「嚇到你了，抱歉。」女孩語氣冷淡地道了聲歉，隨即又低下了頭，不再言語。
「啊，沒有，我才應該要道歉，做出了失禮的反應……」
「……你沒必要說這種話，反正我的人生已經毀了，不用顧慮我的感受，把真實的感想說出來吧。」
不知為何，聽到雲舒的道歉聲，女孩反倒一下子抬起頭，冰冷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怒意。
「覺得我很醜陋吧，覺得我的臉很嚇人吧！那些曾經因為我的臉而圍在我身邊的人，全部都被我嚇跑了！」
「就連我拚命從火場中救下來的妹妹，也因為我的臉而不敢直視我！」
「嘲笑我啊，羞辱我啊，別用你那虛偽的同情心來可憐我，別用我的遭遇來展現你的仁慈，我不需要！」
女孩歇斯底里地吼著，似乎在發泄著自己內心積壓的不甘與憤怒。
然而雲舒既沒有打斷她，也沒有因為她的驅逐而轉身離開，只是默默地聽完了她的所有謾罵和宣洩，隨後伸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
女孩看上去真的很年輕，從沒有受傷的那半張臉上也能看得出來，她一定是個很漂亮的人，估計還在上高中吧。
夭折的生命，令人心酸。
被撫摸著腦袋的女孩怒目圓睜，猙獰的臉頰和雲舒之隔了不到五厘米的距離，可雲舒卻沒有絲毫退卻，目光直直地盯著女孩的眼睛。
「我不會害怕你的，並且這不是同情和憐憫。」
「因為，你看，我們本來就沒有什麼不同吧？大家都是同樣的人，我為什麼要害怕你？」
女孩怔住了，可很快她又掙脫雲舒的撫摸，站起身往後退開，大喝道：「那又怎麼樣，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所有人都把我拋棄了！」
「那就去尋找新的同伴吧。」
雲舒沒有放任女孩逃跑，而是向前一步，站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就是你的第一個新同伴，我絕對不會拋棄你。」
「……笨蛋，你是笨蛋嗎，說什麼同伴，我已經死了啊，我從樓頂跳了下去，身體都摔得血肉模糊了啊，就算現在說要成為同伴，也已經晚了啊！」
看著女孩無力地靠在樹榦上，雙手不停地抹著眼淚，雲舒的拳頭越攥越緊。
最接近死亡的人，才最能明白活著的意義。
無論女孩是否後悔，她現在都已經站在了邊界，只差一條河的距離，就將徹底消失在人世間。
「……你說的那個人。」
不知過去了多久，女孩似乎平復了情緒，哭聲也終於止住了，她哽咽地朝著乞丐的方向努了努嘴，說道：「那個模特一樣的女性好像是存在了很久的幽靈了，我只知道她經常在邊界深處出沒，其他的事情，只有在這裡呆得最久的他才知道。」
「嗯，謝謝你了。」雲舒低下頭道了聲謝，隨即看向那個乞丐的方向。
對方衣著襤褸，鬍子拉碴，敞著衣服躺在樹下打呼嚕，看上去雖然潦倒，卻十分愜意。
雲舒正向上前去找他詢問，女孩卻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埋著頭低聲說道：「如果你要找他說話的話，最好小心一些。」
「那個乞丐，似乎可以把人拉進邊界深處，讓徘徊在這裡的幽靈們徹底失去神智，變成一具不能說話，不能活動，也永遠無法解脫的空殼。」
「要是落入他的圈套，你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