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軍之常令,百姓何辜?
下方的戰場之上,廝殺聲仍然震天而起。
但山坡上的眾人,卻被陳池的一番驚人言論給駭的無語。
「這……」
眾人有些腦袋發怔。
主公一個三縣之人,還能考慮這事兒呢?!
這陳公子,雖為商賈,但是那格局,簡直大到天上去了!
曹操的眉頭也是微微凝起,
喃喃自語,
「這不是《左傳》中的挾天子而令諸侯嘛?!」
「子言好大的氣魄啊!」
「呂布此等人物,在子言心中卻不值得一提,看到的而是這天下之局勢,我曹操的種,竟比我還要豪氣!」
先前,曹操被南陽許劭月旦評評為
「君清平之奸賊,亂世之英雄」!
而現在,不知道許劭若見子言,會給出如何一個評語!
曹操甚至為陳池,突覺自豪!
陳池倒是沒在乎眾人的驚詫,而是繼續道:「當然,此事仍需鋪墊,但想必在使君的運籌之下,在這兩三年中,便可做到。」
「那子言,你覺得我該如何運籌?」
曹操一幅請教的姿態。
陳池道:「在我看來,使君若想做好這些,需做到如下的幾點。」
眾人豎起耳朵聽,大氣也不敢喘!
戲志才和程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目光中,看到了駭然。
他們倆,一個軍師祭酒,一個從事,都知道對方都有令人驚詫的奇思妙想,有奇正的計謀,
但卻不曾如陳池,有如此大的格局。
而對方,不過是個商人!
之前的滅蝗之策,若是說是從生活的本質出發,從貧苦的百姓入手,是他們未曾接觸的道理。
但如今陳池所言,卻是二人需要不斷培養的東西。
那就是眼界,和格局!
「如今的鄄城,使君覺得如何?」陳池問了一個問題。
曹操道:「我知子言想要說什麼,鄄城離著東郡和冀州太近,距離鄴城,甚至都不遠,子言想說我容易受到掣肘,對嗎?」
陳池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使君攻滅呂布之後,第一點,便是遷治!但遷治,是伴隨著使君的控制區域而言的,使君需要西進潁川,汝南,儘力的擴大控制範圍。」
曹操點了點頭。
這個建議,他先前也曾想過。
陳池繼續道:「這是地利。」
「既然子言說地利,那就自然還有天時和人和嘍。」曹操問道。
果不其然,陳池繼續道:「這第二點,在於人和。」
曹操仔細的聽。
他麾下人才真的不多,等到真的拿下兗州和潁川之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讓誰來管理。
先前張邈叛亂,很多人都背離他而去了。
現在他武將不少,可文臣真不多。
陳池道:「使君西進潁川、汝南之後,有潁川書院、汝南門閥,這便能為您所控制的區域,帶來巨大的幫扶!」
曹操頓時恍然!
之前戲志才還特意跟他提過,只是他一直並未重視。
如今被陳池一下子點醒!
自己苦苦求索,就是為了求一些文臣謀士。
拿下潁川之後,不就恰好解決了自己的燃眉之急了!
還有戲志才和荀彧在其中斡旋,未來的文臣還能少了?!
一下子,曹操呼吸急促起來。
可是,下一刻,曹操頓時想到:
「子言,你忘了還有一人了!」
「哦?使君細細講來!」
「還有子言你啊,饒是這潁川、汝南之才再多,也不在我跟前,而現在,讓我曹操能如此輕鬆的拿下兗州,還在此為我籌謀天下的人,」
「正是子言你啊!」
「咳咳……」
陳池一下子滯住了,你可真能舔!
「使君,我不過是一區區少年,不值一提。」
陳池急忙轉移話題,曹操身邊所有人,都朝著陳池露出鄙夷的眼光。
還少年。
還區區。
過度的謙虛,簡直就是在抽他們的臉!
臉皮薄的,比如戲志才,這一下子就頓時面色有些潮紅了。
陳池繼續道:「潁川、汝南各地門閥,雖然早就很多人投奔了袁紹或者袁術,但隨著他們那邊的人滿為患,總是有不少的人才,能夠為使君所用,到時候就算不提知名的謀臣,光是治理,總歸能讓使君輕鬆些許。」
「而且,使君還可以召集招賢令!」
「何為招賢令?」曹操問。
陳池道:「這天下技藝,都可為戰時輔助,各行各業,都有人才,打仗,並非只是有兵力,便可以贏得。」
「此話,昱不敢苟同。」程昱有些見解,問道:「我早就聽說公子有一手廚藝在身,若有廚藝,如何為戰時輔助?」
「這便是仲德先生的誤解了,我這一手廚藝,讓使君吃了蝗蟲,穩定了後方局勢,
我這一手廚藝,讓典韋拜主,成了我的護衛,
這只是我的例子。」
陳池意氣風發道:「在戰場上,廚藝更是兵將以死相報的原因,俗話說,一頓不吃餓得慌,若同樣都是材料,一方澀口難以下咽,一方潤口令人垂涎,那哪一方會勝?」
程昱被懟了兩句,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了。
陳池道:「一方只想著打仗,另一方想著快點打贏好回去吃飯,你說哪邊的士氣更高?」
這哪一方會勝,誰知道?
這不是歪理嘛。不過好像也有那麼一丟丟道理,這美味與否,竟關乎士氣?
陳池年紀輕輕,竟如此心細!
陳池繼續道:「這只是一件小事,再舉例,若有鐵匠技藝高超,所制兵器百斬不斷,誰會勝?」
「若有人奇思妙想,改善軍弩,使其能連發,誰會勝?」
「若有人可行刺殺,如荊軻一般,暗自潛入敵人身前,取其頭顱,誰會勝?」
「若有人如我一般,能賺很多很多錢,將金銀財寶放在將士身前,告知他們打贏了自取,就算死了也有撫恤,誰會勝?」
「我找華神醫建了醫學院,若是一方的重傷員只能等死,我等麾下卻有生的希望,誰會勝?」
眾人徹底服了!
陳池所言,字字珠璣!
曹操也豁然站起,陳池這些話,他之前從未考慮。
但現在,他明白了,
只要有能力,總有他發光發熱的餘地!
而自己,之前的視野,太局限了!
「等我回去之後,便廣發招賢令,只要有一技之長,便可為賢才!」
曹操做出回應。
陳池點了點頭:
「其實人和,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
「我在曹營,聽說了使君的一條軍令。」
眾人看向陳池,有些疑惑,你說人和,說使君的軍令幹什麼?
只有戲志才豁然抬頭,看向陳池,有些慌張。
他不會,真的敢吧!
「子言有話不妨直說。」曹操也隱約察覺到了什麼!
「圍而後降者不赦!」
嘩的一聲,山坡上所有人都豁然抬頭,盯著陳池。
他,竟然真的敢!
這件事情是程昱所提出來的常令,當時戲志才和荀彧也認為有不妥,但沒能拗的過曹操。
之前陳池一提,戲志才就有預感。
對主公而言,在『人和』這一領域,在軍令這個方面,唯一有關聯的,就是此條軍令。
如果與敵人作戰,圍困之後不投降,
仍然做無謂的抵抗,
那麼最後即便投降之後!
也必須要誅殺!
先前在徐州,曹操便以此,兩次屠城,屠殺徐州軍民十萬!
現如今,徐州談曹色變!
在兗州,卻無人敢提這件事情,因為曹操對此條軍令,極為看重!
不容任何人置喙!
陳池說這話,就等於當著眾人的面,在指責曹操!
在痛罵曹操屠夫!
這都不需要任何的言語!
你不能提!
哪怕你立了大功,也絕不能提!
「子言啊子言,你不該提這件事情啊!」戲志才心中暗道。
「子言這下子,在使君心中,可能會被不喜了。」戲志才嘆了口氣。
眾人也覺得,陳池肯定要吃點苦頭了。
這話你背地裡說可以,你跟曹操私下說的時候也能稍微提一提。
但絕不能在有如此帳下將領的時候說。
「子言,還是年輕了。」
曹操身邊的人都有這種感覺。
果不其然,下一秒,程昱上前兩步,厲聲道:「放肆!此乃使君帳下軍令!你敢指責軍令?!」
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越兮見勢不妙,眼神瞬間銳利,在陳池身旁,不敢動作!
但渾身肌肉已然繃緊了。
陳池卻似乎沒看到眾人的眼神,平淡回應道:「軍令若不能指責,還要軍令幹什麼?」
眾人頓時傻眼,曹操的臉色,也有些凝重起來。
「好大兒啊好大兒,你這是在挑戰我的威信啊!」他心中暗自道。
曹操看著陳池道:「子言啊,你是在怪我在徐州屠城嗎?」
陳池低下頭道:「不敢。」
而後他抬頭回應:「只是使君所做,有所偏激了。」
「你還不如不說!」戲志才徹底躺平,愛咋咋吧,這事兒我幫不了了。
曹操道:「那你認為我該如何做?那些軍民,我無法運回兗州是其一,我無法留在當地是其二,就算退一步講,我將他們劫掠帶來兗州,我又養不活,你說我該如何做?」
「他們要與我為敵,
我難以將他們收歸己用!
不殺了?誰養他們?」
曹操質問道。
他沒錯!
為人慈善,絕不可掌兵!
亂世當頭,不殺人,只能被殺!
陳池卻直接開口問道:「那些百姓,也與使君為敵了嗎?」
「他們不過為當權者所控制,為城內將士提供服務,他們自身,有多少人,甘願因為戰爭,付出生命呢?」
陳池問的很自然。
他是穿越而來,睜開眼,便是有人在屠殺百姓。
那幕場景,他至今不會忘記。
這也是他這一世的母親,死去的原因。
他自然清楚,亂世之中,不可犯聖母病。
那些將士兵卒,無論曹操是收編抑或坑殺,陳池並無想法。
如果是他的敵人,他一定會讓麾下將其挫骨揚灰!
而後在旁邊鼓掌喊六六六!
可百姓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