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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② 「桂海一逢生憂腸 沛馠月下捕天香」

  面色稍褪,秦寰宇擔心姏婆夜間醒來又會出門來尋少女,自己還是早些離開才是,於是慢慢鬆開雙掌,將她的手臂輕輕搭在盈盈素腰間,又微微向下抽了抽少女的煙紗袖口,似是這般方能更為保暖些。

  為少女輕蓋袖口時,秦寰宇突然看到,就在自己剛剛握住的手的腕間竟然緊密排有有四道刀痕,刀痕已經結痂,但疤痕呈暗紅色,在少女白皙的肌膚上被襯得極為觸目驚心。

  秦寰宇體內五臟猶如瞬間被冰凍,看來另一側腕間被月白色織錦絲帶掩蓋住的也是這般的刀傷,到底是誰傷了她?!

  秦寰宇腦中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了,不知獃獃望了那疤痕多久,才呼吸一緊,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秦寰宇緩緩站立起身,目光仍是落在女子嫻靜的面龐,慢慢倒退著往桂林處隱去,下唇已經被自己咬得發白,終於下定決心頓足,轉回身體退下㻬琈玉階,往重光門方向行去。

  再往後等待朔日的日子裡,已經從漫長變得難捱,依照上次看到少女手腕間的累累傷痕來推斷,如果秦寰宇的猜測無誤的話,那絲帶下滲出鮮血的傷口並非三十日未愈,而是又復添了新傷,那麼到底是誰人狠心傷她?

  她又是什麼身份,為何會居於靈台深處?如果據姏婆稱呼她為「小姐」,那.……難道真如聿沛馠曾經提起的那般,師父與天香夫人曾育有一女,卻從未被世人所見?

  如果這是真的,難道少女就是師父的女兒嗎?

  秦寰宇又兀自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推斷,這怎麼可能呢,如果她當真是師父的女兒,這世間又有何人可傷、敢傷閬風殷昊天的女兒呢;如果她當真是閬風的承襲者,為何自小修習從未與自己等四人同在一處,從未得見其顏呢;如果她當真是師父的女兒,師父又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受此傷痛而不顧呢。

  那麼,她究竟是誰呢?這番仙容之貌,自己總像是曾在何處見過。

  如果下個朔日再見她時仍舊帶傷,秦寰宇不知自己該如何幫助她不再受到傷害,畢竟自己毫無辦法日日走上靈台看護在桂海當中.……

  ……

  「寰宇?」聿姵羅伏在秦寰宇耳側含嬌細語,打斷了他的思緒。

  秦寰宇連忙撤了身體向後退去,與聿姵羅拉開一人距離,又壓低了氣息自胸口暗暗嘆了口氣。

  秦寰宇果真是拿這聿家這對雙生子毫無辦法,夜裡他來,日里她來,吵鬧攪擾從不曾在他的卻塵宮中斷開過,也著實是謝他二人想方設法幫助秦寰宇能更快的熬過本月餘下的日子,儘快的迎來下一個朔日。

  聿姵羅看秦寰宇有意躲開了自己,朱唇翹起,晃著身體嬌囀道:「人家的相貌就如此嚇人嗎?」

  秦寰宇冷淡道:「何事?」

  「哼,人家特地送好東西來給你的,你瞧你的反應,人家不美嗎?」聿姵羅柔情綽態,腮暈泛紅,嬌羞狀搖晃著身姿朝著秦寰宇又靠近一步。

  秦寰宇再退一步,別過臉去。

  聿沛馠見秦寰宇仍舊對自己這副態度,立刻換上一副慍容,蛾眉倒蹙,從袖間取出一支手掌大小的玉瓶拍在桌案上,嬌嗔道:「那!這是昨日㠉華那邊欒掌門派人給師父送來的上好的雪松萃,一年可只有這一回,師父讓遙兲分發給大家,我可是特意給你送過來的。」說完又換作一副受屈之狀。

  秦寰宇經常感覺到聿姵羅甚至比聿沛馠還要讓他頭痛棘手,畢竟是女孩家,輕重拿捏又不是自己所長,只得勉強自己放低了語氣道:「嗯,謝了。」

  看到秦寰宇的態度有所鬆軟,聿姵羅反而小有得意,粉腮更加紅潤起來:「那你怎麼感.……」

  「若無他事,我要去木樨宮一趟。」秦寰宇搶在聿姵羅之前先脫出口。

  「木樨宮?找他做什麼?」聿姵羅又撅起嘴,一聽到跟聿沛馠有關的事情,她就一臉不快,「你若是去明霄宮,那我還可以陪你一起。」

  「木樨。」秦寰宇雖是淡淡道出,但語氣強硬。

  「那好吧,木樨我可不去。我回清蔚去,走吧,還可以一起走一段呢。」聿姵羅道。

  秦寰宇怎麼可能不知道姵羅是絕不肯去木樨宮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這般說辭,變相又不損聿姵羅顏面的把她推出卻塵宮去。

  秦寰宇和聿姵羅二人穿過祈谷壇便各自奔向南北兩個方向,其間有幾個閬風弟子看到他二人走在一起,還在一邊笑著竊竊私語,聿姵羅聽見更是羞紅了臉,兩頰酒窩霞光蕩漾。

  秦寰宇也看到了,除了當做看不到、不做理會外,解釋是毫無意義的。

  說起來同在閬風這許多年,秦寰宇去到木樨宮的次數屈指可數,若不是平日里聿沛馠生拉硬拽之外,自己主動去木樨恐怕還是頭一遭,但這也總比被聿姵羅困在卻塵宮裡要好得多。

  這幾日也不知道聿沛馠在忙些什麼,算起來也有好些日子未見他來卻塵攪擾秦寰宇的清凈了。

  以往是聿沛馠不管秦寰宇是否樂意,便兀自直闖卻塵宮,而現今卻要親自將自己送進聿沛馠的宮裡去,秦寰宇搖了搖頭,但是轉念一想身後還有一個聿姵羅,便還是硬著頭皮走進木樨宮。

  「呦,稀客啊。」聿沛馠斜倚在塌上,彎著一側的腿踩在上面,搭在聳起膝蓋處的那隻手上正舉著一隻酒盅,見秦寰宇站在自己門外,於是揶揄道。

  秦寰宇見門未關,便敲了門后自己近前,目光掃過聿沛馠的周圍,見一隻玉瓶正立在他的枕邊,這玉瓶和方才聿姵羅拿來給自己的一模一樣。

  「別瞧了,這是雪松萃。」聿沛馠察覺到秦寰宇正在看著玉瓶,於是漫不經心地解釋道:「我又不傻,可不至於大白天裡面就喝酒,萬一師父突然喊咱們過去。只是一時懶得去尋茶盞,酒盅盛著喝起來剛好。」說著便一仰頭,把酒盅中之物乾脆一飲而盡。

  秦寰宇壓根沒想著要去管他,環顧了屋內,自己找了張椅子坐下。

  「你可別說聿姵羅沒把雪松萃送去你卻塵宮啊,什麼好事兒她能不想著你啊?」聿沛馠從來不會放過捉弄秦寰宇的機會。

  「嗯。」秦寰宇淡淡道。

  「嗯?『嗯』是什麼意思?我雖然不喜歡她,但是聿姵羅還是有一點兒好處我是不得不承認的,好歹我倆是一母所生,瞧瞧我這瀟洒清奇之貌,她的相貌也肯定是女子中的姣好出眾者了。唉?這般美貌你可別說你瞧不上啊,還是你真心不明白她對你的心思?」

  聿沛馠臉上堆滿壞笑,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到背後的枕邊試探著摸了摸,摸到了玉瓶,拿到耳邊搖了搖,瓶子裡面傳來「嘩嘩」的聲音,聽起來便知雪松萃已被他飲盡大半,所剩無多。

  「真不禁喝。」聿沛馠委屈嘟噥著。

  秦寰宇無奈地看著他,聿沛馠這人的人生理念就是「尋樂要的及時」,所以但凡逢上有能吃能喝的稀罕玩意,別管多麼金貴罕見,落到聿沛馠手裡也是「絕不過夜」的。

  聿沛馠將剩下的雪松萃盡數倒進了酒盅,剛好一杯將滿,又不甘心地倒置玉瓶在酒盅上方抖了又抖,一滴不可再滴時方肯放棄。

  聿沛馠又立刻轉換了容顏,一臉垂涎的樣子對著秦寰宇道:「秦兄,寰宇兄,卻塵宮主大人,姵羅到底給你送去雪松萃了嗎?」

  「給你。」秦寰宇太了解他的那點小心思,與其被他糾纏著討要,還不如自己直截了當一點。

  「哇!寰宇兄果然大方!」聿沛馠眉開眼笑,終於可以敞開痛飲自己手中這杯雪松萃了。

  聿沛馠突然想起尚不知秦寰宇的來意,歪了頭問道:「寰宇兄,今日怎麼有閑情主動來木樨尋我,該不會有何事需沛馠相助吧?」

  「.……」秦寰宇答不出。

  「得!懂了!寰宇兄你聽我猜得對是不對,定是有位瓊姿佳人到了卻塵不肯走,於是一位不解風情的冷漠公子只得躲到我木樨宮來。」

  瞧著秦寰宇不說話,聿沛馠知道是被自己說中了,洋洋得意起來,那副神態真是和聿姵羅如出一轍。

  「那卻塵那份雪松萃送給我可就理所應當,算是我幫你拒客的謝禮。」

  「好。」秦寰宇素來痛快,聿沛馠微微一咧嘴。

  秦寰宇又看著聿沛馠把手裡的酒盅嘬了個乾淨,聿沛馠咋著嘴,若有所思狀的盯著手裡的空酒盅上神,木樨宮忽然罕有的安靜下來。

  「㠉華的雪松萃一年方得幾瓮,你將此物當酒飲?」秦寰宇見聿沛馠不似平日,似有心事,於是問道,也算是對聿沛馠的一點點關心吧。

  「都說了嘛,白日里又不敢飲酒。」

  「有事?」秦寰宇問道。如果聿沛馠所遇之事都不肯拖延至晚上飲酒宣洩,那看來還真不是一般小事了。

  「喲喲喲。寰宇兄也有關心人的時候啊?」聿沛馠咧嘴一樂,雖是嘴上不依不饒的挖苦秦寰宇,但是心中還是感到溫暖的。

  何必自討沒趣,秦寰宇從椅子前站起,淡淡道了一句:「我走了。」便欲向門的方向走去。

  「唉唉唉!」聿沛馠連忙下地攔住了秦寰宇,又把他按回椅子里坐下,「什麼臭脾氣啊你,只是懟你兩句就要甩屁股走人啊?」

  聿沛馠趕緊著解釋道:「我本來是不想跟任何人說的,只想自己一個人知道此事的,瞧你這般關心我,我便悄悄說予你聽罷,你可不能說出去啊。」

  聿沛馠說著看了眼門外,一臉神秘的把嘴靠近秦寰宇耳側,壓低了聲音悄聲道:「我啊,我看見了!靈台的仙女,是真的!」

  秦寰宇白了他一眼,正要甩開聿沛馠拽著自己袖口的手,聽到聿沛馠的話后突然愣在了那裡,手也僵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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