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禹州陷落的真相
院子里的男人讓慕文瑤一時有些新奇。
實在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在慕文瑤的猜測想象當中，身處邊關，代代都從軍為將的霍家人再怎麼樣也應該生的更魁梧一些，再不濟應該不至於如此文弱的模樣。
但是這個念頭過去，慕文瑤又忍不住自己給對方找了借口。
或許是因為受傷？
霍家全家都已經上了戰場盡數戰死的狀況下，還能有一個霍家人活著，真的很難讓人不覺得對方這條命怕是從戰場上撿回來的。
以這個時代的實情來看，多數武將都還是薛家那群人的模樣，至少應該再高大魁梧一些。
慕文瑤在見到眼前這人的第一眼就覺得相比一個武將，對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文士。
那種即便是虛弱也讓人能一眼瞧出來的文人氣質真是撲面而來。
慕文瑤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真冒名頂替的了，但是感覺這一身清貴也不太像的樣子。
慕文瑤在看著對方的時候，對方也注意到了進門來的這幾個陌生人。
一對年輕的男女，還有這段時間收留了他的曦月。
他一瞬間就猜到了這兩個年輕男女的身份。
林堯和慕文瑤兩個人還沒有動靜，對方就率先看著他們行了一個文士禮，「姬家，恪見過二位。」
姬恪？
不是霍家人？
慕文瑤一瞬間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果然不像是一個武將，第二反應是，這個名字似乎有那麼一點耳熟。
慕文瑤隨林堯一道跟姬恪回禮，回禮完了她的腦海里靈光一閃，才驟然想起來為什麼她對這個名字這麼耳熟了。
姬恪！
這個名字在幾年前也是有過一陣經常出現在眾人口中的，這也不是一個無名之輩。
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淵明先生的弟子，而且據說是最被看好的小弟子！
淵明先生不必說，早年就已經退出天下紛爭，宣布退隱了，座下弟子卻在三年前入世。
那個時候，慕文瑤也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沒有多久，她和林堯的事業也才剛剛起步。
他們只是聽說過姬恪此人出山的消息，恨不得在文人圈子裡傳遍了，那段時間，消息靈通的人都開始忍不住活動起來，想要把這位淵明先生的高徒收入囊中。
這可是淵明先生的弟子！況且姬恪本身的家世也相當不凡，總之能收下這樣的一位文士對於任何一個諸侯王來說都代表著更進一步和了不起。
當時慕文瑤知道這些消息的時候，也曾經羨慕眼饞過。
單純就是眼饞這位姬公子這麼好的名聲，這麼多人追捧。
但是她也知道他們當時那個小地盤肯定是沒法打動這位當代「大明星」的。
所以，很多八卦她也就是聽聽就算了。
後來她也只是聽說姬恪輾轉了一圈以後，最後居然爆大冷，去了霍家的地盤。
霍家人自己都對這個天降餡餅驚呆了。
但是人來都來了，他們肯定也沒有把人往外推的意思，於是姬恪這位大明星就在禹州這個地方呆下來，一呆就是三年的時間。
實在是對方這三年的時間足夠低調，低調的讓人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出來，慕文瑤險些都忘記了這回事了。
慕文瑤的目光忍不住在這位姬恪的身上又多打量了兩圈。
禹州城破，這位……如今狀況恐怕也不大好吧。
姬恪和林堯慕文瑤互相見禮以後就一時間沉默著沒有接下來的言語，他以一種讓人看不懂的目光定定的看著兩人。
那種眼神，包含著審視，苦澀，希冀種種複雜的東西，慕文瑤都說不好該如何形容。
他這樣僵住，慕文瑤和林堯也沒有第一時間開口。
打破僵局的反而是跟在旁邊的曦月。
她和這位姬家公子也相處了一陣，便主動開口把話題引回正軌。
「姬公子，霍小郎如今如何了？可有好些？」
提到霍小郎幾個字，姬恪那種複雜的情緒一瞬間被他收斂的乾乾淨淨。
他沖著曦月點點頭，神態中帶著感謝之意。
「用了葯，如今燒已經退了，只是人還未醒。」
慕文瑤和林堯的注意力也一下子集中到了這個「霍小郎」的身上。
明顯，曦月先前說的那個霍家遺孤說的應當是這位霍小郎才對。
姬恪目光一轉，瞧著慕文瑤和林堯道，「二位應當也是來看看小四的，只是如今小四還在睡著，剛退了熱，目前還不方便見客，還望海涵。」
林堯道：「無妨，只要人沒事就好，且讓他好生修養著，我們也不進去叨擾了。」
林堯和慕文瑤這一趟過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想要確認一下真正的霍家遺孤的身份以及對方的安全。
雖然沒有見到人，但是姬恪在這裡，他的存在已經很能證明一些什麼了。
他們也沒有要強求打擾一個生病的小孩子。
霍家……可能也就剩下這一個獨苗了，這孩子在，總是一個希望。
慕文瑤就發現，說完這句話以後，林堯和姬恪對了一個眼神，就像是莫名就達成了某一種共識一般。
林堯主動開口邀請姬恪，「恪兄這一路護著霍家小公子回來也辛苦了。」
「只是如今草原王廷大軍壓境來勢洶洶，我們這邊卻還有許多布置安排不甚周到的地方，不知恪兄可有空來我們公議此事？」
姬恪身為霍家那邊內部的倖存者，在禹州呆了三年，還是草原襲擊的親歷者，想來對那邊的情況肯定更為熟悉。
其實在對方剛剛經歷主家破滅，還遭受追殺，身心都遭受重創的時候立刻就要對上崗繼續未完成的大業是有點不人道的。
但是草原那邊的攻勢真的很猛烈，眼看著下一步就準備往青州來了，形式緊急，這種讓對方休息一下的體貼肯定是顧不上了。
姬恪彷彿是從那一個眼神當中得到了什麼，他忍不住喉嚨中的癢意，咳嗽了兩聲，隨即抬起那雙依舊鋒利的眼眸，「好。」
兩邊一拍即合，速度快的慕文瑤一時都有些沒跟上。
這麼快就敲定了？
這兩個人彷彿是在無言之間達成了什麼協議或者是共識的樣子？
慕文瑤感覺自己慢了半拍，但是她略一思索，很快也明白過來。
大概，還是關於霍家的吧。
看樣子，這三年時間姬恪和霍家人確實結下了不小的情誼。
如今眼看著友人一家被踏平，姬恪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置不管。
他和林堯幾乎是一個眼神就達成合作，在對付草原王廷這件事上甚至都不需要多餘的言語。
不過相比這個，慕文瑤更好奇的還是禹州之前一直都好好的，草原那邊雖然虎視眈眈，但是每次大小各種活動也都被霍家警惕的擋住了，為什麼這一次，禹州居然敗的毫無預兆，快的簡直讓人完全反應不過來。
即便草原有五十萬雄兵，但是霍家也絕對不差。
霍家最少也有十萬雄兵在手，這個十萬真不是瞎說摻水的那種，是實打實的十萬人。
況且他們身邊還有姬恪這個淵明先生高徒，文武兩手抓，不管是玩陰的還是正面對抗，應當都沒有大問題才對。
就算正面對抗擋不住，也不至於一個照面就被人攻破了整個禹州，不給其他諸侯一點反應的時間。
這一點實在是太過於詭異，讓人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這裡面肯定有貓膩的。
這一切的內幕恐怕也只有姬恪這個內部人士能知道一些了。
在林家的大軍紮營下來以後的第二天，林堯就邀了姬恪前來，問出了他們都極為關注的這個問題。
姬恪沉默了一下，但是這個問題是繞不過去的。
他也只能從頭講起。
姬恪是三年前來到禹州，當初他來到這裡只是因為淵明先生曾經點名紫微星在北，破軍已出。
破軍主殺，加紫微星在側，應當已經展露了一些頭腳，所以他一門心思在北方尋找紫微星和破軍星。
但是他逛了數個州府，都沒有在當前有名有姓的勢力當中發現合適的人。
最後，在不多的候選人當中，他最終選定了禹州的霍家。
霍家世代勇武，是最具有破軍之風的地方，所以姬恪毅然選擇了霍家就一頭扎進來。
本來他只是為著未來明主這一條才來的，但是他在日漸相處當中，也越來越認可了霍家這群人。
霍家上下人口不多，世代打仗的，子弟多數都最終死在沙場上，霍家也以戰死沙場為榮。
這一代霍家也就是三個年輕人，一位夫人，一個老封君。
兩個男子在軍營中掌兵，長嫂隨著老封君坐鎮大後方，全家這一代的小輩也就四個人，已經是難得的子嗣豐厚了。
至於年輕一輩最後一個則是一個女孩，但是也是一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孩。
她並不比上頭兩位哥哥差什麼，備受寵愛卻從未忘記自己身上霍家人的擔子，從小也與家中父兄一道摔摔打打刀刀劍劍的長大，憑本事成為了戰場上一位獨領一支軍隊的女將。
霍家的氣氛很好，可能是家人稀少，而且向來家人容易夭折，所以家庭氛圍很濃厚。
霍家對待在這種情況下還願意來禹州幫助他們的姬恪也是用了十二分的真心在的，一家人只要不在戰場，向來都是嘻嘻哈哈的熱鬧氛圍。
霍大和霍二兩位人前威嚴的將軍也會嘻嘻哈哈的帶著孩子們和妹妹一起玩將軍對抗的遊戲，也會做小伏低配孩子們騎大馬，彷彿是最普通的父親。
他們會和姬恪勾肩搭背隨意找一家小酒館，一邊吃一邊悵惘治理好邊關的未來可以一同去遊歷天下，也會一起吐槽關外草原那群人日日來叨擾實在煩人。
但是到了戰場上，他們各自又會迅速成為對方最堅實的後盾，拿出最認真的態度保護家人和敵人拼殺。
姬恪還記得，城破那一日，霍大霍二把家人託付給他的認真，他還記得霍夫人和霍老封君手上沾著血大吼著推他們離開的樣子，他還記得那個爽朗自由的女子在他們身前擋住刀劍卻眼含希冀的樣子。
姬恪把這一切都藏在心中，他咽下喉頭涌動的那股腥甜。
「草原王廷那邊這幾年一向騷擾頻繁，不過霍家這邊也已經總結出了切實可行的對抗方法，所以這三年過的都還算是平穩，最近夏收剛過，草原那邊應當也並不缺衣食，一般這個時節過來打草谷的草原騎兵並不會很多。」
「異變出現在半月前，那個時候接連有數支騎兵來騷擾禹州邊境，更是在邊境傷了數個村莊的百姓，邊境這邊都抓緊起來，倒是也抓到兩支騎兵隊的人，那些騎兵被抓的第三日，事情就變了，草原王廷忽然大軍壓境，最重要的是，禹州內部不知何時也出現一支大型騎兵隊伍……」
禹州能堅守住一邊面對草原王廷的大軍進攻，但是無法應對這種雙重夾擊。
在這支騎兵出現以後，戰況就開始滑落下風。
本來，就算是如此，禹州本來也不應該會陷落的這麼快。
但是……
「禹州內部出了內鬼！」
姬恪說到這裡的時候，向來平靜的眼眸當中都泛起血絲，湧出一股股戾氣。
霍家都在戰場上努力拚殺的時候，城中不知道何時居然有人倒戈向外面的草原王廷，竟想要捉拿住霍家其他人以威脅霍大霍二退兵，停止防禦。
聽聞那是一群草原人和中原人的混血。
禹州近邊境，因為種種原因產生的混血也是相當大的一部分群體。
本來混居在禹州看起來一切都還算平靜，誰也沒想到這群人會做出這種舉動。
他當時守在禹州邊境，用盡各種手段拖延阻擋草原王廷的進攻腳步，盡量保證自己這邊的有生力量。
對於後方的事情知道的太晚了。
那些人不知道在禹州潛伏了多久，掌握了太多渠道。
最後還是霍家小妹拚死帶著家人闖了出來。
但是路上，霍家的最大的小姑娘和大公子為了保護弟妹，自己卻出了事。
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霍家軍備受內外夾擊，還有內鬼的草原，禹州陷落根本就讓人攔不住。
等他們反應過來，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