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燕家后,三人走在街上。
「其實,你沒有必要主動和他們斷絕來往,我找你並不是想要做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殃及不到他們。」
「退一步,哪怕想要我命的人知道你與他們斷絕了來往,也未必就一定會放過他們。」
姜凡瞥了一眼身側的燕平生,開口道。
在燕平生的那些叔伯眼中,這或許只是一場家產的爭奪。
不過燕平生所想的,要比他們更多。
他考慮的,是他與姜凡產生聯繫之後,那些想要姜凡性命的人是否會對燕家下手。
燕家沒有強大的武道修者,一位武道尊者,便足以讓其大禍臨頭。
「現在不會,不代表以後不會。」
燕平生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神色不變。
他不像是一個剛剛與家中所有親人斷絕來往的人,更像是一個冷靜到了極致的棋手,縱觀大局。
他的對手還在思考五步之後的布局,而他,已經想到了數十步,乃至是數百步。
「或許吧。」
姜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這種事情,他也說不準。
葉傾城他不想與其深交,陳平安是東境之王,有著官方身份,他也不可能與之深交。
說起來,這出謀劃策的事情,他確實是只能找燕平生。
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姜凡才會特意來滄州市一趟。
而燕平生,顯然是已經料到了這一點,在姜凡答應施救之時,恐怕他就已經在考慮與家人斷絕來往,以保全他們了。
「這位是外人嗎?」
沉默了一會兒,燕平生問道。
他所指的,自然是跟過來的顧宇澤。
「不算外人。」
姜凡答道。
雖然他與顧宇澤的交情並不算深,不過他要問的事情,顧宇澤知道了也無妨。
顧宇澤的能力或許不足,但人品姜凡還是相信的。
「那就說說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吧,是秦家,還是林鎮南。」
燕平生立即問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似這樣的動作能夠讓他迅速靜下心來。
「你知道?」
姜凡有些詫異。
燕平生可沒有葉傾城那種資源,能夠布下大量的眼線,也沒有李成林的身份,能夠幫他洞悉一切。
「能猜出個大概來,林鎮南前陣子去京都,也不算是什麼秘密。」
「當日他斬開了海平面,而後又以一劍抵消了那百丈高的海嘯,可謂風頭無兩。」
「注意他的人,遠比注意你的人多得多。」
燕平生描述道。
「再者,除了這兩個人的事情,你應該也不會有什麼事情需要來找我商議。」
「秦家的秦風與秦望舒,應當與你有些關係吧。」
燕平生推敲道,步伐也隨著他的大腦轉動逐漸放緩。
姜凡也放緩了一些步伐,神色也越發的古怪。
「這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姜凡忍不住問道。
燕平生絕對沒有資源組建情報網,可他卻像是什麼都知道。
這些事情,還沒等姜凡主動開口,他就說出來了。
「不難,當日京都的時候,秦家的人沒有動身。」
「秦家雖然低調,但不代表他們是透明人,打探他們的消息不難。」
燕平生說著,就拿出了手機,讓姜凡看到他近期搜集到的資料。
「你知道我會來找你?」
只是簡單的看了幾眼,姜凡就忽然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要知道,之前他可是一句話都沒和燕平生說過,兩人自滄州市一別,便再無分毫聯繫。
「除了我,你還能找誰?」
燕平生也不否認,淡淡一笑,隨即道,「秦風與秦望舒,這兩枚棋子若是用得好,便可讓秦家與林鎮南萬劫不復。」
「現在的問題在於,你想怎麼用他們,或者說,你打算讓秦家與林鎮南最後以什麼方式落幕退場。」
「不過,考慮到你我與林鎮南之間的瓜葛,我覺得可能我應該問你想要他怎麼死更恰當。」
燕平生緩緩道。
前陣子,他父親的遺骸進了烈士陵園。
「林鎮南出身藏劍山莊,不過我推測藏劍山莊只是他明面上拜師的隱世勢力,他的背後還有更強大的隱世勢力。」
姜凡蹙眉道,「他必須死,但如果手段過於狠辣,你哪怕與家人脫離關係,那些勢力也未必會放過你的家人。」
龍牙軍的事情,林鎮南必定插足其中。
「那就是我該考慮的事情了。」
燕平生淡淡道,儘管語氣平靜,但一旁的顧宇澤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個沒有武道修為的人,也能釋放出這麼明顯的殺意來?
「現在我只想知道他之前去秦家拿走了什麼東西。」
燕平生面色不變道。
「十二道金令。」
姜凡答道。
「秦家是秦檜的後人?」
「是……」
「十二道金令吸收了國運?」
「嗯……」
「……」
「你在想什麼?」
沉默了許久,姜凡見燕平生沉吟之間停下步伐,這才開口。
「我在想,如何讓岳家後人現身,他們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想秦家絕後。」
「如果之後的天南大比林鎮南使用了那十二道金令,他們或許就不會再隱忍了。」
「但如果在天南大比之後再用他們,不確定性就太多了。」
燕平生駐足原地,呢喃著。
姜凡也不催促他,就站在一旁看著。
倒是一旁的顧宇澤,燕平生的話,他越聽越是心驚。
這就是燕家那些人口中的小畜生?那個在滄州市臭名昭著的紈絝子弟?
他感覺眼前的燕平生,與他這幾日所知曉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人。
甚至,燕平生下意識從嘴裡嘀咕出來的話,讓他想到了「天妒英才」這個詞。
如若這個人的丹田沒有問題,能夠修習武道真氣,那他如今,該會是何等修為?
如果燕平生不是生在燕家,而是生在四境之王中的任何一家,他能否與陳平安齊名?
如果……
太多的如果在顧宇澤的腦海中閃過。
單是燕平生呢喃出來的這些話,他就有一種自己在燕平生的面前渺小的如同一粒微塵。
那些問題的角度之刁鑽,布局之深遠,讓顧宇澤的衣襟都逐漸被冷汗所浸透。
忽然,燕平生抬起了頭來。
「你知道滿江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