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Z市,周文文病了一場。起初是感冒咳嗽,在門口診所開了點葯吃了幾天,咳嗽卻是難以將息,這麼咳著咳著拖成了肺炎。
她每天按時去醫院輸液,輸完去上班。王志強看在眼裡,勸她卧床休息,被她婉言拒絕。對她來說,到了辦公室有一堆的人和事情,忙碌著讓她會好過一些。
媽媽每天下班來陪她,給她買菜作飯照顧她。老太太忍不住心疼地數落她,「唉,這當初不跟向海洋離婚不就什麼事也沒了嘛,30多的人了你看看,成什麼樣子!」
周文文受不了她的嘮叨,借口工作忙讓她走了。她寧願自己靜一靜,雖然靜的時候會無數次地想起陳之曾經給她說的,覺得他自己像破洞的沙包一樣,一直在漏,怎麼補也補不上。每天必須很忙,抽著煙工作到深夜,然後拚命跑步,不筋疲力盡就無法入眠。
現在主角換成了她,只是她每天輸液,跑步的氣力也沒有。
每天的夜格外漫長,一口心酸堵在喉頭就會控制不住的眼淚,眼淚流半天,會清醒一會兒,清醒時她會湧起一絲幻想,也許陳之孩子會有奇迹抑或走向最不好的結果,但無論怎樣他們都可以重新開始了不是嗎?總之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是時間,如果她無懼時間,陳之的事情了斷之後,他們依然可以開始,不是嗎?
半夜難以入眠,就坐起來看手機里陳之的照片,一張一張地放大,仔細地看著陳之的表情,臉上的痣,鬢角隱隱的白髮,看著淚水流下來,忍不住將照片刪掉。然而一會兒又從相簿的最近刪除里恢復。
有天周文文在路上遇到了向海洋,向海洋看到形容枯槁的周文文吃了一驚。他什麼也沒說,陪周文文輸完液,又把她送到單位。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向海洋每天來接送周文文往返於醫院和單位之間,下了班把周文文送回家裡。他會作些番茄雞蛋或是土豆絲之類簡單的飯菜了,每天端在桌上,看周文文艱難地吃一點上床后,他起身離開。
周文文在心裡默默地感謝著向海洋。
這個冬天格外地冷。難熬的12月終於過完了。周文文想,冬天已經接近尾聲了吧,春天什麼時候來呢?
有天深夜,她忍不住給陳之發微信,「孩子怎麼樣了?」
陳之很快回了,「還在醫院,意識清醒了,能看動畫片兒,還能流眼淚,上半身可以動了,下肢還不行,正在針灸治療中。」
周文文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1月中旬的時候,陳之來到Z分,聽Z分全體人員的述職。周文文在台下遠遠地看著他,瘦了許多,眉宇間又多了一分剛毅。她心裡隱隱覺得陳之還會像上次生日一樣,把她喊到王志強辦公室,給她一個悄無聲息的驚喜。
坐在會場一下午胡思亂想,會議結束后,陳之把她喊到總經理室,王志強這時說他要出去辦點事兒帶上了門。周文文心裡一陣慌亂,陳之會不會攬她入懷,告訴她這幾個月他也很難熬?
陳之見周文文進來,將她眼裡閃爍的期待盡收眼底。他輕吸一口氣說,「文文,我兒子已經出院了,下半身他可能永遠不能動了。孩子是陳家的人,姥姥姥爺已經沒有義務再管了。現在我媽從保定到北京,我請了個護工白天跟她一起照顧,晚上我來照顧。「他面色平靜地說,」文文,你年齡不小了,該成家就成個家吧。」
10月份離開北京后,周文文無數次地從照片上觀摩這個男人,今天他就在自己面前。就在剛才,她還幻想著與他傾訴這幾個月的難過。
她平靜地看了一會兒陳之,直至她認為她已經將他的樣子影印到自己的腦子裡,她點點頭,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