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往事
易管家跟易永良已經離開了。
為了避人耳目，他們坐的是貨車。
貨車開出村子時，正好另一輛車子開進了村子。
擦肩而過。
黑色的寶馬，向貨車來時的小路馳去，依舊揚起了小路上的塵土。
黃色的塵土被揚起，停在了半空，如清晨的薄霧般籠罩在小路上。
小路已模糊。
眼也模糊。
眼裡藏著濃濃的淚水，眼又怎會不模糊？
少女疾奔著，淚水已模糊了雙眼。
但她還是認得路。
她一路狂奔……
她的速度很快，路過的人都下了腳步。
他們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是人嗎？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模糊的路，模糊的景色。
景色雖模糊，卻還是依稀可見那靈堂就在前面不遠處。
靈堂前，人群依舊在。
「麻煩讓下路，謝謝。」
冷淡的聲音，只有附近兩三個人聽得見。
兩三個人回過頭。
絕世的容顏……
他們讓開了路，又拍了拍附近的兩三個人。
附近的人又回頭，愣住了……
回過神，又讓了路。
他們又拍了拍附近的人。
附近的人又是回過頭。
又是……
不一會兒，人群已讓出一條路來。
少女自靈堂外緩步走來，似乎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奇怪的是，此時所有人都沒有再出聲。
少女看著靈堂，其他人看著少女。
白色衛衣，藍色直筒褲，配著一張絕美的容顏，顯得出愈發的絕美。
所以所有人似已被她吸引……
路的盡頭是什麼？
秋浩？
秋浩也愣住了，一臉的不可置信：「秋……秋顏，你……你……」
他話還沒說完少女便已越過他，向那靈堂深處走去。
她一步，一步地走。
她的腳步看上去沉重無比，就似有一片天壓在她背上一般。
從前他替她背著，以後呢？
只有她自己背了？
確實只有她自己背了。
靈堂的盡頭，老人的遺像。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昨天去家裡時爺爺會不在。
她……
「小顏兒，吃飯了。」
「我的小顏兒今天又學到了什麼吖？」
「哦……哈哈，小顏兒居然會看書了啊。」
「小顏兒還小，得多吃青菜哦！」
……
慈祥的皺紋，慈祥的笑容。
幸福的話語，幸福的生活。
一切，都……
「爺爺！」
所有的一切，遺像里的那個人留給她的一切，都已成了回憶。
是幸福？還是心酸？
她依稀記得。
那時的晚上，總是格外的溫柔。
月華入窗，灑在床前。
耳邊的輕語，是爺爺講故事的聲音。
她總會說：
「爺爺，你為什麼不去睡覺呢？」
「爺爺要講故事給小顏兒聽吖！」
「可你講的故事我都已經聽過了。」
「那你喜不喜歡爺爺講故事吖？」
「喜歡！」
「既然你喜歡，爺爺就講。」
……
黃昏的夕陽，也似格外的可愛。
離開別墅。
眼見的，是那天邊已將落下的夕陽。
夕陽還是黃的，黃得很深。
往炊煙走去……
夕陽漸紅，晚霞愈美。
屋頂的炊煙，家裡的飯香。
是她最愛的肉丸湯香，還有那奇異的青菜香。
「小顏兒回來了啊。」
「是的，爺爺我回來了。」
「今天又是你最愛的肉丸湯哦。」
「不過得先吃青菜。」
「哈哈，小顏兒真聰明。」
「爺爺……我不想吃青菜。」
「不行哦！」
……
過年，是不舍。
那所謂的爸爸會來接她去市裡。
爺爺在村口為她送別。
十分鐘的路，她走出了四十分鐘來。
那所謂的爸爸臉上也總皺著眉頭。
她從未見過他笑過。
爺爺卻總會對她笑，慈祥的笑……
「爺爺，我不想去。」
「他是你爸爸哦，他一定會比爺爺更疼你的。」
「他會更疼我嗎？」
「是的哩！因為他是你爸爸吖！」
「爺爺，我捨不得你……」
「哈哈！爺爺就在這等你。」
「好，爺爺，那我們來簽個合同。」
「簽合同？哈哈，好好好，簽合同就簽合同。」
……
「秋……顏？」
秋吟的疑惑聲。
秋顏回過神，隨意用袖子擦了早已滿臉的淚和……鼻涕……
野，很野，鄉下人的那種野。
「果然是秋顏，野丫頭還是野丫頭，哎！」秋吟看著秋顏的模樣，不禁在心裡感嘆。
秋顏看著她：「你……是小姑？」
秋吟點點頭。
秋顏以前見過秋吟一兩面。
她帶著淚問秋吟：「爺爺……這……這是怎麼回事？」
秋吟知道秋顏的身世，也知道她跟秋仁的感情，所以她確實覺得秋顏很可憐。但，也僅此而已。
她嘆道：「你爺爺他已經老了，老人總有一天會這樣的。」
她似乎怕秋顏理解不了，特意說得這麼清楚。
她爺爺老了？所以死了？不，他不是生病了嗎？
「你們是不是這兩年都沒來看過爺爺一次？」她冷淡的聲音像是在質問。
秋吟脾氣好點，但也皺起了眉頭：「小姑這兩年事情比較多，所以就沒時間來看你爺爺了。」
秋芳的脾氣可就沒那麼好了：「你這是跟長輩說話的態度嗎？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跟秋浩一個樣。呵！」
秋顏並未見過秋芳，但也知道秋芳就是她的大姑，她也知道眼前這人就是她所謂的大姑。
秋顏聽著，已經確定了，爺爺這兩年來果然是自己一個人過的。
「可我不是轉了幾筆錢給他治療了嗎？」
「難道他沒用那幾筆錢？還是……」
「看來得找老鬼問清楚了。」
秋浩已進來，他確實不知道要怎樣解決了，所以他只有進來了。
他看見秋顏的背影，臉上立馬露出了一種很奇特的表情，像慚愧又像心安，像高興又像傷心：「秋……秋顏，你不是，不是……」
秋顏連頭也沒回，聲音很是冷淡：「不是早已被賣了么？對吧？」
秋浩低著頭，像是抬不起頭來。
秋芳卻只是冷笑。
秋吟卻是搖了搖頭。
原來她們兩個早就知道這事了。
秋浩突然想到什麼，急忙道：「你，你是逃出來的？」
秋顏：「是又怎樣？」
秋浩更急了，跺跺腳：「那你還不快些給我回去，我惹不起牛爺。現在我已經夠亂的了，你就不要再給我添亂，好嗎？」
秋顏冷笑：「放心，他不會來的。」
秋浩疑惑：「為什麼？」
秋顏卻不回答了。
她拿起了香。
燒香，下跪，上香，再跪，磕頭。
她目光注視著遺像里那慈祥的笑容。
「爺爺，你真的太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