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臨月氏
放肆哭了一場的後果就是薑墨璃隻能頂著一雙通紅的眼睛離開秋霜樓。離開的那天，冷秋霜並沒有來送她。薑墨璃心裏猜想，或許她是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會丟麵子吧。等下回再見，一定要好好收拾她。不過，讓薑墨璃想不到的是，這次分離，卻成了兩人的最後一麵。
或許是自小長在沙漠，薑墨璃一進沙漠興致便格外高。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了一大堆自己小時候的事，雖然隻有一個人聽，而且聽的人自始至終都拉著臉，卻仍舊沒有影響到她。就這樣，兩個人一個說，一個聽，騎著駱駝晃晃悠悠走了大概有六天左右，終於到了月氏。
一進月氏，薑墨璃的思緒一下子就飛到了三年前。原來她口中的月氏長這樣啊，果然不比黑石城差。
月氏就建於與沙漠相連的綠洲之上，綠洲與黃沙相伴，飛鳥伴駝鈴起舞，極高的氣溫與正常的溫度僅一步之遙，十分獨特。古樸的城牆外是無盡得沙漠，連綿起伏的沙丘輪廓清晰，層次分明。走進城中，可見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流水潺潺，沿著沙漠蜿蜒西去。在小河兩岸，隨處可見淳樸的月氏人來來往往，各自忙碌著。
那時候，娘親還在世，一家人還好好的生活在黑石城。一想到這裏，薑墨璃就心如刀割。那天，自己帶著薑萱在城主府外瘋玩了一整天。出去時還好好的衣服上沾了好多灰，臉上也成了小花貓。一進城主府就被自家娘親給逮到了。
薑墨璃本來算準了自家娘親今日要在府中接待客人，本來以為萬無一失，結果一推開門，就看見一個容貌極美的女子，身著了一身淺藍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烏黑的秀發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臉上也略施粉黛。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薑墨璃回過神來，這不就是自家母親柳子衿嗎。
“碧君，你帶萱兒回房”，隻見柳子衿先是溫柔的吩咐一旁的丫頭帶薑萱回去，然後語氣一轉，冷冰冰的說：“你，跟我來”。
薑墨璃不由得在心裏暗自嘀咕，這誰才是你親生女兒啊，態度差這麽多。不就是出去玩了一會嗎？用的著來後門這堵我嗎？但是這些話薑墨璃是絕對不敢說出來的，要不就依自家娘親的脾氣，屁股肯定開花。
薑墨璃老老實實跟著自家娘親來到上房，就看見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正坐在那，便暗自慶幸道，有外人在，娘親應該會很容易放過我。隻是，這回她又猜錯了。
“薑墨璃，你說說，這是這個月來第幾次了，你自己瘋倒也算了，還帶上萱兒，你是不是還想關禁閉呢”，薑墨璃一邊老老實實站著挨罵，眼神一邊不停的往們口撇，死薑萱，你可要機靈點啊，快點找人來救我啊。
“你不用看了，萱兒我找人看著，璿兒陪你外祖母出去了，你外祖父，你爹，你舅舅都不在”，薑墨璃聽到這話，立馬就換成了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娘親，阿璃知道錯了，你就別罵阿璃了，行不行嘛，這還有別人在這裏誒”。
“你這套對我沒用，你看看人家阿依娜，那才是女孩子該有的，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今天我也不怕丟臉了，反正阿依娜也聽不懂漢話，她在這裏又有什麽關係，你給我過來。”柳子衿雖然長相文文弱弱的，脾氣卻十分火爆，看著薑墨璃的樣子，再看看自己朋友的女兒，就越發來氣。遂罵的更加起勁。
雖然自家娘親說過來說過去也隻是那幾句重複的，無非就是你一個姑娘家，整天跑外麵去野，像樣嗎？你不僅自己胡鬧，還要帶上萱兒，你要我到時候怎麽跟大嫂交代啊……，薑墨璃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根本就不在意，但是自家娘親偏偏要當著外人的麵，這就讓薑墨璃不能忍了。
隻見她頭上佩戴者紅色瑪瑙的額飾，頭發飄散著垂於腦後，青絲飛揚。五官精致，膚色雪白，既有月氏的特色，又有幾分漢人的模樣。這兩者並不衝突，反而很好的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特有的氣質，給人的感覺十分張揚。最特別的是她有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清澈明亮。身著紅色的月氏長裙，氣質高貴優雅。從薑墨璃灰頭土臉的進來開始，就一直笑盈盈地盯著她。
隻可惜她道行不夠，雖然裝的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能騙過自家娘親，卻騙不過自己。薑墨璃從她的眼神中隻看到了嘲笑。
“我告訴你，要是再有下回，看我怎麽收拾你。這是阿依娜，以後你要跟她好好相處，聽見了沒”，柳子衿罵了一會，覺得也差不多了，就放開了薑墨璃，
吩咐道：“以後阿依娜也住在墨竹居，她的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她侍女會說漢話，就在外麵，記得帶上她，你趕快陪阿依娜一起回去”，“是，阿璃知道了，阿璃這就送阿依娜姐姐去她房間”，薑墨璃故作乖順的答應的好好的，領著阿依娜就出去了。
盡管自家娘親吩咐過要跟那個阿依娜好好相處，盡管自己也答應的好好的。但是，薑墨璃一進墨竹居，立馬就將下人趕了出去，然後學著阿依娜笑起來的模樣，說道：“阿依娜姐姐，你是能聽懂漢話的吧”。哼，故意裝作聽不懂，看我笑話，看我怎麽收拾你。
“能聽懂，又如何，沒想到大漠第一美人的女兒會是這般模樣，真是讓人大開眼界啊”薑墨璃見阿依娜不僅漢話說的流利，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提及自己娘親，瞬間就不樂意了，“我怎樣啊，你管的著嗎？你以為自己就有多好啊，裝腔作勢，虛偽”。
“我虛偽也比你要好，野丫頭”，薑墨璃四歲，阿依娜七歲，兩個人脾氣都挺火爆的，互相不服氣，越罵越起勁，越罵越沒有詞可以接。索性就動起手來了，兩人誰也不認輸，互相掐著對方，一起滾到了地上。
兩人就這樣互相堅持著，直到混亂之中不小心碰倒了一個花瓶，門外的侍女連忙高聲問道：“小姐，你們沒事吧，發生什麽了，奴婢可以進來看看嗎？”。
“不許進來”，“別進來”，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要是讓人知道那還不得被娘親罵死。要是讓人看見還不得丟臉死。“鬆手”，“鬆手”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同時鬆開了手。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啊，薑三小姐”，“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啊，月氏公主”，兩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異口同聲地說道，下一刻兩個人又都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怎麽會有跟自己這麽像的人呢，其實她也不太討厭吧。兩人互相看著對方，心裏都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但是下意識的就不排斥對方了。“咱們和好吧”，“我們和好吧”。就這樣，兩個異族少女就此結緣。
然後，城主府開始了雞飛狗跳的生活。一個是慣愛惹是生非的薑三小姐，一個是解放天性的月氏公主，兩人湊到一起，就沒有個安靜的時候。
阿依娜在城主府待了一年，跟薑墨璃倒是將自己以前不能做的，不敢做的，都做了個大概。雖然兩人嘴上還是互不饒人，也是一直吵架，但兩人的感情卻越來越好，成了無話不說的好友。一年半過去了，月氏內亂平息，阿依娜也隻能回到月氏去。
分別那天，兩人難得沒有互損對方，抱在一起哭了好久，直到被人拉開。最後，還是薑墨璃將自己養的飛鴿送給了阿依娜，兩人憑借著飛鴿，一直互通信件，一月一封，三年來從未斷過。
“你能聽懂嗎？”鍾梓蕭實在是受不了了，這才剛進城，一路上就有好多月氏人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還說著自己壓根聽不懂的語言。當然，這其中女人居多。
月氏男女都是穿著無袖的長袍，而且，除了貴族，其他人不論男女都不穿鞋的。男女的手臂雙腳都是暴露在外的，這讓鍾梓蕭更加看不習慣。“嘻嘻，這好像是三哥第一次主動跟我說話吧。我當然能聽的懂，以前母親教過我。沒事的，這是月氏語，在月氏會說漢話的少”。
薑墨璃瞬間回過神來。笑著拉起鍾梓蕭的手，“三哥，我們先去找落腳的地方吧。等吃飽喝足我再跟你好好說說月氏”。薑墨璃直衝衝的就拉著鍾梓蕭往前走去，還略帶撒嬌的說道：“你快點啊，人家餓了”。
難不成跟你說她們是看上你了，想讓你做她們的夫婿嗎？那我的小命還要嗎？薑墨璃在心裏暗自腹誹，誰讓你長的這麽吸引人呢，這可不怪我。
鍾梓蕭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基本就已經習慣了薑墨璃這種說話的語氣和她古怪的行為。反正，現在薑墨璃無論做什麽，鍾梓蕭都能夠習以為常。
反正這裏人生地不熟，語言也不通，他也就任由薑墨璃拉著，在集市轉悠了一圈後，選了一家不知道名字的客棧作為落腳點。
“三哥，在月氏隻有王室和貴族才會學漢文，你聽不懂就盡量別亂來喔，跟著我就行了，對了，師傅有說過怎樣找那個人嗎？”薑墨璃吃飽喝足，就開始思考正事了。
“隻說了他在這裏有一個藥廬，不過，估計現在也不能去那裏找人吧”。鍾梓蕭現在是真的受不了了，雖然知道自己師傅就是有些神經兮兮，多半不靠譜，這也太不靠譜了點吧。一進城，慕容華的畫像漫天飛，這他還有可能在那裏嗎？絕對不會啊。
薑墨璃深吸了一口氣，爭取平複自己的情緒。“那怎麽辦？這月氏雖然隻有這麽點大，但是人生地不熟，去哪裏找人啊”。薑墨璃話音剛落，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哄鬧聲。
從窗戶探出頭一看，隻聽到圍觀群眾議論紛紛，“這就是慕容華，終於找到他了，真是太好了，公主有救了”。薑墨璃現在的心情真的是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總之，好了，不用找了。
隻見大名鼎鼎的毒醫慕容華被一群士兵用鐵鏈拴住，拖著前行。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慕容華竟然穿的破破爛爛的，臉上不知被什麽東西糊了一臉，連樣貌都看不清。薑墨璃很不厚道地在心裏嘲笑著他。
不過，薑墨璃的目光很快就被帶頭的那個人給吸引了。隻見他不過十七八歲，身著月氏軍隊的服飾，有著黑亮垂直的頭發，就那樣披散在肩後。斜飛的英挺劍眉，細長而又蘊藏著銳利的黑眸，棱角分明的輪廓。他身材修長高大卻不粗獷，就宛如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生氣逼人。
這人眼眸是黑的，那就是漢人。可是為什麽月氏的軍隊中會有漢人，而且看他的裝扮應該也不是普通士兵，官位應該很高。真奇怪啊。啊，不會是他吧。
“看什麽呢？”鍾梓蕭看薑墨璃趴在窗沿上看了好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不由得出聲打斷了她。“沒什麽啊”，薑墨璃隻一下就緩過神來，重新坐回桌旁。
“喔，對了，不用去找了，他已經被抓了，就在剛才，準備一下吧”，“啊，準備什麽？”鍾梓蕭現在快煩死了，在這聽不懂還就真成了睜眼瞎。“進宮救人啊，你先出去，我換身衣裳再說”，說著就把鍾梓蕭推了出去。
鍾梓蕭現在是真不明白了，既然要救人就快點，為什麽要換衣服，關鍵是她出來的時候還是原來那身衣服。鍾梓蕭這下都不用猜都知道，這丫頭有事情瞞著自己。
語言不通是鍾梓蕭最大的痛，在跟著薑墨璃七拐八拐走了一會後，她突然在一個地方停住了，架勢就要往裏走。
鍾梓蕭見狀急忙拉住她，“來這種地方幹嘛？”雖然看不懂文字，但是看這地方就知道是賭場，裏麵的喧鬧聲都傳了出來。
“誒啊，三哥，我還能害你嗎，進去吧，我要找個熟人，不然就這樣直接去，會被直接哢嚓掉的，還怎麽救人啊”，薑墨璃做了一個砍頭的動作，拖著鍾梓蕭就往裏走。
一進去，薑墨璃不由自主的在心裏感歎。哇，這就是月氏最大的賭場啊。上下兩層，裝飾的異常豪華，每一層都有不少的漢人侍女穿著暴露，穿梭在其中，來回與賭客調笑著，吸引著不少人的目光.
看著人們臉上那貪婪的表情，不甘的表情，沉醉的表情，不由得在心裏咂舌，人性真是悲哀啊，可真對的起“醉生夢死”這個名字。
鍾梓蕭的內心亦然是震驚的，這賭場規模可真大，隨便一眼望去，賭局賠率都大的驚人，參加的人卻也不少。粗略估計一番，這賭場一日的收入都能抵一座城市半年的收入了。這背後的主人究竟是誰，竟能如此強大。
一旁的侍女啊若見鍾梓蕭兩人進來，雖然覺得他們看起來不像是來賭錢的，但還是習慣性的麵帶微笑走上前，“不想跟你廢話，帶我們去見你主人”。
隻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薑墨璃給打斷了，本來她心情是極度不快的，在看見薑墨璃手中的令牌後，眼中充滿了恐懼感。薑墨璃得意的揚揚手中的玄鐵令牌，隻見上麵印了一個“娜”字。
她雖然隻是個小侍女，但還是知道這種樣式的令牌是上麵人獨有的。自己剛才的表情變化那麽明顯，他們肯定瞧見了。啊若回想起自己姐妹犯了錯的下場，心裏愈發害怕起來。
但還是勉強打起精神笑著道：“是，兩位請隨我來”，菩薩保佑，菩薩保佑，希望貴客別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