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社會新鮮人 （2）
一來二去姜嫿就明白了婆婆的用意，不過這種事她怎麼好意思說？每次只能「呵呵」傻笑含糊過去。
其實姜嫿一向挺喜歡小朋友的，而且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也是自然規律不是？不過梁大教授不這麼想，他的理論是媳婦年紀還小，自己都沒長大，而且剛剛上班，分不出多餘的精力照顧孩子，所以他作出了一個成熟負責任卻遭到宋女士強烈發對的決定——孩子至少三年後再考慮。
趁著暑假梁襟帆帶姜嫿回了趟宋女士的老家。宋女士祖籍浙江海寧，海寧自古以來能人輩出，世家大族比比皆是，而宋家正是其中的翹楚。姜嫿翻看宋家族譜時，方才得知宋家僅明清兩朝就出過3位閣老，進士及第32人，各級官吏200餘人。到了近代子弟開始涉足各行各業，有從政的，有從軍的，還有從商的，更有人遠渡重洋、紮根海外。
宋女士的祖父當年便是抱了「實業救國」的心愿投身商界，借了宋家深厚的根基和人脈，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短短二三十年便積累起巨額財富。但時局動蕩，戰亂不休，宋女士的祖父看不到希望，最終帶著妻兒遠遁海外，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堅安家落戶。
老人家最終客死異鄉，直至咽下最後一口氣也未能再見到心心念念的故土。臨終前殷殷囑咐獨子、也就是宋女士的父親——時機成熟時，務要歸國。
誰知這一等又是二十多年，直到八十年代中，宋女士的父母終於帶著一雙兒女和老人家的骨灰回到故鄉。
宋女士嫁給梁父后，逐漸退出了家族生意，之後宋父去世，宋家的產業全部由其子、宋女士的哥哥宋晉豪接掌。宋晉豪是難得的商界奇才，宋家的生意在他手上更是發揚光大。
宋家家風清正，子女都教育得很好，家庭對宋家人來說是第一位的，所以宋晉豪將寡母和唯一的妹妹照顧得無微不至，宋女士每年僅股權分紅就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宋家親戚眾多，梁晉豪專程趕回來，陪著外甥兩口子都見了一遍也用了三四天。梁襟帆和姜嫿又陪外婆住了一星期，姜嫿非常喜歡這位慈祥平和的老人家，兩人竟然十分說得來。
姜嫿再次感激上天，竟然在痛失至親之後，又給了她這樣一群溫暖、可親又可敬的家人。
「老公，我很幸福。」在回S市的車上，姜嫿抱著梁襟帆一條手臂，頭倚靠在他肩頭，仰臉笑盈盈地告訴他。
「嗯，」梁襟帆湛黑雙眸中柔情似水，撫著女孩頭頂的柔發，「我的，就是你的。」
「知道了。」姜嫿柔柔回應，又補上一句：「你，也是我的。」
9月1日是全市中小學開學的日子。8月中旬回海寧前，姜嫿就接到了教學處電話，通知她新學期工作安排——除了承擔高一年級兩個班級的英語教學外，同時還要擔任高一五班的班主任。
這令姜嫿既興奮又忐忑，一遍遍回想自己從小到大看過的那些影視劇或者書籍里的班主任形象，又忍不住腦洞大開地將自己套進去，越琢磨越熱血沸騰。
梁襟帆看在眼裡，只覺小姑娘單純又可愛，無論她那些計劃啊、夢想啊有多一廂情願，都不願打擊她，反而任她拉著自己興緻勃勃地嘮叨，還一臉認真地給出自己的意見，再看著小姑娘一臉恍然大悟或者茅塞頓開狀地跑開繼續鑽研（zuò mèng）.……
是哪位智慧的聖人說過「夢想很豐滿，現實很打臉」？三個月後的姜嫿，真想把這句至理名言紋在自己腦門上。
雖然能進S中的學生大多是學霸，但十六七歲、正處於叛逆期的學霸也一樣是熊孩子，而且還是一幫高智商的熊孩子！
姜嫿年齡比學生們大不了幾歲，人又貌美如花，友善親和，倒是很容易就被這班半大孩子接受了。不過她的竊喜沒有持續幾天，就意識到一個殘酷的現實——學生、家長與學校的關係，是永恆的對立、有條件的統一，而對夾在中間的老師們來說，哪頭都都不是好伺候的，只能盡量居中安撫調和。
姜嫿心思純直，在她眼中心中，學生和家長相對學校，就是弱勢群體，所以遇事總是先站在學生和家長的立場為他們考慮，然後儘力在雙方中間找平衡點，落在領導和那些「會做」的同事們眼裡，紛紛大搖其頭，都覺這頂著名校高材生光環的漂亮姑娘實在是不夠聰明。
劉綺玲伶俐精明，楊清隨和通透，兩人不止一次提醒姜嫿，在職場可不能憑著一腔熱血橫衝直撞，可這傻姑娘就是不開竅——真真是白生了一張聰明面孔！
這天三人中午約了一起去學校附近的一家小飯館午餐。劉綺玲用筷子點著姜嫿的腦門兒、操著本地人慣常的強調教訓她：「哎，你腦子是不是秀逗啦？哪個是你老闆曉不曉得啦？再說學校的制度又不是剛剛才定的，更不是專門針對你那班學生訂的，別的學生和他們家長不管理不理解最後都只能接受，怎麼就你那班受不了了？我跟你說，他們還不就是看你老實好欺負？你哦，真是個戇督！」
姜嫿笑著躲閃：「我控制不住嘛！咱們也都做過學生，當年對學校那些不合理的規章制度有多討厭你都忘啦？看到這幫孩子還要受同樣的折磨，我就忍不住同情他們.……」
「醒醒吧你！」劉綺玲又是一指頭杵上姜嫿眉心，「以為自己是梁山好漢，還替天行道呢？一次次為了維護你那些不懂事的學生，拿自己的小胳膊去跟人家的大腿比力氣，不是找死嗎？傻丫頭，咱拿著賣白菜的錢，就別操那賣白粉的心了！你這樣不通世故，不但要得罪咱們頭上那些領導，就是身邊這些同事，也看不慣你這樣特立獨行標新立異！」
姜嫿頓覺委屈：「我壓根兒沒想過標新立異呀……」
「我們倆知道，也相信你，可別人能信嗎？」楊清沒劉綺玲嘴皮子利索，這會兒才終於插上話，「就顯得你關心學生、愛生如子了？何況你這樣費力也未必討得了好——領導和同事那邊就不用說了，就是那些得了你維護的學生和家長，哪個不是為了一己私利利用你的好心？你覺得，一旦你被領導穿小鞋，他們會反過來維護你嗎？剛來的時候我也想著當個多麼多麼偉大的好老師，可以這幾個月我算也看明白了——老師這一行有自己的『潛規則』，大家心照不宣而已！家長的心意，你就算不是每次都接受，至少十次里接受那麼一兩次。不是為了你自己，也不是為了家長，是為了少讓其他人看你不順眼！」
姜嫿無語。
此時的她，將堅持原則看得無比重要，甚至多年以後，碰壁無數的姜「老」師，在某些方面，依然固執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