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意外重逢
不過裡面靜悄悄的。姜嫿伸長脖子,努力從那幾扇巨大的落地玻璃往裡張望,一個人影也瞧不見。
她按門鈴,按了七八遍,無人應答。姜嫿記得梁家是有保姆的,而且是兩個,一個四十多歲,一個二十多歲,因為家裡只有三個老人,所以這兩個保姆都是住家的。就算主人外出了,連個保姆也不在家么?
這下姜嫿完全沒了辦法,本來昨晚就因為擔心沒休息好,今天大清早到現在又馬不停蹄地長途奔波了四五個小時,疲憊和失望一下子全部湧上來,姜嫿蹲在地上,兩手抱膝,頭深深埋進去。
偶爾經過的居民都會好奇地看這個女子兩眼,不過沒人想要過來關心她出了什麼事。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姜嫿感到腳腕傳來麻麻的刺痛,她吸吸鼻子,打算站起來。
姜嫿撐著膝蓋慢慢起身,起來一半,有些頭暈眼花。她伸出一隻手摸索著去扶身側的別墅圍牆,摸到了——嗯?這牆好像有點暖、還微微起伏……
媽媽呀!姜嫿混沌的腦子裡彷彿有一道閃電劈過,忙忙扭頭去看。烏黑柔亮的長發甩出一個曼妙的弧度,然後——
「嘶——」
頭皮一痛,姜嫿眼淚差點飈出來,一手慌亂去拽那縷倒霉的頭髮,脖子不得不扭成一個難受的角度,歪偏著頭去看這鬼一樣突然出現在她身側的神經病。只一眼,姜嫿便驚得瞪大雙眼:「你你.……啊.……怎麼是你?!」
梁襟帆的眉眼與她記憶中絲毫不差,連聲音也是一樣的溫和低沉:「別動。」
姜嫿聽出他嗓音里隱忍的笑意,更加囧了,手上用力,想著乾脆扯斷那被扣子勾住的頭髮算了。
手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握住,梁襟帆的聲音再次傳來:「別動!我來。」
唔.……好吧,那大叔你倒是先放開我的手啊。姜嫿一邊腹誹,一邊想要不動聲色地抽回被握住那隻手。
沒用。梁襟帆沒用太大力,但姜嫿也沒辦法抽回來。姜嫿覺得自己的臉快要冒煙了,這這這.……啥情況啊?
「說了別動,怎麼不聽話?」梁襟帆空著的那隻手靈活地在那對莫名其妙糾纏在一起的東西上動作著,嘴裡還不忘教訓她,不過那語氣讓姜嫿覺得更囧。
當她小孩子教訓呢?姜嫿忿忿,她這副囧樣到底是誰害的啊?她叉腰還嘴:「你們家人怎麼回事啊?怎麼兩天都打不通——咦?」
姜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頭髮已經脫離了紐扣的掌控、重獲自由了。
梁襟帆含笑欣賞著眼前小姑娘因生氣而激動得通紅的小臉、亮晶晶的杏眼,以及雙手叉腰的小潑婦氣勢——她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生氣勃勃的,耀眼得令人挪不開眼。
這麼一打岔,姜嫿再也攢不起來之前興師問罪的氣勢,有些悻悻地退後一步,拉開與梁襟帆的距離,「宋阿姨的電話我從昨晚到現在怎麼都打不通,家裡出了什麼事兒嗎?還有——你怎麼在這兒?」
後面這個問題實在是有廢話之嫌——這是他家,他梁襟帆出現在自己家有什麼問題嗎?
好在梁襟帆馬上就明白了姜嫿的意思,微微笑道:「我回來了。」
問得廢話,答得好像也是廢話.……
不過姜嫿也聽得懂——原來他那項不能告知任何人包括親人的秘密工作提前完成了呀。得,那她應該是白操心白跑腿兒了。
姜嫿上下打量了下樑襟帆筆挺合身的白襯衫、黑色休閑西褲,和從容的神情,點點頭,說了聲「算了,沒事就好」轉身瀟洒離去。
雙肩小背包被拉住,姜嫿沒防備,趔趄了下,不用回頭也知道肯定又是梁襟帆這廝的手腳。、
姜嫿還沒來得及開口,梁襟帆已經鬆了手,對著小姑娘的後腦勺道:「吃早飯了嗎?進來吧。」
後面那句不是詢問——姜嫿可以肯定,而且她還品出了點兒不容拒絕的味道。姜嫿轉身看見梁襟帆正在用鑰匙開門,她偏頭,琢磨正好趁此機會將兩人之間的關係了結一下。於是姜嫿點點頭,大方跟著梁襟帆走了進去。
客廳寬敞整潔,姜嫿依稀還有些印象,不過好像又有什麼不一樣了。梁襟帆讓姜嫿先去沙發上坐下,自己去廚房給她倒水。
姜嫿環顧一圈,眼睛很快被右側牆面上掛著的一張大幅鑲框黑白照片吸引——那是梁爺爺!
視線稍稍下移,鏡框下靠牆放著一張窄窄黑漆條案,幾個白磁碟中整齊擺放成小山狀的蘋果、梨、奇異果之類,姜嫿震驚,脫口道:「梁爺爺他——」
梁襟帆正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和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走出廚房,聞言順著姜嫿的視線看向那張遺像,盤桓片刻收回,平和道:「嗯,上周的事,半夜突發心梗,睡眠中離世的——還好,沒有痛苦。」梁襟帆垂眸,長而密的睫毛在鼻樑處落下一片小小的陰影,唇畔猶帶著一絲未斂的笑意,不過在姜嫿看來似乎也是悲涼的。
姜嫿的視線再次飄向那張遺像,梁家老爺子她只見過兩次,一次是梁襟帆帶她見家長,第二次是在梁家辦的那場婚禮上。老人的模樣在姜嫿的記憶中早已模糊了,不過那時感覺梁爺爺是威嚴又嚴肅的。
「呃——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應該早點聯繫宋阿姨的.……」姜嫿不擅長安慰人,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一個成年男人,而且這個男人她還幾乎不認識。
「沒事,」梁襟帆顯然是個極度自製且理智的人,瞬間便已恢復正常,溫煦笑道:「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兩年,謝謝你。」說著將牛奶遞到姜嫿面前,「趁熱喝吧。」
姜嫿接過,有些回不過神來,機械喝了一口。牛奶溫度剛剛好,和著香濃絲滑的口感讓人一下子身心倍感舒適。
梁襟帆在姜嫿對面沙發落座,看著小姑娘小口小口抿著牛奶,神色柔和,眼底含笑。
「那叔叔阿姨他們——」姜嫿問出心中疑惑。
「上周辦完追悼會,我給他們安排了歐洲游,讓他們出去散散心。他們不在,我給兩個保姆也放了假。」梁襟帆的解釋很詳盡。
「哦——」兩個不熟悉的男女這樣單獨對坐,姜嫿漸覺不自在起來,「那個——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當然是句客套話,一般人自然會說「謝謝,沒什麼了」之類的話,不過姜嫿再一次意外了,因為梁襟帆含笑直視著她,坦然答道:「謝謝,確實有件事還要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