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黑羽快斗

——  莫緣倚靠著長椅，微闔著雙眼，剛剛的過山車把她嚇得不輕。

  她想吃冰淇淋，被我拒絕了。天氣轉涼，還是少吃冷飲。但她央求幾句，我又毫無骨氣地妥協了。

  我走向售賣冰淇淋的店鋪，卻被五顏六色的氣球吸引了目光。

  小孩子都很喜歡各式各樣的卡通氣球，在我的認知里，電視劇往往會出現這麼個鏡頭-——女孩一手牽著男朋友，一手拿著氫氣球，笑靨如花。

  但是當我帶著氣球，回到莫緣面前，她在聽歌，眨了眨眼睛，愣了愣，摘下一隻耳機，微笑著接過了氣球。

  「謝謝你。」她把氣球的細線在手指上纏了幾道，又拿起冰淇淋，沒急著吃，「辛苦了，黑羽姐姐。」

  我卻敏銳地察覺到，當莫緣看見氣球的瞬間，表情僵硬了一下，並沒有激動和喜悅，反而有些震驚和糾結，彷彿氣球喚起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皺起眉，露出一絲厭惡和反感。

  莫緣笑了笑，低下頭，安安靜靜地吃著冰淇淋，睫毛顫了顫，長而稀疏，掩蓋不住眸子裡面的情緒。

  「在聽什麼呢？」我轉移話題，打趣似的調侃，「不會還是那首巧舌如簧的土匪吧？」

  沉淪世俗，為紅顏犯下罪。

  看嘴角上揚的邪魅，莫招惹帶刺的玫瑰，聞聲不見的美，悄然無息的落淚。

  「不是的。」她猶豫了一下，把剛剛摘下來的耳機遞給我，我沒有接，朝她偏過臉。

  莫緣又愣住了，遲疑著，把耳機輕輕塞進我的耳朵。

  和之前輕快的旋律不同，是低緩的腔調-——似綾羅纏繞著，似枷鎖金裝玉裹，似雪花飛舞著墜落.……

  美麗，本就是向死而活。

  愛情，若能參破，終究只是寂寞，忘卻了前因後果……

  我聽了幾句，不禁悲從中來，笑著點點她的額頭：「這首歌也太文藝風了。」

  她答應了一聲：「嗯，不聽了。」

  她看著我，平日里沒什麼神採的眼睛，此時此刻盯著我——是漆黑的，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深棕色。是真摯的，倒映著我的面容，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雜質。

  我鼻子有點酸，甚至想要落淚。

  剛才的歌詞讓我后怕-——枯守著承諾，空耗著青春。

  我攬住她的肩膀，她很溫順地靠過來。我聞到了她身上的氣息，她沒有噴香水，但依舊有一種很淺淡的味道，或許是護手霜吧，帶著絲絲縷縷的暖意。

  很好聞，我很喜歡。

  乾脆等下開車去找個商廈，買了鑽戒和玫瑰，直接向她求婚吧。

  我又很快地打消了這個念頭-——當初告白就已經很草率了，求婚可不能再這樣了。

  「快斗，我其實是個很無趣的人，」莫緣突然發話了，「也不討人喜歡。」

  「扭捏，膽小，經常傷害了別人自己卻還茫然不知。」她轉過臉來，直直地看著我，「快斗，你可能現在不知道，但以後會發現的。」

  她的眼眶有點泛紅，我立馬慌了，不曉得是不是氣球勾起了她的某些記憶，還是我不在的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你有缺點，我知道的。」

  我並沒有覺得她有什麼瑕疵。可是，我明白，如果我說，在我眼裡，她就是完美的，她反而會認為我在敷衍她，我在欺騙她。

  再次開口，聲音低了一個度：「我會滿心歡喜地接受你所有的缺點。」

  我願意給她所有的偏愛。

  「不管是哪種身份，只要是和我在一起，你就不需要擔心這些。」

  怪盜基德也好，黑羽快斗也罷，甚至是偽裝成的形形色色的人，只要是我，就會喜歡她的。

  莫緣不說話了。她望著我，目光柔軟。

  就像走進寵物店，我喜歡的貓咪正好也朝我輕聲叫喚，把胖乎乎的肉墊伸進我的手心。就像給多年未見的朋友寫信，然後收到了朋友的回信，信里表示，朋友安好並且也很想念我。

  往後，她的這種低落又慢慢地消失，情緒逐漸恢復了，眼神中流淌著笑意。

  回到家，我剛騰出手開門，莫緣突然不安分起來，一雙手在我的腹部摸來摸去，我抓住了她的手腕：「別鬧。」

  她卻不罷休，手腕扭了扭，掙脫了我的束縛，整個人貼了上來，手緊緊環住了我的腰。

  莫緣在得寸進尺：「讓我抱抱。」

  尾音勾住了我的心。我轉過頭，看向她-——她的妝容有些花了，眼神在闌珊夜色的映照下，顯得迷離而曖昧。

  我咬咬牙，語氣中帶著些許警告：「莫緣，別真把我當女人了。」

  「沒有啊，黑羽姐姐，」她撥弄著我的頭髮，「我一直把你當男人。」

  我直接用了真實的嗓音：「所以，你是故意在勾我？」

  莫緣用力地抱了我一下，算是回應。

  她的聲音軟軟的：「我是在勾你，你的反應呢？」

  這是我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回身，鉗住了她的下巴，聲音嚴肅了些：「你現在清不清醒？」

  晚上沒有人喝酒，但我依然要問她這個問題。她如果只是玩鬧，我可以一笑置之。

  但是，她盯著我，眼神明亮：「我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