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配

  「你後悔嗎？」那個聲音聽上去沒有感情，但說的話卻讓他心中一顫。

  「不悔。」他說道。

  「為了救一些毫不相關的人，而喪失了自己的性命，你當真，心裡沒有一點點後悔？」

  「……」他沉默了，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感知有喪失的情況下，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連站著躺著都無法確定。

  不過他現在知道，自己……是真的死了。

  「你是誰？」他問道，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后不後悔的問題。

  「你在繞開我的話題……這是不是說明，你心裡其實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後悔的。」

  明明只是個問句，為什麼聽上去卻那麼肯定。

  「你到底是誰？！」他吼著，想那個聲音閉嘴。

  「你開始急了，顧辭。」那聲音好像笑了一聲，讓顧辭覺得無比嘲諷。「你是後悔的對不對？你其實心裡早就有答案了，你早就知道自己會救他們，你明明想不救的呢……」

  「你閉嘴、你閉嘴、你閉嘴啊！你給我閉嘴啊！」顧辭吼著，彷彿想要把某些秘密藏住，永遠的藏住。

  「顧辭，你還記得當年你去藍天大會的路上嗎？哦，對！你記得，你一直記得，你記性一向很好。」聲音的主人就像是一個想要慢慢折磨人的惡魔，他語氣嘲諷的跟顧辭講著，想把顧辭慢慢的折磨至死。

  「那個時候你就已經猜到了王權霸業會對你冷言相向，你只是不相信而已。」

  「你一直都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人，你在乎的顧淑林早就死於那場車禍了，這個世界的她，不過是一個影子，一個……你重情的影子……」

  「不準再說了……你快閉嘴……」顧辭好像蜷縮住了，他好像捂住了耳朵，但又好像沒捂住——那個聲音還在自顧自的講著。

  「你不相信嗎？我跟你說說吧，如果你真的在意的話，就不會整日流連於塗山，去想那個你根本得不到的人，卻連你這個所謂的親人也不陪伴……多麼可笑啊！」那個聲音竟然笑了起來，笑聲如同針一般一陣陣的刺入顧辭的心間。

  「你本來就沒想過因為顧淑林而跟王權霸業翻臉，只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已，你其實只是想看看在王權霸業心裡，你到底重不重要。」

  「你看上去對顧淑林很尊重，只不過是因為你那可笑的虛榮心。」

  「你明明可以口頭帶話，卻為什麼要留字條？你不過是想讓別人看到，你那些所謂的關心。」

  「我求求你……不要說了好不好……不要說了……」顧辭聲音哽咽，那些驕傲被打破的無法復原。

  「你其實早就知道塗山容容沒有愛人，你那些『真情』把你這自封的深情都繞了進去，因為你沒有看到塗山容容的變化，甚至以為塗山容容當時所說的愛人確有其人。」

  「你向來都是自私的……從小的生活環境決定了成就這樣的你，你這種人本來就不配被愛，你不懂什麼是愛。」

  「你自私到不隱藏你那所謂可笑的愛意，告訴塗山容容你愛的是她，讓她未來的日子都心神不寧……你就是故意的。」

  「別說了！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我求求你別說了好不好……」顧辭好像哭了，聲音的嘶啞讓他都快辨別不出這到底是誰的聲音。

  「你求我有什麼用？你的大義凜然呢？你的浩然正氣呢？你所謂的正義呢？」

  「呵呵哈哈哈哈哈——」那聲音大笑，似乎很享受這樣的情形。

  「還記得楊家婚禮嗎？那時間比較久，我怕你不記得……不過就在去往的馬車上，你做了一個夢，夢裡你早就知道自己會死了，你也早就知道塗山容容根本不喜歡你……」

  「自欺欺人的把戲，好玩嗎？」

  「顧辭……你一向記憶很好，我相信……你不會忘的……」聲音越來越小，語氣也越來越冷漠：「要知道，我比你自己……還要了解你。」

  聲音消失了，黑暗裡又恢復了平靜。

  「我沒有……我不是那樣的……我很在意，很在意的……」

  「我不自私……我很在意他們的，我不知道塗山容容到底有沒有愛人的……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顧辭聲音顫抖，努力否認著一切。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出來！我告訴你我沒有……沒有……沒有那個樣子……」顧辭想找到那個聲音，想告訴那個聲音自己不是那樣的，可到最後竟然不知道該去怎麼反駁了，就好像，那個聲音說的就是對的。

  對啊，那個聲音說的東西他都記得，可為什麼自己還是那樣做了？

  是因為不記得……還是……

  自己確實是像那個聲音說的一樣？

  他想起來了自己的那些布局，那些布局就像是為了自己給這個世界有一個好映像而所做的一樣。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對不起、對不起……」

  「連你都開始同意我的說法了，是不是代表著……你其實心裡，也是那麼想的？」

  那個聲音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他似乎是想擊碎顧辭那自傲的從容正定，一但顧辭心裡有了一個破綻，他就會無限的放大。

  「承認吧，顧辭……你根本沒在意過顧淑林，你從沒怪罪過王權霸業，你甚至還嘗試放棄過塗山容容。」

  「你不配被愛……」

  顧辭，你不配被愛。

  這幾個字狠狠扎在了顧辭的心間上，壓的顧辭喘不上氣。

  「你根本……不愛她……」那個聲音在說完這句話，當還想繼續說的時候，就被顧辭突然打斷了。

  「你放屁！老子不反駁你……還以為你說的真的對！」顧辭聲音激動，原先所有的委屈和自責變成緊張和憤怒。

  「老子不敢說你其他說的都對！但是老子特娘的就是愛她！老子兩輩子就愛過她一個人！」

  「嘖，你看，一說到她你就激動。」那聲音感覺麻煩：「如果再來一次，你還敢去說嗎？」

  顧辭噎住了，沉默不語。

  「是啊，你不敢……」

  「上天已經給過你一次再來的機會了，你沒能把握住，如今……若是再給你一次，你又會怎麼選？」

  「顧辭，記住……」

  「你不配被愛。」那聲音又消失了，這次把選擇權交給了顧辭。

  「我不配……被愛。」

  我不配嗎？

  顧辭笑了笑，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一抹金色閃過，像是帶走了什麼東西。

  「呃啊啊啊——」顧辭痛苦大叫，他只感覺身體被撕裂了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不同於原先那個聲音，又不像是顧辭那慘叫般嘶吼的聲音響起。

  「這次……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