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我的喜歡
王權霸業垂下眼帘，從懷中取出了一件信封，遞給了塗山容容。
塗山容容就像是確認了什麼答案，心裡咯噔一下，手腳發涼。
一旁的塗山紅紅牽起塗山雅雅的手，拉著她離開——她已經大概猜到了。
塗山容容將劍和面具遞給一旁的僕人，自己接過王權霸業手上的信封，猶豫了許久，卻未打開。
「我們東西也送到了……那我們也要走了。」王權霸業啞聲：「我記得他還有一個徒弟，我會盡量找到他的…總不能讓他的師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走了吧？」
塗山容容手指微微捲曲，手上的力度很大。
正當王權霸業準備走的時候，塗山容容終於開口了：「他為什麼會救你……」
「我記得他說過，他討厭你們這群所謂的『兄弟』，他說會有一次很好的機會讓你們全都死了，他說這是他最後一次出去……」
「憑什麼，憑什麼你們自己作的死……憑什麼要他為你們買單！憑什麼你們都安然無恙的回來了，憑什麼他卻留在了外面！」
「你告訴我，憑什麼？！」
塗山容容語氣越說越激動，眼眸通紅，彷彿下一秒就要哭了出來，但她還是忍著，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
「我……」王權霸業隨著塗山容容一言一詞，心裡的那份愧疚與沉重愈發加大。
他明白，他都明白，他知道是因為他，要是十年前的那個下午，他沒有對顧辭那般言語，要是十年前，他跟顧辭好好說，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了……
那他們在這十年的時間裡，他們還會是最好的搭檔，他們也還會是默契度最高的兄弟。
顧辭了解那些叫做黑狐的東西，那他就不會因為恨意而想要去害他們，顧辭會告訴他們最好的應對方法，那他們都會平安回來……
「對不起……」王權霸業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這個在顧辭近十年消沉的時候一直陪著顧辭的狐妖，可想而知，他們對彼此間的重要性。
十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年？
塗山容容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和顧辭差不多，無論情緒有多激動，他們總會在最快的時間裡安穩下來，那樣於他們而言，太過無理和不雅了。
「你們走吧，他的徒弟我知道在哪，我會去找的，就不勞煩你了。」
「畢竟……出生重要嘛……」
王權霸業身軀一顫，他們早就把面具摘了下來，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面具已經不代表著榮耀，而是一種無力的愧疚。
「對不起……」王權霸業留下一句話便離開了，他們的目標太大了，不能在塗山逗留太久，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塗山會有麻煩的。
看著王權霸業離開，塗山容容閉上了眼睛，無力的趴在了城牆上。
四周的守衛早就撤走了，連之前幫塗山容容拿著塗歸劍和面具僕人也幫塗山容容將東西放置在了她的房間——她們也看出來了，這是一場私人的恩怨。
不知過了多久，塗山容容聽到一個人在說話。
「我師父呢……」
是一個少年音，還帶著一點沙啞。
塗山容容抬眸，看到了一個身穿黑袍，戴著黑色面具的人。
這是遲松的標配，塗山容容一眼就認了出來。
「師父……」塗山容容喃喃，猜到了眼前這人應該就是顧辭的徒弟，不由自嘲的笑了笑。「顧辭啊？他死了……」為了救一些不相干的人死的。
眼前那人好像沒什麼反應，過了許久他才悶悶的嗯了一聲，撂下一句話就離開了。
「我知道了。」
塗山容容垂眸，這下好了，都不用專門跑一趟了。
塗山容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信封，收好，抬步準備離開。
還是先回自己的房間后再打開吧。
…………
…………
「混蛋……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啊……」塗山容容趴在桌上，淚水在縫隙間滲出，打濕了信封。
在塗山容容的手邊，兩張白紙洋洋洒洒的寫有兩大面字跡。
若是看去，紙面上的字很是工整，可以看出寫字的人非常用心。
「容容，見字如面，我想……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世了。其實我也沒打算寫這封信的，可惜有個混蛋說我這次出去一定會死，還是要準備好這封信。」
「那個混蛋咱們暫且不提，不過容容要照顧好自己啊，知道嗎？我真的很怕自己這次真的回不來，你這小狐狸吃飯那麼挑食，要是我不在了，估計某隻小狐狸要餓一圈吧？所以啊…你可不能挑食啊，知道了嗎？」
「還記得我們的相遇嗎？說句真心話，我們的見面我可是早有預謀的，那時候我知道塗山裡有一隻很可愛的小狐狸，她聰明，也愛笑，我當時就想啊，這個小狐狸到底是長什麼樣子的呢？自那以後，我每個下午都會空出時間來跑到那裡去畫畫。」
「嘿，還別說，真被我碰上了！」
「小狐狸當時很狡猾，偷偷摸摸的想要從我背後過來看我長什麼樣子，我當時邊畫邊想——這隻狐狸可愛倒是可愛，怎麼看上去傻愣愣的。」
「等到我要離開的時候，那隻小狐狸竟然還找我要過路費！好啊，我來這麼多天，雖然都是偷偷來的，都沒有交過路費，就為了見個小狐狸，反而還搭上錢了。」
「那時候我就想，算了，以後不來了。可到了第二天，又不知道抽哪門風，又跑來了。這可是腿的想法，與我無關啊！」
「後來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我發現這小狐狸還是很聰明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跟我待在一起就變傻了。我想，應該是因為覺得我還那麼小，不需要對我太防備……哈哈哈，我現在可告訴你了，我心思可髒的很呢。」
「不知道是哪個七夕的時候，小狐狸告訴我，她有喜歡的人，還有轉世續緣……我當時心裡就有點像自家養的白菜被豬拱了的感覺。雖然很不好，但很快就釋懷了，人家認識你比我早嘛。」
「我在心裡默默祝福她……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小狐狸也一直陪在我身邊，我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好奇那個轉世續緣的人類了，或許是因為見識短，好奇吧。」
「還記得幾年前你突然問我的一個問題嗎？你問我什麼是喜歡，我當時也不能給你一個確切的答案……不過現在，我告訴你。」
「喜歡就是在世間煙火最盛時，我一眼就能望到你；就是我在外手握權力、算計天下時，在你面前我還是最初的少年模樣；就是一些我明明不喜歡的事和你一起做，我也會感到有趣……」
「容容，我不能看你和你的續緣對象成功續緣的場面了，感到遺憾的同時，我也氣憤自己為何不早些遇到你。」
「若是我再膽大些，若是我再早遇到你些，那你的續緣對象會不會換一個人？」
「容容，或許別人的喜歡有很多種意思與解釋，又或許是我沒說清楚。我知道這很自私，會讓你感到難堪，但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的喜歡，只有四個字，那就是……」
「塗山容容。」
「這也是我終生的理想與追求。」
故事的開頭，是一個少年在河邊畫畫。
故事的結尾，是一隻小狐狸攥著兩張信紙。
塗山容容擦了擦眼淚，起身將牆上的那些畫與信收了起來，上鎖……
當年十三歲的少年，意氣風發。
如今二十三歲的他，永成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