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言語

  半個小時之前，顧辭一行人回到了王權山莊。

  「顧姨……抱歉……」顧辭跪在一座墳前，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刻著幾個字。

  「顧氏之墓」

  顧氏，多麼可笑啊……明明顧淑林在王權家待了那麼久，竟然除了顧辭，沒有人知道顧淑林的真名。

  是他們沒問過？還是顧淑林自己從未提過？

  顧辭相信兩種情況都有。但這不怨他們，不怨王權家裡的那些人，但顧辭心裡就是不舒服。

  「顧姨……小辭……小辭來晚了……」

  顧辭哽咽著，聲音也很輕。

  天正下著雨，雨水早已打濕了顧辭的衣袍，顧辭身邊放了一把劍，淤泥染髒了那銀白的衣袍。

  半個時辰前，顧辭一行人回到了王權山莊，可顧辭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顧淑林，直到最後問起才知道，顧淑林在一次外出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等到找到其屍身時，已經是慘不忍睹了。

  顧辭記得那個人跟他說：「找到顧氏的屍身時，她手裡一直抓著這個紙條，我們廢了很大力氣才取出，你看看。」

  顧辭永遠也忘不掉，自己打開那個紙條后，自己的反應……

  那個紙條上的字跡顧辭很熟悉，熟悉到看到的時候瞳孔都忍不住收縮了。

  那是他——顧辭的字跡。

  是顧辭一個月前臨走的時候寫給顧淑林的。

  「顧姨，外出三天，我會快些回來的——小辭。」

  結果就是……顧辭沒有回來，顧淑林最後……也沒有回來。

  顧辭通紅著雙眼，雨水打在了顧辭的臉上，最後落下時，讓人分不清究竟是淚水還是雨水。

  這時，一把傘移到顧辭上方，為顧辭擋住了雨水。

  顧辭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拿開。」顧辭冷聲道。

  王權霸業並沒有動「會染上風寒的。」

  「聽不懂人話是嗎？」顧辭語氣沒有好半分，甚至比之前更差。「我讓你，拿開。」

  王權霸業卻遲遲沒有動，王權醉有點看不下去「顧……」

  顧辭聽到聲音，微微偏頭，瞟了一眼後方，發現面具團一眾全來了，剛剛是青木媛拉住了王權醉才沒有讓她說下去。

  消息傳得真快啊。顧辭心中冷笑。

  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冷聲說道：「滾。」

  王權霸業握著傘柄的手不由緊握了一點。

  「我叫你……」顧辭起身了，他身高和王權霸業相仿，平視著這個曾經與他稱兄道弟的「兄弟」，一隻手拽住了王權霸業的領子。

  「我叫你滾啊！！」

  王權霸業可以清楚的看到顧辭眼中的血絲——顧辭在這裡跪了兩天了，他也是才剛知道顧氏死了這件事。

  顧辭一把推開王權霸業，他實在是見不得王權眼中的那份平靜。明明都相處了那麼久，為什麼顧淑林的死，他會一點感覺都沒有……哪怕，只是一點點呢？

  顧辭推開王權霸業的時候一點力氣也沒有留，王權霸業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你別在這裡假惺惺的。」顧辭撇開腦袋，不去看王權霸業「我覺得噁心。」

  王權霸業愣了一下，只聽顧辭繼續說道。

  「是你說的三天，三天我們會回來的，我信了，可你呢？一個月！」

  「遇到沙狼時我就問了很多遍，要不要離開，結果你說什麼？再想想辦法？！」

  「那時候你們可以離開了，可為什麼還要回來救我？！哪怕你們回去一個人，哪怕就一個人，去報個平安，也行啊！」

  「你們救走我，哪怕你們離開西西域，我們都可以三天之內回去，可最後呢？你們帶我去了更深處！你們是覺得你們天下無敵嗎？！！」

  「哪怕……哪怕……」顧辭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哪怕你們做到一件事，顧姨也不會死……」

  哪怕只是一件啊……

  顧辭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這個整日笑容滿面的陽光少年，此刻卻如此狼狽。

  「你從沒把顧姨的命當過命，你也從未把我的命當過命。」

  「你就是這麼自負、自大，以為自己可以辦到一切，可從頭到來，你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王權霸業藏在身後的手在微微顫抖，眼神複雜的看著顧辭。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王權霸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讓人聽上去什麼事也沒有。

  顧辭冷眼看著王權霸業「我會離開面具的。」

  他顧辭，玩不起了。

  他沒有義務要陪著這群永遠也長不大的自負少年，他不可能在連他最親的人都因為這群人而喪命之後，還能心安理得的留在這裡，他不可能大義到……連自己的命都搭上去。

  哪怕他知道，顧淑林的死，真正原因還是他顧辭。

  但是人都是這樣的，會一味把責任推給別人，會把自己撇的乾乾淨淨，會用語言迷惑自己的行為。

  而他顧辭，也這麼做了。

  眾人聽到他的話，紛紛心裡一驚，想要出聲阻止，卻聽到王權霸業說道：

  「好。」

  「大哥！！」楊一嘆急了。

  顧辭聽到王權霸業話一怔，他沒想到王權霸業會同意得這麼快。

  不過，這樣也還……

  「你若敢離開。」王權霸業輕聲道：「我就敢挖墳。」語氣平淡得就像在說一件不重要的事。

  「你敢？！！」顧辭驚怒，在地上用腳勾起劍到空中，伸手抓住，拔出了劍，架在王權霸業的脖子上。

  「你看我敢不敢？」王權霸業冷冷說著。

  「我也不裝了，怪累的。」

  「我就是不把你的命當命，也不把顧氏的命當命。」

  「你又能怎麼樣？」

  「殺了我？你敢嗎？」

  「若我今日橫屍當場，我估計，下一秒，你也要陪葬了，而你所最敬愛的顧氏……」

  「呵，估計也要被挖出來當肥料吧？」

  面具團一眾人不可思議的看著王權霸業，眼前的這個少年，他們從未見過，異常陌生。

  王權霸業還在繼續說著：

  「別忘了，我是仙門第一世家——王權家的大少爺，第一繼承人。」

  「而你？」

  王權霸業眯起眼睛，若有其事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顧辭。

  「不過一個天賦還行的家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