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混亂
顧不上那女孩，羅宛繼續看守地窖入口階梯，得益於這裡地形狹窄，他完全可以獨力守住。
「他將那些打手擊敗了……」
「好厲害！」
「真可怕……」囚犯們遙遙看見階梯旁的情景，期冀地將身體貼在欄杆上，目光中暗暗懷著希望。
如果這人能將販奴者全部擊敗，讓他們重獲新生，那該多好啊。
對地窖上的剃刀幫成員來說，事情一下變得極度棘手，沙海商人困惑緊張，交頭接耳，商量要不要撤退。
烏爾里希走過來，作為剃刀幫在這座販奴據點的首領，虎人此時神色暴怒，其他野獸人不敢與它對視，膽戰心驚。
它強壓下斥責崗哨的念頭，窩了一肚子火，竭力控制局勢，讓野獸人們冷靜下來，它知道自己的同胞們性情狂躁，缺乏士氣和紀律，必須時刻有強壯的同類積極管控才行。
佩雷斯看到這一番禍亂，知道羅宛已經開始搞事，他雙手背在身後，很熟絡地和兩邊的商人聊起天來。
「瞧瞧，剃刀幫怎麼會被人混進來。」佩雷斯說，「這陣勢快把我嚇死了。」
「裡面在大屠殺嗎？」
「好幾個野獸人死了。」
「……下面跟關了頭獅蠍一樣，照面就是死。」沙海商人神情不安，他們隱約看見情形，還聽到慘叫。
「沒事，先看著。」佩雷斯一邊聊天，一邊思考怎樣才能配合羅宛的行動。
「先到我這邊來！快！快！」烏爾里希首領用力揮手，據點各處的剃刀幫打手們紛紛抄起武器聚集過來。
「接下來怎麼辦？」
「什麼東西鑽到地窖里去了？」
「奴隸們……」它們七嘴八舌，語氣焦慮，烏爾里希聽到它們低聲絮語，自己也感到急躁。
對剃刀幫來說，這座販奴據點意義重大，沙海商人每次交割都會支付數不清的金子，足以維持幫派運作，要是這裡的奴隸交易遭到打擊，整座幫派很長一段時間都會缺少資金來源。
沒有錢就沒法維持幫眾的士氣，連鎖反應下去，別說維持目前在島西地區的霸主地位，剃刀幫會不會四分五裂都是未知數。
看到烏爾里希這一副暴怒樣子，禿鷲人也猶豫了，它不敢上去談論佩雷斯和他身邊那可疑護衛的事情，而且佩雷斯現在和那些商人混的熟絡，若是貿然進言，肯定自己落不得好，要是佩雷斯用他那伶牙俐齒反咬一口，指不定自己也要被殺。
禿鷲人神情陰沉，卻無可奈何，只能手拿長矛，悄悄遠離人群。
烏爾里希情緒很差、怒火攻心，其他野獸人也急躁不安，佩雷斯察覺到這一點，要想把水攪渾，沒有比現在更合適的了。
「迪力克、拉基斯，你們負責……」烏爾里希不耐煩地招呼兩個精英打手下去打頭陣。
「這可怎麼辦啊！」佩雷斯發出尖叫，吸引人們的注意力，「怎麼回事啦，現在是要我們幹什麼啊！」
「……還有老獾……」烏爾里希硬著頭皮往下說，忽略佩雷斯的聲音，「……你們拿兩個護身術捲軸，其他人快去找……」
「如果我們的安全沒法保證！」佩雷斯繼續高喊，「我們現在就要走啦！我們可沒辦法和怪物對抗！如果它暴走出來，把我們全宰了，瞧這叫什麼事……我們可就完了！」
「它不會出來的。」烏爾里希停止戰術安排，耐著性子向佩雷斯解釋。
「不管怎麼說，我可受不了你們這些人了！沒法保證交易安全啊！我看今天還是趕緊走吧！」佩雷斯嚷嚷。
「啊啊……」
「確實如此……」
「地窖里到底是什麼東西？奴隸們是不是在騷動？我們該走了……」沙海商人們交換目光。
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也無暇仔細分析，迅速達成一致，決定先撤走為妙。
這些奴隸是剃刀幫非法拐賣和掠奪來的，這種交易絕不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到這份上，商人們越來越想抽身事外，如果引來城鎮守衛或者憲兵隊，一番審查，他們的商業許可很可能會被連帶撤銷。
「別走——」烏爾里希捨不得這些商人和他們攜帶的大量資金。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佩雷斯大驚失色，聲音加倍誇張，「馬赫利安看看吧，我恐懼到雙腳發軟了！誰來幫幫我們啊！大家小心！」
聽到這話，商隊護衛們不自覺將武器高舉，指向周圍這些剃刀幫成員。
野獸人絕不是善茬，眼見商隊成員刀劍相向，也不禁緊握武器，發出威脅性的低吼，不肯服軟。
「不……沒有。」烏爾里希死死盯著佩雷斯，它意識到佩雷斯就是這一切混亂的源頭，不拿下佩雷斯，一切免談，遲早被他吵死。
佩雷斯被烏爾里希用這種目光盯著，認為時機已到。
他在心裡輕輕嘀咕了一句，祈禱父親母親的亡魂暗中保佑，先是低頭練習了一下，然後，他抬頭對烏爾里希露出一個極度嘲諷的表情。
這張臉——
烏爾里希心裡的那根弦炸穿了。
即便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它還是剋制不住心中狂怒，伸出多毛的大手指向佩雷斯。
「抓住他！」烏爾里希狂暴吼叫，「抓住那個藍衣服的！」
「救命！」佩雷斯身體一縮，立刻蹲下來，藏在幾個商人中心。
野獸人們狂吼一聲，朝商隊護衛們揮起屠刀，護衛們大驚失色，紛紛將商人們保護在中心，同時舉起長矛、彎刀開始抵抗。
事態瞬間失控。
聽到外面一連串混亂聲響，而他們也沒再派人下來，羅宛意識到關鍵時刻來臨。
他轉頭，看向走廊上的囚犯們，他們也都將目光聚焦在羅宛身上，等待他的指令。
「現在是爭取自由的時候了！」羅宛大喝一聲，「砍斷所有人身上的繩子，跟我殺出去！」
「唔哦哦！」
「幫我弄斷！」
「試試吧！」囚犯們紛紛湧出來，高舉雙手，其他拿到武器的人趕緊動手，幫他們一個接一個斬斷束縛，越來越多的囚犯們解脫出來，埋頭朝外衝去，準備逃跑。
「走！」羅宛以身作則，向外衝去，而囚犯們比他更急於復仇，那個被砍斷獠牙的象人囚犯跑在最前，它對販奴者們的仇恨尤其深，發出一聲響亮鳴叫，大踏步朝外沖。
「去死！」
「臭大象！」
「滾回去吧！」地窖入口處早有兩個販奴者在等，他們猛力刺出手裡的鐵叉與長矛，刺中象人頭臉。
象人是野獸人中特別堅韌的，它負傷怒吼，伸出巨手，抓住一個販奴者的腿，將它用力摔出去，然後使勁往外沖，徑直撞破好幾個販奴者的包圍，將它們踐踏在腳底，簡直像活戰車一樣勢不可擋。
隨後，它將臉上插著的長矛拔出來，放聲怒吼，身後大群囚犯趁著掩護，往外狂奔，高聲呼喊，大部分頭都不回就朝營地外面跑，一心求生，只有一小部分囚犯抓起地上散落的武器，去砍那些野獸人。
「先把剃刀幫的人幹掉！」羅宛大聲命令，整座據點亂鬨哄的，比沸騰油鍋更加喧囂，殺聲震天。
每個人都在互相廝殺！脫逃囚犯、有戰意的囚犯、剃刀幫成員、商隊成員……一大群人互相碰撞，殺在一起，鮮血四處飛濺，怒吼慘叫此起彼伏。
剃刀幫打手人多勢眾，一名野豬人武士猛力揮舞戰戟，一擊就將一名守衛連人帶盾牌砸得血肉模糊，以它為首，野獸人們將護衛壓在中間打，商隊護衛們想方設法維持隊形，舉起盾牌，隱隱形成盾陣，互相掩護，一時間也沒法被全部殺死。
「抓住奴隸！殺光他們！」烏爾里希見地窖打開，囚犯發了瘋地往外逃，如今也急眼了，拚命嘶吼，「殺掉所有人！」
「動手！別等了！」其他野獸人也開始拚命。
「殺啊！」
「攔住他們！」
「快逃！快逃！」囚犯抱頭鼠竄，躲避兵刃。即便飢餓、虛弱，在這絕命時刻，他們也絲毫不顯遲鈍，為求生而竭力拚搏。
「救命！」
「該死的王八蛋！」
「野獸人就是動物啊！」
「馬赫利安保佑！」
「我們早就該走！」沙海商人眼見危險，心急如焚，拼了命想要殺出重圍，外面還有許多護衛在看守馬車，眼見局勢混亂不堪，趕緊跳下車來，朝營地殺去，準備將商人們救出。
「救命！」佩雷斯大叫，心急火燎，他雖然惹出這一切，但也害怕在亂中被殺，東張西望，規劃逃跑路線，把刀從短袍里取出。
此起彼伏的吼叫和尖嘯響成一片，整座販奴營地已經沒有人能保持冷靜——
除了羅宛。
他將目光鎖定在那頭凶暴的虎人身上，它體態魁梧，背闊肌矚目，身上條紋斑斕，手握砍刀，不斷發號施令，儼然是剃刀幫的首領。只要殺了它，剃刀幫的實力無疑極大削弱，其他野獸人也將失去領袖。
羅宛默念刀上符文，隱入虛無，踏過滿地鮮血、屍體和斷肢，朝烏爾里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