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醫蠱
裴萬沖也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過她們了,在霧咒崖閉關一年已久,待他出來時,也只有裴堰坐在那不死樹上百無聊賴的等著自己,見自己出來了,滿心歡喜的跑過來,想要說些什麼,但性子內斂,羞於啟齒。
一年的光陰,裴堰已然比自己高了一頭,他想要伸手摸摸他的頭,可念及自己還要踮腳,難免有些丟人,於是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說:「此行可還順利?」
裴堰點點頭,裴萬衝心滿意足的看著他,兩廂無言。
大抵是許久未接觸陽光,裴萬沖張望著四周的一切,深吸了一口氣,喃喃:「該回家了。」
說完,他對裴堰笑了笑,說道:「把她們都叫回來吧。」
自己這群弟子,如今山南水北散落各地,回來一趟也是不易,若非裴萬沖的飛花令,是無法差遣她們的,這不剛齊聚一堂,就開始鬥嘴,彷彿把這一年的怨氣都施加在對方身上。
裴萬沖昨晚帶裴堰和塵北去抓螢火蟲,很晚才睡,故而忘記了今日的事情,午後才醒來,剛起床便匆忙趕來了,還沒進入巨石門,老遠就聽到青嵐和裴衡的爭吵聲,聒噪極了,也熱鬧極了。
當他穿過整齊有序的弟子的跪拜,帶著久別重逢的笑容踏入了玉凰殿,與眾人相見。
這一干人等見他來了,也都是滿心歡喜的下跪,雖無尊卑之分,但形式還是要走一下的,齊聲道:「參見師父。」
裴萬沖沒有理會她們,徑直走向了玉凰殿正堂上的梨花座,隨之轉身,撩起了衣袖,大有君臨天下之勢,若不是那梨花座年久失修,座椅上起了木刺,掛住了他的衣袖。
衣袖掛在木刺上之時,裴萬沖愣在了原地,保持著要坐不坐,半坐的姿勢,殿下眾人紛紛咬嘴唇,掐大腿,掐胳膊肘子,掐別人胳膊肘子,拚死憋住了笑意,一口老血湧上心頭,化作指尖的力量,紛紛落在了身旁人的胳膊肘子上,當然自己的胳膊肘子也未能倖免。
痛並快樂著,所為冰火兩重天。
綠蘿最先反應過來,急忙起身跑到師父身邊,將他的衣袖在木刺上扯了下來,然後非常體貼入微的朝梨花座上吐了兩口唾沫,順便扯起師父的衣袖在上面擦了擦,擦得那叫一個鋥光瓦亮,一塵不染。
師父臉上溫潤的望著她,腮幫子卻慢慢鼓起,隨後一揮手,讓她退下。
綠蘿會意,顛兒顛兒的跑下去跪著了。
裴萬沖緩緩坐下,總感覺屁股底下濕濕的,所以坐的十分小心,她望著下面眾人,說道:「起來吧。」
「是。」
裴瑜抬眼望著殿上那人,問道:「不知師父此番召集我們回來所為何事?」
聞言,裴萬沖緩緩抬起了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如墨所染的水藍,眼帘未垂,睫下自有傷城,垂眸無人知。良久,他放下了手腕,悠然自得地翹起了二郎腿,得意滿志的望著下面的人,唇角微微上揚,帶著與生俱來的傲骨,說道:「許久不見了,讓你們回來聚上一聚,順帶我手上有一些事要你們去做。」
聞言,裴衡喜出望外的上前一步,問道:「師父,青黛如今身在千窟城,暫且無法脫身,我已傳信於她,想來不日之後便會回來,此番青黛對百草谷一事毫不知情,還望師父和諸位師門能.……」
此言一出,殿中之人紛紛左顧右盼,憂心忡忡,青嵐問道:「江信庭一事,青黛全然忘記了?」
裴萬沖皺著眉疑惑的看著裴衡,嘴角扯了扯,說道:「青黛何時回來?」
裴衡搖了搖頭,嘆息道:「說來複雜,她前去千窟城取葯,卻不慎陷入千窟城儲位之爭,但師父可以放心,師妹如今安然無恙,已傳信回來到了潮州一帶。」
青嵐驚訝道:「還是青黛有福氣,又是江信庭又是千窟城儲位之爭,再多呆一年,想來大雍都是她的了。」
裴衡頗為嫌棄的看著她,說道:「當初之事大家有目共睹,若是換你去,你可願意?」
裴萬沖在梨花座上蹙眉,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只要這兩個人一湊到一起必然是會拌嘴的,但眼下最擔心的還是青黛,他擺了擺手,說道:「別吵了,這次回來是想告訴你們,此番百草谷須得下山,在中原設立醫館,另有南詔王再三懇請與百草谷聯手,成立一個南詔與中原交接的醫蠱一事,可起死人,肉白骨,為師是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裴衡和青嵐也不吵了,紛紛啞然。
裴瑜蹙眉,說道:「可這生死一事,如何能夠左右?蠱術被稱之為邪術,便就是能夠打破常規,有違天理。」
青嵐也點了點頭,說道:「我百草谷怎屑與此等三教九流為伍?」
裴萬沖嘆息,起身,說道:「若我們不去,那便是奉天教的人會去,若奉天教與南詔形成聯盟,又有巫蠱之術,整個中原乃至天下,恐怕.……」
眾人啞然。
想起奉天教作惡多端,草芥人命若真讓奉天教掌握巫蠱之術,只怕是又要生靈塗炭了,眾人紛紛沉默,大殿之內陷入了一片死寂,殿外的人也同樣漠然。
裴萬沖嘆了一口氣,繼而莞爾,說道:「當年穀散一事是谷主授命,一來是為了青黛和江信庭一事,二來適逢亂世也是想讓你們去人間走一遭,歷練歷練,你們在外面的事為師也都一清二楚,有品行不端之人,便再不能回到我百草谷,你們之所以還能站在這裡,是你們這一路濟世救人的功德,為師也不想與南詔同流合污,此番是去,還是回絕,全看你們,為師已經是快要入土之人了,這百草谷,還是要靠你們。」
裴衡若有所思,說道:「我記得……青黛有個朋友,好像是苗疆蠱師,師父,不妨派幾個人前去迎一迎青黛,等她回來我們再做打算?」
裴萬沖點頭,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