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別哭啊
再次於人群中站定之時,是下午五點二十五分。
距離回溯盤效用結束,還有十五分鐘。
而距離那個瘋子的出現,還有不到五分鐘。
往來的人群依舊塞滿了校門前邊的這條不算寬闊的道路。師以雲站在那兒,圓眸緊緊盯著眼前經過的每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可疑人員,單手插著兜,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水果刀的輪廓——
她在倒數著時間。
很快,在她的時間倒數來到最後一分鐘的時候,不遠處一個穿著全身黑的高瘦男子身影映入師以雲眼底。就在她看向那人的時候,對方似有所感一般,正巧也朝著這邊抬起頭來。
尖細的三角眼不經意地閃了一瞬,轉而又低下了頭。
黑色帽檐被他壓得更低了些。
只這麼一眼,師以雲便確定,這人便是她要找的瘋子本人。緊了緊兜里的水果刀,她強行按住自己幾欲發抖的指尖,抿著唇角定了定神后,一抬腳便擠進了人潮之中。
朝著那個瘋子的方向一路往前擠著。
近了,近了。
她用力咽了下口水,擠開最後一個橫亘與她與那瘋子之間的人後,師以雲狠狠掐著自己手臂內側的軟肉,保持著面上一如既往的表情,裝作一個不小心被人群擠到這邊來的學生,口中還煞有其事地低聲抱怨了幾句。
師以雲注意到,這瘋子朝她看了一眼,還不著痕迹地把手伸進了寬大外套的兜裡邊,從她這個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對方外套口袋處隱隱凸起的一個印子。
雙手插兜的瘋子左右看了一眼,視線最後定格在靠他最近的師以雲身上,莫名地,男人扯唇笑了笑,一如師以雲曾經夢到無數遍的場景一般。
自以為掌握了他人性命的瘋子輕笑著,驟然從口袋裡抽出把菜刀,在周圍人的一片驚呼中,不帶一絲猶豫地,便要直直砍向與他相距最近的師以雲。
殊不知,師以雲等的,就是這一刻。
她圓眸一厲,以比對方更快的速度抽出早已準備好的水果刀,得益於自己異於常人的力氣,一刀狠狠劈開對方迎面砍下的菜刀后,腳尖對著對方的膝蓋下方就是用力一踹。
瘋子是真的瘋子,但體力到底比不得師以雲。
不過幾個來回,她便將人順利制服了。
冰涼的水果刀就在她手上,經年的恨意如野獸般在腦中叫囂著,師以雲攥著刀柄,眼底發紅,幾乎想要直接將刀子狠狠捅進去,讓這瘋子也嘗嘗刀尖的滋味。
「捅啊,有本事你就捅死我!哈哈哈哈……」
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瘋子全然沒有半分懼怕之意,反而是看著師以雲這副模樣笑了起來,一臉恨不得直接將脖子送到刀下的模樣。
果然是瘋子。
師以雲死死咬著下唇,手中的刀幾次欲落,卻又每每被自己殘餘的理智拉住——
她費心換來這次機會,不是為了後半生的牢獄生活。她不能,也永遠不會為了這種渣滓毀了自己。
師以雲努力遏制住自己的衝動,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奶奶還在家等著她,未來也有人在等著自己。鋒利的刀口在對方脖頸處徘徊了好一陣,到底還是被她鬆開了去。
收回了刀,並不意味著就此罷手。
她用腳一踢,便將瘋子想要偷偷撿回來的菜刀給踹遠了,同時抬頭看了眼周圍或驚恐或疑惑的人群,忽地抿唇一笑,笑中卻沒什麼溫度,一如此時的語氣:
「這是個十足十的瘋子,還請大家先不要靠近。」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
聞言齊齊後退了一步,有人的目光落在師以雲身上,或許在心裡嘀咕著和地上那個相比,她更像個瘋子。
師以雲並不在意這些。
確定人群遠了點后,她直起身,二話不說便朝著地上的瘋子使勁踹了幾腳,還專挑那種看不出來但能痛死人的地兒。
瘋子的表情終於變了。
一改之前的模樣,青筋暴起,臉上寫滿了痛苦,整個人忍不住啊啊啊地叫了起來。
看著差不多了,為了避免這瘋子直接痛暈過去,師以雲適時收腳。
就在她打算將人就這麼壓著等待警方到來之時,明明被她死死壓制著的人卻突然停了所有掙扎的動作,一雙三角眼死死地盯著師以雲,帶著令人發顫的寒意。
一秒、兩秒、三秒。
瘋子忽然沒來由地彎了彎唇角。
耳際傳來某種破空聲,師以雲察覺不對,正要回頭之時,一個預料之外的溫熱軀體極其突兀地覆在了她的後背上。
隨之一併到來的,還有明顯屬於男子的悶哼聲,以及……刀刃破入血肉的聲音。
意識到什麼,師以雲一驚,咬著牙一拳砸暈了地上笑得一臉詭異的瘋子后,轉過身便對上了一雙跟隨了她好幾個任務世界的黑眸。
「阿雲……」
年輕男子隨著呼吸劇烈起伏著的胸口處,緩緩、緩緩地溢出猩紅的血色,師以雲幾近顫著手往其身後探去——
她摸到了一個小刀刀柄。
而刀身,毫無疑問,已然深深插進了他的後背處。
而越過年輕男子的肩膀,師以雲看見,一個被遲來的警方按倒在地的中年男人獰笑著,眉宇之間是與方才被她一拳砸暈的瘋子幾乎如出一轍的惡劣之色。
「阿雲……別哭啊……」
男子帶著血色的手輕輕捧起她的臉,濃稠的血液與她眼尾滾落的清淚混作一處,蒼白的唇角稍稍向上提起,勾出了個淡淡的笑意,「阿雲,你該回去了……」
什麼叫該回去了……
師以雲根本沒有心思去聽,腦中只剩一個念頭——
他不能有事。
她抖著唇角,用手努力捂著對方胸口上被貫穿的傷口,想藉此減緩傷口的出血速度,可是不行,無論她怎麼捂,血液還是不斷地從指縫間滲出來。
救、救護車呢……為什麼還沒到?
師以雲無助地抱著脫力倒下的人,淚水模糊了她的所有視線。
周圍的風聲、驚呼聲、議論聲一併灌入耳際,像是某種預兆似的,眼前本就模糊的畫面愈發渾濁起來,猶如憑空多了層濃霧隔開一般,漸漸的,師以雲竟是連懷中人都感受不到了。
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在肉眼可見地離她遠去。
系統口中的半個小時時間到了。
她甚至都來不及最後再抱抱那人,便兩眼一黑,頓時失了所有的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