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原身母親（27）
約莫劃了大概有半個小時的時間。
眼前終於不再是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暗沉夜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零星亮著幾盞燈光的小島。
師以雲將手中的手電筒關了，與易關一起將橡皮艇繞了個圈，最後選定在小島沒有燈光的那一側上島。
剛從橡皮艇上邊下來，師以雲還沒來得及扯著程蓉詢問些信息，不想這女人竟不知何時悄悄把身上的繩索給解開了，如今一上島，整個人便如同入了水的魚，只一瞬間便逃開了。
偏生因著對陌生環境的警惕，師以雲和易關也不好放開手腳去追，到底只能看著對方的身影逐漸消失於暗處，再也沒了蹤影。
嘖，本來還想問問對方究竟是怎麼憑著那樣瘦弱的身體徒手游到岸邊的呢……
師以雲略有些遺憾，但心知眼下並非糾結這個的時候。
這個島上的情況尚不明確。以最壞的情況來設想的話，島上的人說不定並不歡迎外來人，如今那女人跑了，若是她跑出去跟島上的人亂嚷嚷，那麼師以雲的尋人計劃毫無疑問會受到阻礙。
沒錯，尋人。
要說尋找原身母親這事，師以雲確實將包括d市及其周圍的幾個省份都找過了幾遍，唯一沒有考慮過的，便是這海面之上。
畢竟任誰也想不到，在這樣偏遠的海面，會有一座小島。在真正從程蓉口中逼問出小島的存在時，直覺告訴師以雲，她一直以來找的人，十有八九便是在這小島上。
她按住還想順著方才程蓉逃離方向追去的青年，壓低了聲線與他道：「不用追了，那女人身體極度虛弱，跑不了多久的，我們動作快些便好。」
青年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兩人達成共識，很快便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進了有燈光的那一片疑似居民區的地段。
事實證明，直覺有時候准得嚇人。
剛翻過一個房頂，師以雲便接收到了來自系統的通知——
【宿主宿主！我檢測到了原身母親的位置！！！】
「？不是說檢測不到嗎？」
【因為距離很近，所以可以檢測到極其微弱的信號。】
距離很近……
師以雲抿著唇，用眼神示意了一眼易關，旋即屏住呼吸，極其小心地摸上了離她最近的一扇窗戶，隔著開了半條縫隙的磨砂窗戶，一眼便瞧見了裡邊正坐在光線微弱的燈下縫縫補補的婦人。
……就是她了。
模擬原身構建的心臟忽地加大了跳動的頻率，喉口似乎湧上來一陣難言的感覺，彷彿一瞬間往裡邊塞了萬根羽毛一般，痒痒的，卻又難以開口。
若說世上總有那麼個存在，讓人單是遠遠看上一眼，心中便能湧起千般不知從何說起的酸澀與暖意……
這個存在，莫過於母親。
與此同時，系統的聲音響起：【宿主，根據信號位置顯示，這位應該就是原身母親了。】
「……嗯，我知道。」
師以雲抬手摁了摁自己發脹的心臟，這明明只是模仿了原身的身體，不想竟也會產生這樣大的情緒反應……
肩膀處傳來一陣溫熱觸覺，接收到來自青年的關切目光，她眨了眨圓眸，把不合時宜的淚意憋回去之後，定了定神，與對方一起將橫亘於眼前的窗戶小心打開，不想下一秒，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屬於女人的驚呼聲，然後是許多匆忙的腳步聲……
見勢不妙，師以雲顧不得那麼多，乾脆直接拉著青年一道，動作很是利落地翻進了房間之中，甚至為了避免過快被發現，她還順道關上了窗戶。
雖然動作已經盡量放輕了很多，但到底做不到完全沒有動靜。
師以雲已經做好了被原身母親警惕並質問的準備，然而——
燈下的婦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認認真真地縫補著手中的衣物，口中好像還在呢喃著什麼話，那副神態自若的模樣，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二人進屋的影響。
「……媽媽。」
師以雲忍住喉間不斷翻滾的哽咽之意，嘗試性地喊出這個陌生的稱呼，一矮身便蹲在了婦人身邊，視線也因此得以看清婦人的模樣。
這是怎樣一張滄桑的臉呢？
溝壑縱橫，大大小小的傷疤印在側臉上，有些未愈的傷痕甚至直接跨越了右眼，顯得觸目驚心。曾經在原身記憶里很是暴躁，很是要強的女人，如今身子佝僂，鬢間摻了很多白髮，眉眼之間透露著一種難言的疲憊與無望。
可偏偏，這種疲憊又是浮於淺表的。
定定看去，婦人的這雙眼又是獃滯的，無光的，彷彿只能看見自己手裡的東西，分毫瞧不見近在咫尺的師以雲。
順著婦人的視線看去，師以雲只能看見一小塊不知道從哪裡扯下來的碎花布，很小很小，穿了線的針在上邊胡亂地穿梭著，其實是瞧不出來究竟是綉了什麼圖形。
「媽媽，我是曉雲，你……還認得我嗎？」
師以雲又喚了一聲。
然而回應她的，依舊是婦人的沉默。
「曉雲，有人朝著這邊過來了——」
出聲的是守在窗邊警惕著的青年。
他看了眼婦女呆坐著的模樣，嘆了口氣，道：「阿姨的精神狀態應該不太好，你一直這麼喊沒有用，阿姨聽不到，也感受不到的，我們先把人帶回去再說吧。」
「……嗯。」
師以雲抿唇點點頭，先是試探性地握了握婦人的手，確定對方只是愣了一下，並沒有明顯排斥她接近的舉動后，小聲說了句「媽媽，我帶你離開這」，旋即便將人一把背了起來。
不過半分鐘的功夫，昏暗的房間又恢復了原先的寂靜。
破舊的床帳后，一個戴著黑色兜帽的男人緩緩走出，微弱的燈光映在身上，於地面投映出一道隱隱約約的黑影。被黑色指套裹住的蒼白指節悄然按住了燈盞的開關，只輕微的「啪嗒」一聲，燈盞驟然暗了下去。
彷彿屋中的人已然疲乏，關燈睡去。
負責來這邊搜查的人見此摸了摸後腦勺，心想那老瘋婆睡得還挺早，想到最近那老妖婆身上發生的種種怪事，那些本想仗著對方腦子不好而欺壓對方的兄弟都莫名其妙遭了殃，不是掉海就是無故生了大病，原本打算進去查探的腳步生生停了下來——
不怪他膽小，主要這種事玄乎得很。
既然人都睡了，想來那賤人口中的上島之人應該不在裡邊，那他也沒有必要進去，萬一不小心沾上點什麼晦氣就不好了。
男人這般想著，腳步一轉，便去了其他地方繼續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