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明知故問（57）
「姐姐。」
少年盯著她蒼白至極的臉色，攥緊指尖出聲道，「你中的寒毒……你早就知道了是嗎？」
早就知道那解藥於她無用，所以這些天來才會擺出這樣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
早就知道他做的這些於她無用，所以……
明明該是會好轉的，明明只是個服用了解藥便會無事的普通寒毒，可為什麼姐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為什麼姐姐的體質偏偏就是那萬中無一的例外？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曾經他以為的「服過解藥便好了」，僅僅只是他以為。
洛太醫今早的話仍在耳邊環繞著——
「依著右護法如今的這種情況，恐是再多的解藥也無甚用處了。」
少年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試圖以此保證自己的情緒處在一個相對理智的狀態上邊，目光盯著還在翻看醫書的師以雲，「一個月……還剩多少天呢？」
是了，這人曾與那小秀才說過的，說她活不過一個月。
原來不是不願服下解藥，而是……
解藥無用。
姐姐一早便知道的。
這邊的師以雲聽著少年這話，扶住書頁一側的指尖滯了滯，沒應聲。
腦中的系統倒是替她給出了回答：【最後三天啦——】
可惜想要答案的少年註定聽不到系統的話。
他往前走了幾步，直至距離師以雲僅剩不到半步的距離時才停下來，黑眸緊盯師以雲那雙透著平靜的圓眸，「姐姐，你說，究竟還有多少天？」
「有意義么？」
師以雲終於耐不住這人的呱噪，抬眼看他，語氣無波無瀾，「一天，兩天，三天？所以呢，你問了之後，又有什麼意義？」
「……沒有意義么？」
少年忍下想要如往常一般上前將人死死箍住的衝動，雙眸幾欲泛紅，偏生還強迫著自己保持著正常的語調，幾次想要抬起指尖觸碰對方，卻又在對上師以雲那冷靜的視線時頓住了動作，到頭來，只余滿心的酸澀：
「姐姐，你不在意我，難道也這般不在意自己的命么？」
「在意啊——」
師以雲揚了揚手腕上的鏈條，隨口道，「在意又能如何？左右也改變不了什麼不是？你此番若不是來幫我解開這玩意兒的，便也不必再說，省得心煩。」
「若是能改變呢？」
少年直接忽略掉她口中的「心煩」二字，思及什麼，忽然伸手掰著師以雲的雙肩，使其與自己對視，緊緊揪著方才所謂在不在意的問題認真道：
「倘若姐姐身子有恢復的法子呢？倘若我能做到呢？姐姐願不願意……」
願不願意信他一次呢……
後邊的話他並未說完，便被女子眸中顯而易見的涼意給澆滅了。
「你覺得呢？」
師以雲扯了扯唇，索性連手中的醫書也懶得再瞧了，將其放到一旁后，直視眼前彷彿急於求到一個肯定回答的反派少年，「聖女大人何必對一個將死之人明知故問。」
「……明知故問……」
面色蒼白的少年呢喃般低聲重複了一遍，忽地彎唇笑了笑，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到底透著幾分詭異之色：
「沒關係的，姐姐，信不信其實也無所謂。姐姐只需要知道，我一定會把姐姐救回來的……」
這話什麼意思……
被少年捏住雙肩的師以雲察覺到某種不對勁，想了想，找來系統：「統兒，原身這種體質，還有救回來的可能嗎？」
【按這個世界的發展背景來看，是沒有的。】
系統查了下資料，又道：【如果是早期及時發現並研究新款適合原身體質吸收的解藥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眼下都到這個時候了，沒有辦法了。】
沒有辦法便好。
師以雲稍稍放下心來，權當反派這是突然發瘋才有此言，正欲將其推開之際，不料眼前沒來由一花，本就綿軟無力的手腕此刻竟是連抬起都做不到了，只輕輕動了動便失了所有力氣。
突如其來的眩暈感連帶著整個人往床邊倒去。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師以雲能感受到扶住她雙肩的手往下一動，將自己的身子都往某個溫熱的胸膛按去，堪稱強烈的耳鳴聲中，她依稀聽到少年人附在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姐姐，睡吧，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只想死遁的師以云：……
……
不多時，某處隱蔽的暗室之中。
「大人——」
「嗯。」
少年連頭都沒抬，只隨意地點了下頭以作回應，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心抱著懷中已然陷入某種昏迷的女子上，將其妥帖地放入一早便備好的冰床上后，他像是不大放心似的，又探了探女子的呼吸和脈搏。
一旁的白髮男子對此早就見怪不怪，兀自收起拱手的姿勢后，便安靜地候著。
果然。
沒一會，少年便開了口，「你那葯真的不會對姐姐有什麼傷害嗎？」
這話已經不是少年第一次問了。
白髮男子也如同先前每一次被問及的時候一般，給出了一樣的保證：
「確實不會，大人且放心。那藥物本身其實並無任何毒性，只是與右護法體內的寒毒混在一處，這才達到了如今的效果。再加上這冰床，可助右護法一直這般沉睡下去，體內的寒毒也會隨之停滯。」
話音頓了頓，他又補充了句：「最多只可以維持一年時間。」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一年之內仍是找不到解決的法子的話，等待師以雲的結果，便只剩下了死。
空氣就這麼沉寂了好一陣。
坐在冰床旁邊的少年沉默著，抬手摸了摸女子鬢間的青絲，忽然道：「你需要多少人？」
白髮男子沉思一瞬，給出了回答：「至少三十人，其中半數需要擁有與右護法這般特殊體質的才行。若是找不到的話，在下這邊只能在畜生身上試藥，屆時藥物效果恐怕不如……」
「好。」
白髮男子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少年的聲音給打斷了。
黑沉沉的眸子朝他看了過來，透著股堅決，「我會儘快找到符合條件的人，你須得儘力研製適合她的解藥。」
「……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