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賞雪（22）
……
花燈節過後。
聖女反派隔個三五天便會如同花燈節那天一般，帶上師以雲去那個明為不起眼小院實則是皇宮的地兒。
期間也曾見過那位刻意著微服的當朝聖上。
去了幾趟，師以雲也能從其中品出點什麼來——
依著聖上這般頻繁召見的舉動，私下聯繫魔教之事怕是並非一日兩日了，按理來說，當朝聖上就算是不與正道來往，也不該與魔教存在私交，除非……
雙方之間做了什麼不為人知的交易。
原著里未有提過半句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她也不好多作猜測。
就在師以雲以為這樣的狀態會持續一個月的時候，極其突然的，在某個飄著初雪的清晨，敲開師以雲房門的聖女反派正著神色看過來，言說後半個月都不必隨他出去了，要她在客棧中安生待著。
言罷，這位便就著寒風出去了，往後好些天都未曾歸來。
左護法也早在前幾天便徹底沒了身影，也不知是去了哪裡。
一下子變得無所事事的師以雲倚靠在窗檯邊，圓眸映著空中緩緩飄落的雪花，指尖輕輕捻起一塊糕點放入口中細細抿著，「統兒，記得及時監控反派的生命值，別生命值掉沒了才發現。」
【嗯，宿主放心吧——】
系統抬了抬下巴，【我一直盯著呢！】
「那就行……」
師以雲點了點頭，視線透過窗戶望向不知名的遠方，思緒不知飄向了何處。
就在此時，房門處忽地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一併傳來的，還有具有少年獨特嗓音的聲音：「雲姝姐姐——」
是了，還是李小公子。
反派聖女用不著她的這段時間，師以雲每每出門去買糕點，幾乎都能和這位李小公子「不期而遇」。
幾次同行的經歷，到了後面，不知出於什麼心思，這少年便直接改了口，喚她姐姐，師以雲試著讓他換個稱謂，對方卻是不願。
見勸不動，她便也隨他去了。
左右被叫一聲姐姐又不會掉塊肉。
敲門聲還在繼續，師以雲走至門前，沒什麼猶豫便一把拉開了房門，與門外站著的少年視線對了個正著。
「雲姝姐姐，今日又落雪了，你瞧見了沒？」
少年人興奮地笑著，不單外衣上染了點細小雪粒，連微翹的睫毛上都掛了幾顆，顯得整個人都靈動了幾分，「不若我們一起出去賞雪罷？」
「今日著實有些冷，就不去了吧……」
師以雲婉拒的話音未落，少年似是早便知她的推辭一般，從身後摸出一個精緻的小手爐遞了過來，「雲姝姐姐，你瞧，捂著這個就不會冷了。」
說著，見師以雲沒有要接過手爐的意思，少年又道：「一個人賞雪多無趣啊，就當雲姝姐姐陪我可否？再者，雲姝姐姐上次不是還說著想買城東徐家的蓮花糕么？今日早些去，或許還能趕上呢……」
師以雲沉默了。
盯住說話之人的鼻尖小痣好一會兒，到底還是點了頭，應了下來。
接過手爐后，她垂眸淡淡地瞧了那手爐一眼，便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進屋取了件厚些的外衣披著，便和少年一併下了樓，走進那白茫茫的一片。
這場雪落得不大不小，正合適外出賞雪。
「雲姝姐姐，你瞧，那邊有個堆得歪七扭八的小雪人，想來定是哪家的小孩做的，連鼻子都未插正，若是我來做，定會比這做得好看……」
「你看，那邊的湖面好似結冰了，上邊還停了好些不知寒的怪鳥，怕不是把那兒當做是平地了，也不知來年要待到何時才會解凍……」
「對了，雲姝姐姐……」
師以雲一面緩步走著，一面聽著身旁少年暗含欣喜的種種話語，時不時應上一兩聲。
約莫過了一刻鐘，兩人行至城東徐家的糕點鋪子。
進去買了點糕點后，師以雲瞧著門外愈發變小的雪，忽然抬頭看向少年提議道：
「既然今日時間尚早，不若我們去城外走走罷。進京這麼些天，除去進京的那一日路過，我倒是一次都未曾去那兒好好瞧上一瞧，聽聞京城城外的風景很是不錯，如今又落了雪，想來應是更為不錯。」
聞言，少年捧著新鮮出爐的糕點的動作微頓，視線不著痕迹地從師以雲手中捂著的手爐淺淺滑過，旋即點點頭，眉眼微微彎起，唇角更是不加掩飾地勾出了個喜悅的弧度：「那雲姝姐姐，我們現下便走罷？」
「嗯。」
師以雲緊了緊禦寒的外衣，抬腳便走入了大雪紛飛。
待兩人真正走到京城城外的那一片以美景出名的臨湖長廊，原本眼看著變小的雪沒來由變大了些，因著這長廊是露天的，並無瓦片遮頂，於是落在兩人身上的雪花肉眼可見地多了不少。
甫一站定，師以雲便側過身，圓眸直直盯著少年人。
「怎麼了？雲、雲姝姐姐……」
許是鮮少被她這般直接的視線盯著的緣故，少年人的臉騰的一下便紅了不少，連說話都再次變得結巴起來，「可是有、有什麼旁的事？」
師以雲搖頭，依舊盯著對方的鼻尖小痣，沒來由問了句：「你這鼻尖上的小痣可是天生的？」
「這個嗎？」
少年下意識撫上自己的鼻尖，靦腆笑道：「是啊，這顆痣自小便有了……」
自小便有了么……
這形狀與位置，確實和記憶里的那個人一般無二。
只可惜，終究不是他。
師以雲心想著，其實哪裡用這麼長的時間來確認呢，早在與少年接觸的第一天起，她心中便已然確信這人不會是那人。
哪怕這人有著與他一模一樣的鼻尖小痣，哪怕這人也有喚她姐姐的習慣，哪怕……
不是到底不是。
再像也沒用。
看著少年人微紅的耳尖，她輕嘆一聲，將手中一直捂著的手爐遞還對方，「李小公子，今日的雪景很美，但天氣也確是寒涼，我大抵是有些遭不住了的。日後公子若是還想賞雪，可另尋他人。」
「可是……」
「你應是懂得我的意思。」
師以雲定定地注視著少年，圓眸中不見一絲旁的情緒，「不日我便會和小姐一併離京，往後想來也不會再來此了，此行便當做是臨別一行罷。」
說完，她沒在意少年人作何反應，朝其拱了拱手后，便欲轉身離去。
不想下一刻，少年微沉的聲音忽然在師以雲身後響起，透著點說不上來的難過語氣：「若是雲姝姐姐一早便無意於我，為何未在一開始便與我明說？」
師以雲聞言腳步一滯，沒答話。
見此，少年默了默，又幽幽道：「姐姐究竟是通過我這張臉，在念著誰呢？明明無意於我，明明將我的喜歡瞧了個清楚，將近一個月以來，明明有許多的機會與我明說，卻是半句也不肯言明，看著我的臉的時候，姐姐你心裡想著的，究竟是誰呢？」
少年人的控訴隨著料峭寒風傳入耳際，依舊背對著他的師以雲臉色絲毫未變，只低低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出於何種心理，才沒選擇在知道少年喜歡她的那一刻便將話言明。
這種吊著人的心，不接受不拒絕，甚至還隱隱有將人當做某種意義上的替身的行為，聽起來確實很渣。但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
少年確實如同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無害。
師以雲側頭看他，面無表情道：「我念著誰重要麼？很多事情本不欲明說，但掩於暗處的殺手，藏在糕點的迷藥，燃於手爐里的摻毒香料……這些，不知李小公子可還熟悉，心中可還覺得委屈？」
話音未落，她忽地笑了一聲，補充道：「不對，應喚公子少盟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