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入京(17)
他想說,之所以沒有提前告知,也不過是因為他想藉此瞧瞧這般情況下,她是否還能保持往常的沉靜表情。
相識以來,除去幾次醉酒,她對他永遠都是那副沒什麼情緒的模樣,特別是一年前扯下他面紗的那一次后,便更是如此。
有時候,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態,他就很期待在這張臉上瞧見些旁的情緒,哪怕是生氣,哪怕是恐懼,也好過冷漠。
所以他這麼做了。
可真到了此時,見她這般明顯不好受的神色,他早就隱隱生了悔意。可面對她拋出的近乎沒有起伏的、暗帶指責的話語,他抿住了唇,到底一語未發。
空氣因著他的沉默而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過了好一會,師以雲率先撤下視線,壓下心中諸多打工人的怨言后,轉而舉目四望,只盼著趕緊來人把這莫名顯得有些窒息氣氛給掐滅。
沒多久,她的視線便如願地捕捉到了正朝這邊趕過來的人影。
看樣子確實是聖女身邊暗衛的打扮。
應該就是聖女提前安排接應的人了。
師以雲轉頭看向某個看似不大高興的人,拱了拱手,淡聲道:「聖女,應是接應的人來了——」
「……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小聲道:「我能確保我們二人無事的,右護法你可曾信我?」
師以雲連眸色都未變分毫:「信不信有何區別?」
「……罷了。」
某聖女別過眼,轉而朝著來人方向走去。
見此,師以雲自然也跟了上去。
……
跟上去之後,師以雲這才發現,接應的人裡邊,左護法赫然在列。
原來只有她一個人對於這計劃分毫不知。
自知非是同派人,師以雲很有自知之明地站在聖女身後半步,未曾參與一行人的種種溝通交流,安靜冷淡得仿若一個完全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期間聖女反派似是回頭看了她一眼,連帶著左護法也投來怪異視線,師以雲垂著眼,裝作絲毫未覺的模樣,神色依舊淡淡的,一絲未變。
這種氛圍一直持續到入京。
是的,沒錯,入京。
跟在反派一行人身後,哪怕是再充耳不聞,到底也還是能察覺幾分一行人諸多計劃的用意——
所謂被埋伏,「被迫」跳崖,原來都是為了避開教中長老的眼線,好騰出手來做些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京城確實是要去的,不過要比之前計劃好的時間早上好些,而且目的也非是按教中舊例一般交接教中物資供給問題,而是……
師以雲看著眼前前一秒還盈盈笑著,后一秒直接手起刀落的蒙面聖女,又看了眼正面不改色地處理一眾護院的左護法,以及好些不斷在各房中出入尋物的黑衣暗衛們,心下恍然。
原是為了奪權。
單純的交接供給事宜,最終的權利還是會回到長老一派手中,而這些負責提供物資的京城大家們,又大多與長老一派交好,若是按著長老們指定的進京時間來,怕是沒等聖女一行人抵達,這些個京城大家們就能在長老一派的指示下使出種種針對聖女的手段。
屆時不要說交接之事了,恐怕連命都難以保住。
在教中之時,長老一派到底還是要顧及為人長輩的臉面,顧及教中的中立派,顧及老教主未散的威望,是以在教中之時,要麼便是種種刁難,要麼便是暗中使些陰狠小動作,並不會在明面上撕破臉皮。
但如今非是教中,究竟會做到什麼程度,就說不準了。
所以聖女反派選擇了先人一步,先殺為敬。
說到底,也都是些個人的選擇問題。
京城這幾家的人選擇了長老一派,而與聖女為敵,如今被聖女一朝屠盡,頂多算是黑吃黑,倒也算不上什麼冤枉。再者,據師以雲觀察,聖女一行人只是針對與魔教有勾結的知情者,並沒有傷及無辜家眷。
如此,她便也只當沒看見。
這樣的場景一連發生了好幾次,每一次都是以微笑開場,以刀劍作結。
入京的這一個月以來,無一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師以雲瞧著那個手起刀落間取人性命的蒙面女子,總覺得近來這反派的性子似乎有些過於殘暴了。
從前這位殺人基本用不上刀劍之類的東西,更何況有一眾下屬在這,保不齊還有她這麼個可用的人,怎麼也用不著親自動手。
但這位就是動手了。
不僅動手,揮舞刀劍的動作還透著股顯而易見的狠厲。
就像是……心裡藏著股氣,藉此發泄出來似的。
而且,令師以雲不理解的,還有一點——
按理來說,她這麼個非己方的角色,不應該出現於此才對,不想這位聖女反派究竟是出於什麼心理,竟是次次都要帶上她。
嘖,真是奇怪。
師以雲心中感嘆著,到底沒打算細看這堪稱殘忍的血腥場面,而是兀自垂下了眼,盯著自己的鞋尖不說話,等待著這一場單方面的碾壓結束。
要是原著沒記錯的話,這貌似便是最後一家了。
原著里的聖女反派確實也是經歷了跳崖、入京、殺人等步驟,待到做完這些,便即刻啟程回了教。
眼下幹完這一票,聖女反派也應當要回教了罷……
她暗自思忖著,因為太過專註,竟沒聽到有人在喚她。
「雲姝——」
這是原身的代稱。
攥著染血銀劍的蒙面女子緩步走過來,眉眼沉沉往下壓著,似乎對於師以雲沒反應的事情很是不滿,連不慎濺上眼角的一滴血都沒擦去,只皺著眉又喊了聲:「雲姝?」
這一聲總算是把師以雲從發散的思緒中扯了回來。
瞧見某雙神色不定的黑眸,她定了定神,眼角餘光瞥見周圍已然被收拾乾淨,屍體、血跡,甚至被砸碎的花瓶碎片都沒了,連那些個黑衣暗衛也盡數消失不見了。
一時間,整個院子只剩下她和聖女反派,以及一旁正神情自若地擦劍的左護法,一共三人。
心知這便是已經完事準備撤離了,師以雲圓眸悄然劃過一絲瞭然,旋即朝距自己幾步之遙的蒙面聖女拱了拱手,「小姐,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