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泣不成聲（45）
陣法之中，層層符光籠罩之下，端的是萬鬼哭嚎的陰冷場面。
無數鬼影從四面八方躍起，一雙雙令人膽寒的血紅眸子就這麼密密麻麻地鑽了出來，彷彿只要陣中之人輕輕一動，便會直接落得個眾鬼啃噬的慘烈下場。
【宿主，快逃！這是葬鬼窟！這老道竟然喪心病狂到直接把葬鬼窟拉大到整個陳家，他從來沒想過要放過你們任何一個！】
葬鬼窟……
她是記得的，原著里，葬鬼窟是陳家的立名之本，除開嫡系掌權人，其餘人都難得一窺。
如今出現在這老道手裡，要麼，這老道就是陳家掌權人，要麼……陳家人都被這人盡數屠了。
師以雲捂住自己愈發疼痛難忍的胸口，壓下對於陳家的種種猜測，圓眸緊緊盯住老道士，同時在心裡呼喚系統：「統兒，葬鬼窟可有出口？」
【沒有！一經進入，葬鬼窟幾乎是無解的，原著里特意說明過，從來沒有任何人或者鬼怪能從這裡出去！】
系統急忙的聲音傳來，【但是眼下這個用以擴大的陣法還未徹底成型，也就是說，宿主你們現在所處的陣法還不能稱作完全的葬鬼窟，所以要趕緊出去，晚了就來不及了！】
這老道，可真狠吶。
陰風吹過，方才替人擋了幾擊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撕開一般，透著股難以言喻的痛苦，偏生鬼怪之身是沒法子屏蔽掉痛覺的，師以雲實在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圓眸卻是半分都不肯離開那個老道士——
那老道士絕對知道如何出去，不然他就不會一同站在這陣中了。
她必須得抓緊時間，把小反派一併帶出去。
與此同時。
少年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他得帶雲姐姐出去。
立刻，馬上。
於是，不到三秒的時間，一人一鬼同時做出了決定，一併掠身飛出，目標同為半空之上的老道士。
黑眸少年沒再掩飾自己的能力，直接借著靈線劃破自己的手腕，將鮮艷的血色盡數塗抹於靈線之上，將護身符的能力開到最大。
師以雲眼角餘光見此，短暫地愣了一瞬，到底沒說什麼，畢竟眼下最為緊要的不是細究這些東西，而是如何以老道士為切入點出陣。
她收回餘光，專註於眼前的戰局，調動全身鬼力配合著靈線的攻勢，招招式式都是朝著道士的要命處逼去。
抹了血的靈線無疑比先前要靈活得多，攻勢也更為凌厲。
沒多久，老道士便開始表露出頹勢，動作之間隱隱透著下風，連方才一直掛在嘴邊的得意奸笑也收了回去。
只是……
師以雲擔心地看了眼幾乎快要立不住的少年一眼，狠狠咬了下舌尖，眼見著少年已然鮮血淋漓的指尖打著顫，似乎到了難以為繼的程度。
而周遭的陣法正在一點點變化，眼看著要不了多久便會徹底成形。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要是不拼一把，不僅她會葬命於此，小反派也會被她所累，交代在這。
「系統，幫我時刻注意小反派的生命值。」
【好的宿主。】
師以雲定了定神，趁著少年還在專註於與老道士對打之際，全然不顧靈線觸碰皮膚時帶來的刺痛感，直接用手捻起一縷非常細微的靈線往自己右手尾指的位置狠狠往下一割——
尾指應聲而落。
幾乎是落地的瞬間，原本還好好的尾指轉眼就成了三小塊通過關節連接在一起的白骨。
與尋常白骨不同的是，這截白骨之上，布滿了濃郁的黑氣。
這是原身積攢了滿身的怨氣。
當年那個畜生將她的尾指生生掰下來用作欣賞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原身的右手尾指將會是全身上下怨氣最為濃重的地方。
怨氣，雖不能傷人，但可以擾人心智。
師以雲不敢耽誤時間，飛快撿起指骨之後，用僅剩的鬼力將這幾近實質的怨氣一併，全數扔向沒有防備的老道士。
很快，她的舉動奏效了。
沒幾秒，老道士的神志明顯變得有些不對勁，本就渾濁的眸子彷彿無端沾染了極為濃郁的黑霧一般，整個人都變得暴躁不安起來——
「不，你給我放開……你住手！啊！！！」
「畜生，你個畜生——」
老道士抱著腦袋痛罵著，三角眼眼角緩緩流下兩行清淚，全然沒了先前手舉拂塵步步相逼的模樣。罵著罵著，這人像是突然找到了什麼似的，轉頭便朝著另一邊早就被師以雲一個花瓶砸暈過去的某個畜生而去。
很明顯，這便是陷入原身生前的那段記憶幻境了。
心知由怨氣匯聚而成的幻境持續不了多久，師以雲不敢耽誤時間，連忙扶起力竭倒地的少年，瞅准方才老道士中計之前想要逃離的方向，「快，我們快走——」
「雲姐姐……」
少年喘著氣，試圖撐起身子自己走，奈何身體由不得他自己的心意，單是緊了緊女鬼手腕的小動作，便已經耗盡了他僅存的丁點力氣。
「別說話了。」
師以雲看也沒看少年一眼，直接把人背了起來，儘管自己胸口疼得要命，但到底還是存了點力氣，背上少年走上這麼幾步，大抵還是夠的。
就在她背著人，在系統的輔助下找到陣口，眼看著就要出陣的時候，變故突生——
本該早早死去的年輕小道士屍體突然動了起來，張嘴就咬上了毫無防備的師以雲。
不僅如此，前一秒還在發了瘋一般啃咬畜生的老道士突然就轉了風向，連同著被老道士生生咬死的畜生本人，三雙眼睛齊刷刷地朝師以雲這邊盯來。
無一例外，都沒了活人該有的氣息。
而且，雙眸皆是赤紅色的，與逐漸成型的葬鬼窟中映出來的無數血色眸子沒有什麼兩樣。
這是……被陣法同化了？
師以雲心中一個咯噔，來不及思考別的，連忙把背上的少年推出陣法範圍。
可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引得不遠處的兩「人」爭先恐後地朝師以雲飛撲而來，無一不張著血盆大口，更別提已然咬住師以雲小腿的年輕道士，三人皆是一副勢要將師以雲拆吞入腹不可的可怖模樣。
僅僅過了短短的幾秒鐘。
師以雲的身影便被三人盡數掩蓋。
與此一併掩蓋的，還有漸漸閉合的陣口。
「不，不要——」
陣法少年近乎驚懼地看著這一幕，滿是血痕的指尖一遍遍摳著那個急速閉合的陣口，涼意瞬間從頭灌到腳底，彷彿有一雙大手生生扯開了他的心口，將他的心臟扯得四分五裂，很痛很痛。
可他不敢停手，泛著紅血絲的黑眸死死盯住僅剩拳頭大小的陣口，生平第一次恨自己到底為什麼如此無能，為什麼……
葬鬼窟到底是高級陣法。
永遠不可能因為少年人的悔恨而停下閉合的進程。
很快，拳頭大的陣法口就這麼在一圈圈縮小之中徹底消弭於無形。
連帶著整個陣法，全然消失。
帶著涼意的穿堂風拂過已然變得空蕩蕩的空間，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只多了一個泣不成聲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