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準備回宗（27）
見自己被劃了好幾道傷口的手心在對方的治癒法術下一點點恢復如初，師以雲便收回了手，側過頭看了眼旁邊的兩個因傷昏迷過去的人，想了想，淡聲道：
「先回皇城吧，隨行的弟子們也在那。」
「嗯。」
看著眼前神色莫名的師尊，付池張了張唇，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出口。
他能說什麼呢？
和他一起長大的師兄莫名其妙變成了這般模樣，別說師尊了，就是他也很難將剛才那將殺人掛在嘴邊的魔頭和師兄聯繫起來。
那是魔族，那是曾經滅了杏花村的魔族。
少年默默攥著拳頭，一言不發。
指尖上不慎落下的一道小口子隱約裂開，溢出的一滴鮮血滴落於地，無聲無息。
無人察覺的角落裡，一縷未褪去的魔氣一閃而過。
……
與此同時，早已瞬移至千里之外的青年堪堪停了下來。
那張清俊的臉上表情多變，一時是痛苦萬分，一時又是無限嘲諷。
像是一個身體里住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似的。
「怎麼，跑這麼快，是擔心你那師尊提劍來大義滅徒嗎？」
青年輕笑著，指尖輕點自己的護腕，自言自語般呢喃著：
「你猜，剛才隱在暗處的師尊她，看到你這般模樣，心裡是什麼感受？會不會後悔當年救了你，嗯？」
「閉，閉嘴！」
玉成艱難地壓過青年，勉強搶過一瞬身體的控制權，輕點護腕的指尖直直用力摁了下去，帶著恨不得削掉手臂的力道，似乎這樣就能屏蔽掉青年的所有控制以及聲音一般。
但幾乎只持續了短短的一瞬間，神色詭譎的青年再次掌握了主動權，輕而易舉地挪開了手腕上的那隻「不聽話」的另一隻手，
「別掙扎了，你沒看到嗎？你那好師尊可是到哪裡都帶著小師弟，哪怕是親眼見到你這般模樣，首先考慮到的，也還是那兩個弟子的性命，至於你？」
青年輕嗤一聲，繼續道：「你怕不是忘了，當年師尊收你為徒，是靠了什麼不屬於你的東西。」
「你胡說——」
「啊，對了。」
青年滿懷惡意地扯著唇，「你屠了村，你，親手，屠的村。你覺得，這樣的你，還有什麼資格再次穿上那一身白袍呢？」
聞言，玉成瞬間安靜下來，是的，他屠了村，親手。
並非被這魔物控制，而是完全出於他本人所為。
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
玉成內心近乎麻木地回憶著這短短几天——
明明他只是一時心血來潮跟著門中弟子一齊來此地除魔，明明只是來幫一戶村民尋找他那被魔物抓走的兒子，明明……
是了，他中了那魔物的幻術，以為那些村民都是當年屠了杏花村的黑霧所化，一時控制不住就殺了人。
一個，兩個，三個。
最後是整整一村人。
真正清醒過來之時，早已滿手鮮血，同門之人劍尖指著他，地上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屍體如同世間最為銳利的劍，生生把他釘出成千上萬個窟窿。
單是看上這麼一眼，玉成就什麼都清醒了，可是晚了，沒有人會相信他，也不會有人能原諒他。
哪怕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如此罪惡的自己。
所以他崩潰了，這一退卻，身體便被裡邊藏了三年的東西徹底佔據。
成了如今這副魔君大人模樣。
玉成掙扎的心一點點落了下來，成了一灘死寂的死水。
青年臉上的表情就這麼完全定格在了那副玩味模樣，再沒了方才來回變換的異樣。
完完全全。
青年依舊輕輕笑著，狹長的眼眸隱隱透著詭異的紫光。
真脆弱吶……
他感嘆一聲，正想召出些下屬過來之時，手上的動作沒來由一頓，空中彷彿有什麼絲狀物輕輕扯了一下他的指尖。
是他留在某處的探視魔息。
青年挑了下眉，憑著感覺捻起那根看不見的東西，閉眸感受一瞬，旋即鬆開了那東西。
「終於找到了，原來是他啊。」
青年呢喃著，唇角的弧度愈發擴大，神情興奮得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
再待在山頂上顯然已經沒了意義。
師以雲師徒倆並沒有多作停留，帶著兩個傷員回了皇城。
當然，住宿之地不再是皇宮，而是街邊的一家客棧。
收到師以雲的吩咐之後，隨行的弟子們就搬來了這裡，師以雲幾人自然也是來這裡休整。
只是，這邊剛到客棧和弟子們匯合，還沒來得及把原著男主以及他的甜辣椒師妹身上的傷給整好，那邊掌門的傳音就來了——
「師妹，聽聞你把護皇城的弟子都從皇宮撤了出來？」
看來是人皇又找上掌門來了。
師以雲嘆了口氣，就著傳音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講清楚，當然，也沒漏過玉成疑似入魔之事。
傳音那邊的掌門聞言不可謂不震驚，但這種事情也不方便在傳音中細講，「那師妹，既然皇城那邊暫時沒什麼事，你就先帶師兄那兩個受傷的弟子回宗門吧，其餘弟子留守皇城便可。」
「是。」
維持傳音的靈力漸漸消散，師以雲抬眸看向小徒弟，指了指床榻上虛弱的兩人，淡聲道：「我們收拾一下，準備帶著他們兩個一起回宗門。」
付池一愣，旋即點了點頭，「好……不過，師尊，可以等我一會嗎？」
等他一會？
師以雲下意識皺起眉，在看到少年不斷往房外觀望的模樣，她心下瞭然——
許是還在惦記著那位女弟子罷？
也是，該好好告個別，畢竟隨行弟子們留守皇城怎麼著也得留守個幾個月半年的。
她頷首道：「半柱香之內。」
「是。」
付池黑眸一亮，朝著門外方向走了出去。
看著少年遠去的背影，師以雲心中忽生感慨——
明明玉成也如同小池一般正值青春年少，怎的玉成就……
難道真是原著反派的劇情不可逆？還是說她這個師尊做得太過差勁？
差勁到無法避免他入魔的既定結局？
師以雲頭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平時是否過於嚴苛，讓弟子過於注重修為問題——
畢竟原著的反派就是因為過於糾結修為問題，由嫉生恨最終發現自身血脈入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