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幻境之中的楚逸已年過半百,原本羸弱不堪的國家在他的不懈建設之下,從一個積貧積弱的國家,成為了數一數二的強國。國際環境風雲變幻,周邊局勢如同火藥桶一般,只需要一顆火星,便可將整片大陸炸得粉碎。
鄰國不宣而戰,百萬大軍直撲邊境,一夜之間,多年建設的邊境城池,還有數十萬邊防軍被分割消滅。
悲痛欲絕的楚逸顫抖著手簽下總動員令,號召國內所有能夠拿起武器的青年踴躍參軍。
大戰就這樣爆發了。
五年,整整五年,連年征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但在保衛家園的號召下,還是捱過了最艱難的日子,逐漸反攻至敵國首都。
復仇的聲音響徹每一個角落,百萬雄師高吼「他們的土地,他們的血」,準備對敵國進行復仇。
這一次,楚逸雙目清明,但他的人民,已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楚逸清晰可見,在這國家的上空,無數道黑氣正在聚集,最終凝聚成一個煞魔的實體。
是恨之煞。
他下令,禁止搶掠,禁止向已經停止抵抗的敵國百姓泄憤。
這樣的行為,和畜生一樣的敵國軍隊又有什麼區別?楚逸深知,復仇的爽快是暫時的,但後世無窮無盡的詬病卻是永遠的。
「同志們。」他說:「敵國軍隊的惡行,將由法庭進行審判,惡人永遠不會逃脫,但我們,作為文明之師,威武之師,要時刻注重紀律,我們與野獸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們有著文明。」
「文明,不代表忘記敵人的罪行,他們的罪行將受到最嚴厲的懲罰,但我們,不能因為一時之恨,而喪失靈魂的純潔性。」
戰爭結束,在楚逸的剋制下,以及法令的作用下,軍隊對敵國百姓秋毫無犯,原本惴惴不安認為自己將要受到殘忍報復的百姓,驚奇地發現面前出現的是一支有禮有節,紀律無雙的部隊。
最終,有罪者根據其罪行,受到了極其嚴厲的懲處;而敵國也在公投之後併入楚逸所在的國家,一切都進行的非常完美,楚逸以一己之力,化解了民眾心中的恨意,恨之煞不甘地消散在風中。
又十幾年……
幻境中的楚逸已然垂垂老矣,但此時,他心中有著一絲絲的恐懼。
他害怕,像朱元璋一樣,民眾最終會忘記他的功績,只記得他所犯的過錯。
恐懼逐漸化為紫色的實體,濃烈的煙氣開始四處飄散。
懼之煞.……漸漸露出他的猙獰面目!
每個人心中都有恐懼,楚逸也不例外。
有一天,他閑來無事,換上一身普通衣服,喬裝打扮,帶著兩個警衛走到民間開始微服私訪。
他來到一處賣粉絲湯的小攤,坐下后,開始與老闆攀談。
老闆是一位約莫和他年歲差不多的老頭兒,看起來身體很是硬朗,兩縷鬍鬚總是隨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的,煞是有趣。
「老哥。」楚逸開口招呼道,「生意怎麼樣啊?」
「挺好的!」老闆憨笑著回答道:「看您的打扮,是京城裡當官的吧?」
「哦?你怎麼知道?」楚逸笑呵呵地反問道。
「雖然您穿著咱們窮苦百姓的衣服,但您這一舉一動,都不像普通人呢。」
楚逸哈哈笑道:「老哥,您可就猜錯了,其實我是京城大學的老師,教哲學的。」
「啊喲!原來是老師當面!」老闆肅然,欠身一禮:「俺最尊敬的就是老師呢,俺兒當初家裡沒錢供他上學,要不是老師念他是個好苗子,自己掏腰包資助他上學,俺兒現在還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在土裡刨食吃呢。」
「那你兒子為什麼還讓你出來擺攤啊,在家享享清福不好嗎?」楚逸笑著問道。
「俺是閑不住的,再說,俺兒現在當了官,總不能叫他繼承俺的手藝,所以就出來擺擺攤,一是看看能不能收到機靈的小鬼,讓他當俺的衣缽傳人;二是補貼一下家用,俺兒一年的工資也不多,補貼一下總歸是好的。」
老闆笑的很憨厚,楚逸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對現在生活的滿足。
「現在生活還算不錯,不知道老哥對那一位怎麼看?」楚逸看似不經意地問道。
「哪一位?嗨,您是說楚先生吧?」小老頭笑道:「要俺說,先生真是俺們窮苦人民的大救星,要沒有先生這些年的不懈努力,咱們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強大,俺們這些窮苦人,也更不會有翻身的那一天。」
說到這裡,他眼淚掉了下來。
「俺三歲那年,鄉里遭了災,俺大哥餓死了,二哥把自己賣給地主家裡,換了兩斤小米兒兩斤白薯,這才讓俺家熬過去……現在不可能啦,不可能啦.……」
「前些年南省遭了旱災,俺還捐了一千塊錢,雖然不多,但也是心意,楚先生說,『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俺雖然是泥腿子出身,但俺也不能忘了先生的教誨……」
楚逸拍拍老闆的肩膀,放下四塊錢,帶著警衛繼續走訪。
得到的答案都是統一的,所有曾經貧困過的,或是現在依然在溫飽線上掙扎的民眾,都對楚逸交口稱讚。
只有一些學生,和一些官員對他頗有微詞。楚逸雖然沒聽他們說出來,但是從眼神中便可看出。
但是他已經不在乎了。
他指定了接班人,便一直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
十幾年後。
彌留之際,他對接班人說道:
「我知道,我死後……會有一些人把一大堆垃圾扔到我的墳上……但是……歷史的風……終將會毫不留情地將這些垃圾吹走……」
心內的聲音,再度出聲。
「我再問你,你,為何而戰?」
楚逸默然,片刻后,堅定地在心裡回答道:「為了家人,朋友,為了人民,為了我想保護的存在而戰!為了我的道而戰!」
最後的時刻,他看見了,盤繞在京城上的紫色懼之煞虛影,消散成漫天光點,吹落星屑如雨。
心底,那道聲音又緩緩響起:
「你能否獨立山巔……」
「任由風霜侵襲.……」
「直至滄海化為桑田.……」
「高山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