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七十歲的老同志(3)

  這幾天，老齊突然感覺周圍的人都怪怪的，尤其是眼神。然而，這還不是讓老齊最詫異的，最讓老齊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說起自己生日的事情。

  「不對呀，就算那些小孩子們忘了自己的生日，可這些老夥計們不應該忘吧。可是現在，勝利，小郭，寶珍他們怎麼也都不當回事兒了呢。去年我還找他們一起喝酒了，怎麼今年都不記得了呢。」

  老齊想著想著，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他的腦袋突然想起了以下的情景。

  在幾年後的一個晚上，女兒女婿依然在外打工，而愛寧也離開了家去上了大學。

  自己正在客廳看著電視，突然他感覺自己的右半身開始發麻，他感到不妙，正想要起身去拿葯。但他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了，接著他發現全身都不能由自己支配，心臟也越發的無力。完了，這時，他知道自己要不行了，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此時，他知道自己做什麼也沒用了。所以他什麼也不做了，他開始回想著自己的一生，卻發現自己連想都想不起來了，大腦已然變成一片空白。

  然後他看到遠處突然閃出一道白光，而自己也離白光越來越近，不知是他在奔向白光，還是白光正在向他靠攏。

  最後她一點點的意識都沒有了。

  深夜，睡不著的覺的老齊，正抱著自己老伴兒的照片喃喃自語。

  「老伴啊。你說現在我這是怎麼了。我今年哪七十了，十號兒那天，我生日，70歲生日。本來應該吧隆重一點兒，可你看現在這事兒整的。

  咱女兒女婿回不來了，是，他們那邊兒有活兒要干，他們得掙錢，回不來就回不來吧。可你說咱們那幫老夥計們，這記性怎麼也越來越不好了呢。今天我問了一幫人，結果沒有一個記得十號是我生日的。

  現在是真不行啦，我這體力也越來越跟不上了。你說這將來呀，我老啦，走不動了，可身邊連一個照應的人都沒有，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老房子裡頭了。

  說句不好聽的，你說我哪一天去見馬克思了。第一時間知道消息的人都沒有。哎，完犢子啦。」

  「外公你怎麼了？」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愛寧看到外公正坐在飯桌旁寫著什麼。

  「遺囑。」外公頭也不抬地說。

  「啊？這是因為什麼呀？」愛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孩子，別怕，外公沒事兒。就是想著自己以後哪天突然出點兒事情去見馬克思了，大家還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兒呢。就先把身前身後的事情交代一下，免得旁人不知道。」外公很平靜的說。

  「您怎麼這樣想？」愛寧有些擔心起來了。

  「哎，現在這個國家要發展，人民要進步，大家也都越來越忙了，一忙就忘事兒。以前我過生日的時候，左右這些老鄰居都得打招呼。現在呢，可倒好，誰也不記得了。

  我就怕哪天你出去上學找工作了，就我一個人在家，我要是不在了，連個知道信兒的人都沒有。」外公還是很平靜的說。

  「對不起，外公。」愛寧說完這句話竟然哭了。

  「怎麼還哭了呢。」外公有些疑惑。

  「是這樣的，您過生日的事情，他們都知道，我一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和您關係好的叔叔阿姨，大爺大娘，爺爺奶奶，還有我的朋友們。他們到時候都來給您過生日。

  但我想讓他們事先先不和您打招呼，等到您生日這天一併過來看您，給您一個驚喜。沒想到這事兒整岔了，還讓你鬧心，對不起，外公。」愛寧說完又哭了起來。

  「啊！哈哈哈……」外公聽完以後竟然笑了起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為什麼要笑。是因為外孫女的孝心，讓他感到欣慰；還是因為自己老糊塗了，這點把戲都看不出來；還是因為大家能專程來看自己而感到開心；還是因為左鄰右舍沒忘了他這個老東西而感動。

  他自己也不知道，但他還知道一件事情。就是趕緊安慰一下還在自責的外孫女。

  許多年以後，愛寧回想起這場「惡作劇」的時候。都會感到既好笑又傷感。

  或許只有在那個時候，自己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也只有在那個時候，自己才能做成這種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