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犧牲

  黑騎戰艦里一切準備就緒。

  趙月在最後一刻終於得到院長許可，登記成為兵團的隨行教官。

  林雅打開星聯網路，打算領取幾個輕鬆的任務。

  「距離不能太遠，難度不能太大，最好是有星幣獎勵……」

  她滑過一個個畫面，查看任務。

  這時，駕駛艙內的光幕跳出院長的影像：「林雅！緊急任務，你現在馬上出發，前往白暗星區，到象塔星……」

  「現在？」林雅腦筋一轉，問道，「要啟動動力穿梭的能力？」

  從紫耀星區前往白暗星區，必須通過超維隧道，就算現在能趕到中轉站，也未必剛好就有隧道打開。

  最快的方法，就是利用黑騎戰艦的特殊能力。

  院長說道：「情況緊急，任務細節以文件方式傳去了，你路上再看。」

  「遵命！」

  林雅一邊打開文件，一邊按下戰艦通訊：「全艦通知，3分鐘內做好起飛準備，所有人回到崗位！」

  還在觀星室或其他地方溜達的成員，紛紛動身。

  工程師來到駕駛艙，接過指示，輸入星圖位置，計算途中風險。

  「艦長，確認要開啟穿梭隧道？」

  「確認！先把戰艦升到太空，打開護盾，預熱5分鐘……」

  林雅把目光放回到文件上。

  「蟲襲……」

  白暗星區出現了一群蟲族大軍，襲擊了象塔星。

  各式蟲子數量，合計超過三千。

  這種規模衝突，他們這些新學員在主戰場上根本插不上手。

  文件里只指派一項後方的秘密任務：救援「卓雲」一級研究員，撤離到安全區域。

  「卓雲？！」林雅雙眼一睜。

  她掏出懷裡一個資料圓盤。

  這是考核結束后，麥莉親自送來的機密資料，記錄了當年蜜星遭受襲擊的情報內容。

  資料里寫到一個緊急任務，也正好是拯救研究員卓雲！

  「這人是誰？怎麼如此巧合，在兩次蟲襲中都有出現？」

  戰艦緩緩起飛，魯旦小跑著進入駕駛艙。

  林雅暫時收起疑問，把任務文件轉給他，交代道：「你準備好，待會進入戰場，找到這個叫卓雲的人，把他帶回來。」

  「好。」魯旦仔仔細細把光幕中的面容記下。

  黑騎戰艦離開薰草星，來到外太空，發動獨一無二的能力，開啟從紫耀星區通往白暗星區的臨時隧道。

  只花費不到1小時的時間，就到達了象塔星。

  戰艦出現在星球上空。

  這裡已經是作戰狀態，星聯的戰士在和蟲子廝殺，大大小小的電漿接連不斷閃過，地面部隊在引導平民撤離。

  和考核時的場景非常相似。

  一道略帶慌亂的通訊傳到戰艦的駕駛艙：「不明戰艦，出示許可編號！」

  林雅念出文件里的代號：「黑騎戰艦，執行A101機密任務，請求通行。」

  對面似乎是連客套回復的時間都沒有了，回傳一份許可證，便沒了聲音。

  「艦長，地面戰鬥太混亂了，戰艦在3千米以下，護盾撐不過半小時！」

  偵察隊調出無人機拍到的畫面。

  正下方有幾個第三階段的戰士在圍攻一隻蟲子，戰鬥餘波引起空間震動，隨便一擊就讓地面出現10米深坑。

  「將所有能源集中到護盾，移動到南半球，降落在2千米高度，戰士準備出擊！」

  戰艦險而又險避開交戰區，在後方打開艙門。

  魯旦把握機會，一躍而下。

  底下是城市的中心，他沿著一棟大廈的牆面下滑，降落到地面。

  剛站穩，馬上就收到偵察隊傳來的定位信息，目標人物「卓雲」的位置顯示在地圖上，就在不遠處的地下車站裡。

  同時傳來的還有計算過的最佳路線：「前面的大廈左轉，200米處有通往地下的入口，注意左側800米外有一群奴隸蟲。」

  魯旦穿著嶄新的機甲，鏡面上跳出可能面對敵人的信息。

  「奴隸蟲……」

  這次蟲族大軍大舉進犯，他首次見到了除了戰士蟲以外的蟲子形態。

  被蟲巢異化的物種，除了加強戰鬥力的類型外，也有加強智力的研究蟲、加強領導力的指揮蟲等。

  而異化后沒達到各項標準，又沒爛到被拋棄的物種，就會被當做奴隸使用。

  這些奴隸蟲數量龐大，不和改造戰士糾纏，在大戰時四散開來，抓走人類個體，或是潛入星聯指揮所、通訊塔等，大肆破壞。

  魯旦在大樓的陰影中且戰且進，進入地下車站，在軌道中段一個休息站找到目標人物。

  「卓雲？」

  「是我……」對方看起來很鎮定，拿著一把短槍，戴著圓框眼睛，斯斯文文，衣著有些破爛，右手臂上是一整排的晶元槽口。

  一看就是移動的人形資料庫。

  「跟我來吧！」

  魯旦帶他沿著軌道走，來到一處地面坍塌的缺口。

  天上落下牽引裝置，兩人踏上去，回到了戰艦。

  卓雲一到安全地方，收起槍械，對林雅說道：「現在立即撤退，我建議到4號中轉站，3小時後會有隧道打開，暫時躲到紅烈星區……」

  林雅打斷他：「撤退路線由我決定，你跟隨我的戰士到休息艙。」

  卓雲沒再說話，跟著魯旦走了。

  但來到休息艙時，卻被控制起來。

  魯旦站在門口，目光從未在他身上離開。

  戰艦再次進入穿梭隧道后，林雅走進來，對卓雲進行了審問。

  卓雲帶著怒氣說道：「你無權過問我的身份，你的任務就是帶我離開戰場！」

  「戰艦已經安全，」林雅坐到他對面，「但你在說出我想知道的答案前，不能離開。」

  兩人爭執不下。

  魯旦在一旁看著，突然瞧見卓雲一隻腳受了傷，包紮的傷口裡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綠色的粘液。

  他走去一把扯開，認出這些是蟲子的粘液，問道：「你不是人類？」

  「放開我，你無權過問，我是……」

  卓雲以甩開手，還沒說完，就見房門打開，趙月走了進來，驚道：「趙……趙大姐？！」

  「又是你！」趙月一腳將他的頭踩到地上，喝道，「說！這次偷了什麼東西？！」

  「沒有，我沒偷！這次是星主的任務，我只是傳遞消息！」卓雲一下老實。

  林雅趁機詢問蜜星的疑問。

  卓雲起初支支吾吾，被趙月踩得眼鏡碎了，才求饒般解釋來龍去脈。

  「蜜星戰役，是星聯設下的陷阱，為的是捕捉研究蟲『螳螂』，只是星聯錯判了蟲子的數量，才讓蜜星陷落了……」

  「陷阱？」林雅急得跳起，抓著他的衣領問道，「什麼陷阱，說清楚！」

  「蟲巢克隆計劃……」

  卓雲說出一件秘聞：「蟲族裡也有聰明的個體，尤其是那些研究蟲，其中一隻代號『螳螂』，設想出一個可能性，把已知的人類基因，轉譯為蟲巢可以理解的信息……」

  蟲巢要生產某個異化物種，必須抓來大量個體，投入蟲巢，以此掌握該物種的生物信息。

  但其實，人類早就解析出自身基因中的全部的有效信息，只是因為蟲族和人類理解世界的方式大相徑庭，無法互通內容。

  這對人類方面來說是好事。

  而這隻「螳螂」研究蟲，設想出了一種可能。

  若是利用人類的克隆技術，培養出蟲卵，再讓這枚特殊的蟲卵去理解人類解析出的基因信息，或許就能繞開蟲巢原本的程序，生產出異化人類。

  卓雲從趙月腳下掙脫，扶了下破碎的眼鏡，繼續說：「星聯得知『螳螂』就在蜜星附近潛伏，因此故意鬆懈防禦，並讓我偽裝成歸源會的人，把情報泄露給蟲族。」

  歸源會，是一群臣服於蟲族的人類組織。

  六大星區能見到的反叛軍，大多都是經過歸源會的訓練和改造，身上裝備也都是這個組織提供。

  趙月眉頭一皺：「你居然當了間諜？」

  「是雙重間諜，我也會把蟲族的情報交給星聯。」

  卓雲說起這事，眉宇間露出得意，馬上又被趙月一腳踩在地上。

  魯旦全程聽著，漸漸釐清。

  星聯設計了一次陷阱，讓蟲族誤以為蜜星有機可趁，發動進攻，然後想要活抓跟隨大軍前來的螳螂，阻止蟲巢克隆計劃。

  「星聯，把我的家鄉當成了誘餌？」林雅得知真相，難以接受。

  卓雲又從腳下掙脫，嘆道：「雖然因為錯判實力，損失了蜜星，但我們也抓到螳螂，成功阻止最壞的結果，這次行動不算失敗。」

  林雅顯露出怒容，揮拳接連打在卓雲臉上，罵道：「不算失敗？！就因為這麼個破行動，我的家鄉沒了，所有的親人、好友都死了，全都成了星聯的犧牲品！」

  魯旦從後方拉住她，免得她把人打死了。

  卓雲擦掉嘴邊的血，低聲道：「我對你的痛苦感到遺憾，但希望你也能理解，萬一蟲族生產出異化人類，那將會是何等恐怖的結果。」

  異化人類能能同時掌握蟲族和人類對世界的理解方式，等於是一個翻譯機，能將人類的所有成果應用在蟲族上。

  到時候，魯旦再遇見蝶蟲，對方開戰前可能會先掏出一管藥劑往手臂一紮，戰力倍增。

  甚至，會出現生化改造、機械改造的蟲子。

  「歸源會那群傻子雖然把蟲族當成神，把資料圓盤雙手奉上，但蟲子無法解讀，也就無法利用。可異化人類就不同了，那是比人類更聰明、更強的物種，戰爭一下就會分出勝負，為了阻止這種結果，我們別無選擇……」

  旁邊的趙月輕哼一聲，卻沒再動腳，似乎默認了這番說法。

  林雅掩飾不住臉上的悲憤。

  雖然明白星聯是「大局為重，不惜一切代價」，但如果這代價是自己……

  任誰當了炮灰，都高興不起來。

  她起身走出門外，背著身子，對魯旦說道：「等戰艦降落，讓他馬上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