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時刻（上）

  「嗯……這個東西真不好理解啊，明明是用英語寫得，但是卻有這麼多自造詞，想必這個叫莎士比亞的作者，應該不止是個三流作家，起碼也是二流水準。」

  夏語冰端著古書，對比著電腦顯示屏上的信息資料，摸了摸下巴：

  「不過也真奇怪，這門叫做『英語』的語言，明明大學的資料庫有記錄，但查閱學術期刊，卻一點沒有記載。」

  她掂起來手中的書籍，嘟囔道：

  「難道這個世界，除了我以外，就沒有人研究英語嗎？」

  自從焦子牛帶來了那本古書後，語言學專業的夏語冰，基本上一門心思撲在了『英語』的學習和研究上。

  如果說，焦子牛是不擅長交際之人，那麼夏語冰應該就是社會的邊緣人。

  她從來就不受人們歡迎。選擇的專業又是早就被機器取代的語言學。

  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投入在了讀書和學習上。

  同樣是大學生，焦子牛那樣快樂享受生活，盡情玩耍的人，才是正常人。

  看似社恐的焦子牛，實際上卻一直能夠吸引很多人喜歡。

  不過，夏語冰倒也不在乎這件事情。

  語言學的魅力，其他專業根本想不到！

  遊戲她都不玩了，專心一門心思撲在學習英語上。

  實話說，這門語言出乎意料的簡單。

  只有26個字母，主謂賓結構非常鮮明，語法基本固定，變化很少。

  英語的學習難度很低，邏輯也很好懂，應該是世界上最簡單的語言了。

  缺陷嘛也很明顯，這種字母語言一旦書寫出來就需要很大的篇幅。

  「英語一定是被長時間使用、完善、擴充過的語言，從這本《莎士比亞選集》到《蓋婭·隱秘個人傳記》，出現了很多新造的辭彙——不過還好，大體結構和語法沒有改變。」

  夏語冰轉著電子筆，喃喃道：

  「這本傳記很顯然是一個外星文明的領導人的作品——裡面詳細記載了蓋婭·隱秘，作為以太文明的行政官的一生。」

  她躺到床上，又開始閱讀起這本書：

  「蓋婭·隱秘，出生於以太文明的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一直到中學之前，她都是在農場長大，作為長女，她要肩負起照顧13個弟弟妹妹的責任。這可能對她後來的『母親』式治國理念，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蓋婭對於『人』有一種超越尋常的感情。她對戀愛、婚姻、性都不感興趣，疑似有無性戀的表現，然而經過多方採訪后，蓋婭明確表示：我愛的是人。」

  「確切來說，蓋婭喜愛的是一種抽象中的人——比如【鐵匠】、【占星師】、【主教】、【裁縫】、【農民】、【美食家】、【理髮師】、【醫生】、【作家】、【玩家】、【工程師】、【軍人】、【教師】等。」

  「14時，還是少女的蓋婭因為機緣巧合，捲入了一場軍事行動中，她表現出驚人的冷靜、沉著和機敏，成功帶著十幾名受傷的士兵逃脫了敵人的封鎖，甚至反過來全殲了敵人繳獲了大量戰利品。最終成功返回家園和崗位。也正因為這一點，以太文明的高層很快就注意到蓋婭的特殊之處，很早就開始重視起蓋婭的存在。」

  「不論是誰都會承認：蓋婭是天賦異稟之人。」

  讀到這裡時，夏語冰已經代入到了字裡行間之中，她彷彿化身為了一名銀色長發，穿著樸素碎花裙的鄉村少女。

  蓋婭·隱秘（Gaia Covert）

  和名字中充滿大氣的『大地母神』之名不同，蓋婭的真實形象只是一個很普通，模樣中上，帶著幾分土氣的農村少女，她手上有著水泡，喜歡穿著在農村地區特別受歡迎的素色碎花裙。

  她的父母是卡列儂·隱秘和貝賽斯納·隱秘，兩人都是很普通的以太文明公民，流淌著地球之子的血液，人種上偏向於地中海-阿拉伯，混血。

  蓋婭的家庭教育很普通，就是正常的家庭，沒有大災大難，也沒有什麼大富大貴。

  不過，當記者採訪起蓋婭的爺爺時，他卻表現出一股難以形容的堅定信念：

  「我的孫女註定會光耀萬丈！」

  隨後日後蓋婭進入了文明頂尖的學府就讀，但早些年的時候，蓋婭是一個典型的偏科生，數理成績往往只能拿到D（不合格）。

  蓋婭痴迷於人文社科，對於數字不感興趣，對於不喜歡的科目，蓋婭會直接交白卷。

  她熱愛社交，所有接觸過蓋婭的人，不一定會喜歡蓋婭，但都無一例外地承認『蓋婭是最有人情味兒的人』。

  在以太文明的定義中，蓋婭是一名『超感者』。

  她擁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強大共情能力，能夠跨越星系感知到他人的悲傷和痛苦，就好像量子效應一般。同時她的感知過於強大，甚至可以感受到過往的歷史和未來的軌跡。

  『我曾經和一位自稱祖龍的皇帝對話過，他指點了我很多關於政治和律法的事情，算是啟蒙吧——然後是拿破崙、歌德、孟德斯鳩、達芬奇、特斯拉——整箇舊人類的歷史，都在朝我招手。』

  蓋婭托起自己的下巴，說道：

  『他們說我是承載人類命運而生的，我並不認識他們，但他們卻認識我，並對我十分喜愛。維多利亞為我管理殖民地，成吉思汗替我跑馬放牧，華盛頓帶著黑奴向我下跪臣服，阿道夫提筆為我描眉畫目。』

  『你是人類之子，是地球的希望——每一個我認識或者陌生的歷史人類，都這麼對我說道——你註定要去為人類在每一個次元、每一個世界、每一段時空開疆拓土。』

  『人類是世界上唯一的真理，我的任務就是為所有的世界都帶去真理。』

  『這麼說的歷史人太多了，我也懶得反駁，就隨他們叫吧。』

  在蓋亞正式登上文明的執政官之前，她已經是一位出色的社會學家了。

  她提出了非常多重要的理論，幾乎一勞永逸地消滅了貧窮和不公，而當她上台後，反而靠著精打細算，一邊擴大帝國的版圖，一邊讓人民持續幸福。

  『我的夢想很簡單，很純粹。』

  蓋婭笑吟吟地說道，雖然已經成為文明的執政官，但她依然喜歡自己作為農民女兒的打扮，一點不在乎這是否有些土氣。

  或者說，到了她這個地步，她的一舉一動，言語談吐，就已經是真理了。

  『我想要我喜歡的東西，永遠存在下去。』

  她托著下巴，露出溫柔的笑容：

  『我喜歡人類。』

  『我喜歡理髮師的健康、喜歡鐵匠的熱情、喜歡占星師的神秘、喜歡主教的虔誠、喜歡裁縫的自卑謹慎、喜歡農民的誠懇、喜歡美食家的慷慨、喜歡醫生的慈悲、喜歡作家的幻想、喜歡玩家的野心、喜歡工程師的瀟洒、喜歡軍人的忠誠、喜歡教師的正義。』

  『這些品質，是我認為人類最偉大的存在，就算人類毀滅了，基因滅絕了，只要還有這些品質在，不論人類變成什麼樣，人類都不會滅亡。』

  『正是這些偉大的品質，構建了我們的美好社會。』

  夏語冰怔怔地看著前方，銀髮的鄉村少女把玩著辮子，就好像在面對面跟她交流一樣：

  『只是沒有想到，我當初研究的社會現象，竟然會留下那樣的後果，直接影響了整個社會啊——』

  叮咚！

  門鈴突然響起，夏語冰的思路被打斷，眼前的蓋婭瞬間支離破碎，消失不見。

  「剛剛是，就差一點了嗎？蓋婭，她最後是不是後悔了什麼？」

  夏語冰捂著頭，立刻不斷地回溯記憶。

  「影響整個社會、整個社會……到底是什麼事情？她到底研究了什麼啊，好想知道！」

  叮咚叮咚叮咚！

  「啊啊，別吵了，這就來開門。這麼粗暴地按門鈴，肯定是子牛吧。」

  夏語冰鼓著嘴，立刻跳起來，走到門前，擰開把手，不滿地說道：

  「喂，焦子牛，你都把我的思路打斷了——誒？」

  她抬起頭，看向面前面容冷峻的青年，遲疑了一下，說道：

  「不是焦子牛啊……」

  「剛剛打擾了，抱歉。」青年說著，言語間卻聽不出來什麼歉意：「我沒想到你在做研究，動作太粗暴了，對不起。」

  「呃，那倒也不是什麼大事。」

  夏語冰伸出食指，撓了撓下巴，尷尬地說道：

  「總之——你是哪位？新搬來的鄰居嗎？此前我沒見過你啊。」

  「我叫歐舍恩，是【穹宇】的職業選手。嗯，長話短說吧。」

  歐舍恩抬起手，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

  「玩家ID：夏蟲語冰#9303，我希望你能夠加入我們的公會。」

  「……您沒開玩笑吧？」

  夏語冰震驚地看著歐舍恩：

  「我的遊戲時長也就800個小時，對星淵來說，這跟萌新也沒有什麼區別了吧？你確定要來拉我？」

  「是的，夏語冰小姐。」

  歐舍恩頷首：

  「實際上，我們並不是看重你的遊戲才能——在遊戲之外，也有很多需要的輔助人員。」

  他指了指夏語冰屋內的厚厚藏書：

  「你是語言學的專家，同時遊戲技術也不錯，有很多任務需要你幫忙。」

  「但是，你完全可以去找專業的學者吧。」

  夏語冰這才接過對方的名片，確認是真的，沒有問題，才略微放下心，仍然警惕地看著對方：

  「為什麼偏偏看中我了呢？我既不是最優秀的語言學生，也不是專業的遊戲玩家……」

  「因為你是焦子牛選手的輔助和經紀人。」

  歐舍恩說道：

  「我相信吉奧·賊——焦子牛的眼光，何況不久前，他已經向我證明了，他的實力沒有退步。」

  他說著，忍不住捏了捏拳頭。

  ——吉奧·賊鷗當然沒有退步，依舊是那個斬殺【社會】，援助友軍的偉大戰士。

  只是他，變得更強了。

  是因為背負著利奧茲的懲罰太久嗎？還是因為作為邪神承受的壓力，如今都被釋放出去的緣故？

  不論怎麼樣，歐舍恩很清楚，自己能夠有這麼一天，完全得益於星淵的功勞。

  「你認識子牛？」

  夏語冰一愣，突然反應過來：

  「慢著，【穹宇】的職業選手，還認識焦子牛——那你不就是！龍御穹嗎？」

  「……id是俱樂部分配的，我管不了。」

  「不，我沒有說你的id很中二很土很好笑的意思。」

  「你還是嘲諷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真的不是說你的id很中二很土很好笑！」

  「隨便了。」

  歐舍恩把名片遞出去，就不再管了：

  「焦子牛是個很厲害的對手，如果他能夠不那麼依賴奧能，完全靠劍技的話，我不是他的對手——說起來，到底是誰把這麼好的練武奇才，忽悠到去花大把經驗和時間精力在操控奧能上？」

  「這個嘛……」

  夏語冰訕訕笑道：

  「這你得問李澳茲了……不過龍御穹先生，你平時只打PVP，估計也不清楚這個人吧。」

  「我確實不太懂，不過回頭再說吧，聽到這個名字我就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奇怪感覺。」

  歐舍恩擺擺手：

  「總之通知到你了，要不要來【穹宇】，你自己看著辦。這算是一份兼職工作吧。」

  夏語冰不以為然：

  「那還是免了吧，我的本職工作已經夠忙活了。還要照顧焦子牛這個笨蛋——你也跟他交手過，應該知道焦子牛是什麼性格吧！我是不會拋棄掉我的同伴，為了利益就跟別人走的。」

  「是嗎？原來如此，是我侮辱你了。」

  歐舍恩低頭施以歉意：

  「本來還想說餐補和飯補的事情，看樣子你也不是會出於利益，輕易背叛朋友的人。」

  「哼！」

  夏語冰挺起小巧的鼻尖：

  「你以為這些就能夠對我起效果嗎？我是不會背叛朋友的！」

  「顯然不能，所以我本來還準備了另一套說辭。」

  歐舍恩隨手合上文件夾，隨意說了一句：

  「還想說這套自帶泳池的別墅作為辦公地點，應該會很受女孩子喜歡——不過既然你如此重情重義，是我錯了。」

  「誒？」

  「那我們只能說再見了，這些髒錢是不能玷污你的高潔靈魂的——永別了，夏語冰小姐。」

  「——稍等一下！」

  夏語冰喊道。

  ………………

  四十五分鐘后，兵擊俱樂部內。

  「然後我加入了【穹宇】。」

  夏語冰喝了一口咖啡，對部長說道：

  「抱歉啊老闆，龍御穹給的實在太多了，光是月薪，就已經能買三台冷飲機了，還有一大堆福利待遇，正常人都不可能放棄——但是，我真的不是因為對方條件好才跳反的，這只是偵查！偵查！偵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