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筋斷骨(下)
李澳茲抬起手臂,側過肘,便看到沿著橈骨下段,增生出一道流線型的深色血肉組織,就好像豌豆莢一般隆起,並伴隨著他的脈搏有規律地顫動,向外排出無形的遊離奧能。
「就是這東西,把我的壽命折騰到不到五年。」
李澳茲心態良好。
實際上,奧能屬於貴精不益多,因為每個人的精力有限,沒辦法長時間投入到各種方面上。
但突變最大的問題就是不能跳過,一旦出現突變,必須抉擇接受。
彷彿,這就是神靈給試圖主宰自己命運之人降下的懲罰。
「壽命短點,可以接受,只要突破阿爾法階就能延長很久的壽命,再配合藥劑補品,應該夠給我延續到80歲。」
倒不是他看中了異能莢艙的效果,而是另外兩個副作用,讓李澳茲實在不敢賭。
「就這樣吧——回頭直接去商城裡翻翻看,我記得有個【基因修復器】可以修復突變的效果。」
NPC遇到這種事情沒轍,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時間間隔太久,李澳茲忘記【基因修復器】有沒有,但他印象里這東西,在玩家商城裡售價也就1988的樣子。
雖然還是貴,但是可以接受的。
「我應該短期內就可以突破到阿爾法階,壽命不是大問題——不,說不定是個機會。」
他想起來有一個特殊的NPC,那個老頭專門找命不久矣的人,給他們發布任務,培養他們當魔法少女……當學徒。
那個老頭好像就在附近的幾個外界地人的聚集地。
「那個老頭會賣少見的飾品裝備,我的屬性低,飾品類裝備沒有穿戴要求,正適合我。」
李澳茲打定主意,作為擁有豐富經驗的星降師絕活哥來說,總有出路。
「絕境也是轉機。壽命這東西,後期隨便刷個幾千年也不是事兒,不過異能莢艙……」
這個突變方向好像有個流派,如果培養得當,李澳茲記得有個玩家創造過【突變者】同級一打三的奇迹。
「是叫血魔流來著……我得好好想想。」
李澳茲平復了呼吸,轉過頭,看向一片狼藉的走廊。
「喲,小美人兒歇過來了?」
諾米扛著扳手,坐在四五具屍體堆疊起來的小山上,她滿臉纏繞的繃帶已經被血徹底污染弄髒,乾涸的棕褐血跡看起來令人反胃,整張臉上,只能看到她被紅黑色充盈的獨眼。
「喏,諾米已經把這些傢伙全打趴下了,可惜有的喪家之犬跑的太快,我實在追不上,誒嘿嘿嘻嘻……」
她的狀態看起來有點不對,瞳孔急劇縮小,目不轉睛盯著李澳茲。
「小美人兒,你還傻傻呆在那兒幹嘛呢?」
她盪著雙腿,嬌小的身軀卻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驚悚氣魄。
「李澳茲。」
諾米張開口,滿口的鯊魚狀利齒變得更加尖銳修長,她的皮膚也浮現出角質的光澤,黑底紅瞳凝視著李澳茲,她緩緩起身,囈語著:
「我怎麼覺得,你越來越礙眼了么。」
「這也能排異反應……麻煩。」
李澳茲嘆了口氣:
「我今天運氣實在有點不太好,怎麼低概率事件接二連三發生。」
他踏步上前,準備好好收拾掉這傢伙時,諾米陡然身形一頓,眨了眨眼,淺紫色的眼眸中充滿了茫然。
「嗯?我嘴巴里都是什麼味兒……我靠!」
她低頭看了一眼滿手的鮮血,立刻作乾嘔狀:
「噦——呸呸呸!我靠,李澳茲,你TM怎麼喂我吃這種東西?!」
李澳茲沒有反駁對方「你自己吃的」,他盯著諾米,直到把對方看的頭皮發麻,作勢要吼他,才緩緩開口道:
「還行,有點潛力,但不多。」
「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什麼叫有潛力但不多啊?泰勒斯教官都說了,本美少女可是整個新生代游擊隊的天~~~才。」
諾米自我陶醉一般地,拍著平坦的胸脯,把尾音拉的比尼羅河還長。
李澳茲毫不客氣,上去飛起一腳把她踹翻在地。
「哎喲!你丫抽風了呀!別打我——幹什麼啊!」
「別打了,別打了,人家本來就沒吃飯,你還打我!」
「喂,你不能因為我臉上纏繃帶就揍我臉呀——嗚嗚嗚!救命啊,打美少女了!有沒有天理了——」
諾米叫嚷的聲很大,但實際上李澳茲沒怎麼揍她,她身上大多數都是別人的血,只是看著有點凄慘。
將她五花大綁好,李澳茲直接拖著一臉慘樣的諾米走進辦公室。
雖然對於李澳茲來說,剛剛經歷了不少事情,但實際上也只是過去了兩分鐘,步入教授的辦公室,率先映入眼帘的卻是背對著自己的安娜助理醫師。
「安娜助理醫師,您沒事吧?」
李澳茲走上前,他餘光瞥到對方垂下的右手,那隻原本應該握手術刀注射器的手,此刻卻握著一把PG15手槍。
這也是四國的產物……李澳茲眯起眼睛。
冥跡人道和四國,尤其是跟霜鍍共和國關係不清不楚,令人懷疑。
在李澳茲的經驗看來,凡跟四國扯上聯繫的組織,大多數最後都成為了四國的下屬機構。
他緩緩靠近,心存警戒,明面上卻面帶微笑,解釋道:
「太好了,你看起來沒什麼大礙,我剛剛制服了這些匪徒混賬,還有這個ZX—101病房裡跑出來的感染者——真是廢了我好大力氣啊。」
國家機器的力量和壟斷能源的事實,這兩者足以讓任何團體倒戈卸甲。
他目光游弋,辦公室內並沒有充滿鬥毆廝殺的亂象,但卻透露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李澳茲突然察覺到什麼不協調的地方。
「安娜助理醫師?」
李澳茲在對方背後兩米位置站定,目光如刀光冷漠,語氣卻是滿載親切和迷惑:
「安娜助理醫師,教授應該跟你在一起吧,怎麼不見……」
「教授?」
安娜助理醫師的肩膀顫抖,李澳茲注意到有水滴滴落的聲響,他目光下瞥,只見安娜醫師的手腕,正緩緩向下滴落著猩紅的血珠。
「血。」諾米突然對李澳茲低語:「死人的味道。」
李澳茲面色不變,語氣卻變得驚詫意外:
「您這是…教授呢?」
「教授……」
安娜助理醫師語氣恍惚,帶著極大的震撼和迷茫,悠悠地說道:
「教授,在這裡。」
她轉過身,鮮紅的血液濺滿了她的臉龐。
她黑色的頭髮一反常態的凌亂,眼中滿是震撼和恐懼,她抬起手,望著手裡的槍械和鮮血,又抬起頭,用絕望和驚恐的雙目看向李澳茲。
「你……」
她的意識有些崩潰,這原因可能與辦公桌后癱在椅子上的教授有關。
李澳茲和諾米的目光越過安娜助理醫師,落在了教授的身上。
她一臉祥和,閉著雙目,靜靜躺在椅子上,一隻手按在胸前,一隻手作出懷抱的動作,眉心綻放著一處血花。
死了。
「為什麼?」
安娜助理醫師失魂落魄,她抱著頭,瞳孔縮到極致,面容扭曲,她重複著說: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突然發狂,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清空,隨後抱著頭顱,因為太過悲傷,她甚至哭不出來,短暫地失語后,她突然斜視了一眼李澳茲。
隨後,安娜助理醫師毫無緣由地突然拔槍對準了李澳茲的頭顱:
「都是……你的錯!」
「為什麼要來救我們?為什麼偏偏……晚了一秒?又早了一秒?」
「如果不是你,教授能夠活下去,或者我也能死去……都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
她的意志完全崩潰,李澳茲注視著她,無動於衷。
「哦。」李澳茲瞥了一眼槍機,說道:「那你開槍吧。」
諾米眼皮一跳:「我靠?李澳茲,你怎麼又發病了——」
安娜的心情完全無法自控,她注視著李澳茲,面對著一個患者,她的手掌不住地顫抖,內心陷入了深深的掙扎。
如果開槍,她就又奪走了一個人的生命。
可……教授。
沒有多少猶豫,理智之弦便崩斷了。
她放棄了思考,面對李澳茲,張開嘴,近乎是哭喊著一般,手扣下了扳機: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咔噠。
扳機並未觸動,安娜助理醫師一怔,旋即,她的目光中就出現一道黑影。
砰!
下一刻,李澳茲的拳頭狠狠擊打在她的臉上。
噹啷——
安娜被一拳打翻在辦公桌上,她吃痛地蜷縮起身,更失去了重心,摔倒在了地上。
「如果我是你,我會檢查槍的保險有沒有關上,你這個蠢貨、白痴!」
李澳茲說著,一把抓起對方的頭髮,灰色的眸子中毫無感情,他毫不客氣揪起來對方的腦袋,強迫她看向教授的屍體:
「看清楚了,這是你開的槍。」
「人是你殺的,別想抵賴,跟我裝瘋賣傻!」
「不管是什麼原因,這是你的罪過,是你,親手殺了你愛戴的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