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但我不想被消融
還好，我並沒有完全昏迷，只是昏迷了一下，又處於恢復清醒的狀態，我能感知周圍一片嘈雜和慌亂，無數個聲音在我耳邊縈繞，而我卻無法動彈，如同陷入一場深深的夢魘。
「快，送他回機構。」「雪莉，用我們的車。」「各位，我很抱歉，因為馬先生身體不適，今晚的派對到此結束……」最後一句我聽清楚了，是麗麗安的。
我被幾個人抬了起來，塞進了一輛交通器。我嘗試著睜開眼皮，但一睜開，周圍的人和物，就會一閃一閃，一會消失，一會出現，一會扭曲變形，一會飄忽不定。這種感覺很像是我小時候看電視，信號受到影響，圖像時不時的模糊不清，讓人更加頭暈目眩，我只有閉上了眼睛。
交通器啟動了，有人從車上拿出了面罩，扣在我的臉上，舒服了很多。這一定是雪莉的那台警用交通器，配備了急救設備。
氧氣讓我更加清醒了許多，甚至可以動彈手腳。正當我準備爬起來詢問這一切的時候。聽到了下面的對話。
「這一次又是什麼原因？才過了3個月。」理查德在發問。
「理查德，請不要在幻界裡面說這個，我們說好的。」這是張卡爾的聲音，看來他也在這台交通器上。
「去他的幻界吧。你們真的還以為能拯救現實？」理查德的聲音充滿了嘲諷。
一陣沉默后，張卡爾又說了起來：「這已經是第7次了，本體已經知道了這裡是幻界，開始變得焦躁不安，不斷的給幻身發出潛意識，我們也毫無辦法。」
「那現在怎麼辦？」雪莉回過頭摸了摸我的手，好在沒有發現我已經醒來。
「消融吧。再次從現實中重啟一次。第8次。」理查德做出了結論。
我心裡一陣毛骨悚然，這一切果然有天大的陰謀，等我被他們帶回機構之後，就被任人宰割般的進行消融，然後一個新的身體會繼續代替我。
而且，我究竟是誰，我活的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麼，都是稀里糊塗的。我得想辦法逃出去！
對，就這樣，我依舊眯著眼睛，手已經從毯子下伸了出來，他們三人還在前面交談著，沒有發現後面的「乘客」已經醒來。
我摸到了門的把手，上面應該有一個緊急按鈕，因為23世紀流行自動駕駛，但自動駕駛並不是意味著百分之百安全，所以，在很多角落，都會有緊急按鈕。一旦出現緊急情況，乘客按下之後，交通器會啟動緊急程序，並且迅速找尋地面降落，我就有機會逃脫。
可我忽略了一點，這是一台警用的交通器，後面的不是「乘客」，而是「犯人」或者「嫌疑人」，怎麼會讓他們能使用緊急按鈕呢？當我按下按鈕之後，交通器不但沒有啟動緊急程序，反而內部報警起來！
「啊，他醒來了。」雪莉離我最近，一聽到警告聲，就看到我的手迅速縮了回去。
「該死，這下可熱鬧了。」理查德看起來很冒火，完全不像是友善的樣子。
我一下子爬了起來，大聲的吼道：「你們是誰？我是誰？我究竟在哪裡？」雙手胡亂一拉一扯，居然把急救設備里的一個小盒子拉了出來，一把激光手術刀掉了出來，我連忙拿到手上。
「別激動，小馬，我們是朋友，你的朋友。」張卡爾攤開了手，表示沒有惡意。「你放下手術刀，高能激光一旦發射，會讓我們車毀人亡的。」他看見我的手一直按著刀柄，刀柄內測就是激光發射器按鈕。雖然激光刀弧不會太長，但高溫高能可以輕鬆劃破車體。
「朋友？那請你告訴我，什麼是消融，什麼是幻界，還有，第8次意味著什麼？」我把手術刀舉到了自己脖子前，我無意也無力反抗，因為理查德已經掏出了手槍，瞄準著我。
對面三人完全沒有預料到，我已經偷聽到如此之多的內容。一時之間都語塞了，看來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情況，至少前面6次都沒有出現過。
「動手吧，反正這裡是幻界，你也不會真正的死去。我們也一樣。」理查德已經毫不在乎了，乾脆攤牌了。
「別！」張卡爾繼續勸阻他。「他這樣死去，會對本體帶來很大傷害！」他又看向我。「我知道，這一切很難解釋，但請你放下刀，等回到機構，我保證會把這一切！」看得出來，他很著急。
「不要廢話了，你們人類就是喜歡猶豫不決，失去了很多機會，我現在開始倒計時，10秒鐘后，我就開槍了，反正都是消融。」理查德冷冰冰的說著，「雪莉，你看著他。」雪莉也拿出了槍，但她沒有對準我，而是對準了張卡爾。
理查德稱呼我們為人類？那他和雪莉又是誰？這個局面越來越有意思了，可這個時候容不得我繼續猜測。因為他已經開始倒計時了，「10、9、8、7……」，我難道就這樣束手就擒？
正在這時，交通器受到了重擊，整個車體都翻轉了起來，警報聲此起彼伏，並且一股焦糊的味道和煙霧瀰漫整個空間。應該是離子推進器損壞了，速度也慢了下來，然後，它迅速的向下掉了下去，我們感受到失重的墜感。
「交通器正在失去動力。正在朝地面墜落！」張卡爾絕望的喊著。因為車前玻璃的高度正在從12010米不斷的往下掉。
「怕什麼，這裡是幻界。我們先撤離了，然後是你。」理查德和雪莉倒是沒有驚慌失措，他們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眼睛、鼻孔和嘴巴里冒出了淡藍色的光，然後光越來越大，包裹了他們整個身體，很快光消散了，他們也就消失了。
「這？」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全然不顧自己正在從高空中極速降落。
「沒事的，我馬上也撤離，然後會把你再次喚醒。對不起，馬小虎，我們是朋友，但為了人類，不得不這樣做。」張卡爾看到時間已經不多，也開始撤離程序，同樣的光出現了，然後消失了。
接下來就是我了，我應該不叫撤離，而是叫消融。車前玻璃上顯示的高度數字，已經降到100米以內了。不管是不是消融，我也會在這裡死去了。
也許，等我下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是我，我不會記得來過這裡，來過我曾經認為美好的23世紀未來新世紀。也許，我會在另一個時間，另一個故事中醒來，或者按照他們的說法，第8次從2250年的10月7日中醒來。
我閉上了眼睛，準備接受這一刻。可想象中的猛烈撞擊和爆炸並沒有來。難道我已經從幻界裡面撤了出來？我睜開眼睛，還在交通器里。
交通器已經完全慢了下來，像一片羽毛一樣，從不到100米的高空緩緩的向地面降落，下面的是一個空地，專門用於停靠緊急狀況下的交通器的。原來，交通器在最後關頭，啟動了緊急程序。
降落到了地面，我從車裡爬了出來，除了身上一點擦傷之外，沒有其他大礙。我仰望著天空，另外一個交通器也呼嘯著沖了下來，拖著一陣長煙。那一定是它把我們撞擊下來的。
那台交通器也啟動了緊急程序，調整為降落的姿態，離我越來越近，看清楚了，49年款的翼龍X夢想。
這不是我的交通器嗎？那麼誰又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