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夜曲
與此同時。
縣城中,某家酒店。
戴節眯眼看著窗外的暴雨。
他一直以為那些末日前的詩人是在胡說八道,或吸食了他從未嘗試過的毒品,精神錯亂。
但,他們是對的。
看著天邊那黑色中偶爾閃過的雷電,還有依稀還能看見的光芒。
那種感覺讓人瘋狂。
但這並沒有使他想要放聲高歌。
不過話說回來,這座城市還有人嗎?
他緩緩俯下身來,將蓋在妹妹戴月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他在一個木櫃中發現了這條毯子,保暖性不錯。
戴節緊緊握住妹妹的手。
都是他的錯,她才會和自己一起淪落到如此下場。
他應該早點意識到她正在籌劃的那些事情的。
幾個星期以來,她一直都在說倖存者營地舍區中的孩子是多麼的飢餓。
她想要做些什麼來填飽他們的肚子,哪怕是偷竊。
而在這一問題上,他無私的妹妹因為一顆仁慈的心而被流放。
保護她,是他的職責,
但在她第一次需要他的保護時,他卻失敗了。
戴節四處打量著屋子。
裡面的大多數物資,早已被倖存者營地的那些高層派遣搜尋隊,搜刮的一乾二淨。
營地里的醫生對戴月的情況做了評估。
確定她只是踝關節扭傷后,戴節背著她一起離開營地。
並在暴雨即將來臨時,回到了這個剛剛來到這座縣城時,所租住的房子內。
萬幸,撤離時鑰匙還在。
不然就得在危險的外面度過一夜了。
現在得想想了,離開營地自己和妹妹怎樣活下去。
外面時不時遊盪的喪屍,可不會憐憫自己和可憐的妹妹。
戴節伸長脖子,漫無目的的看著窗戶外的景象。
他們在哪裡並不重要。
這個星球上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悲劇。
在這還未入夜,卻被暴風雨裝飾的剩下的時間裡,戴節將一直守候在妹妹戴月的身邊。
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戴月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每次翻身時,手腕上勒的發青的印記就會疼痛進肌膚內。
這時刻提醒著她,她現在還沒有安然入睡的資格。
那些孩子,正孤獨的忍受著飢餓。
更甚者,還被那些醜陋的高層驅使著在夜裡外出尋找物資。
她躺著盯著天花板,雙耳邊不自覺的開始收集黑暗中的聲音。
哥哥戴節正坐在窗戶前的椅子上,獃獃地看著窗戶外。
寂靜讓她感覺更糟糕。
她和戴節的父母已經死了。
屍體不知道被焚燒在了那裡。
母親的聲音是她全宇宙最喜歡的聲音。
父親的嚴厲,是她曾經討厭的一切。
但現在,自己卻只有哥哥了。
離他們曾經熟識和喜愛的事物越遠,越能體會到孤獨。
戴月盯著天花板的眼睛默默流下了眼淚。
她起身不顧還在疼痛的腳踝處,緊緊抱住了戴節。
戴節看著她。
「對不起。」戴月說道。
「和你沒有關係,月.……」
「應該是我說對不起。」
他的聲音平穩,但臉上難掩心痛的表情。
戴節沒有動。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他平靜的說。
「明天,我去找吃的。你的腳踝還在疼嗎?」
「有一點,是有一些痛,不過我想應該可以走了,明天……」
「那就好。」
「如果在過去的幾個月里,我不是在外面搜尋物資,而是在營地的話,你現在就不會受傷了。」
戴節的臉上帶著悔恨。
天色越來越黑,屋子裡的一切彷彿在一剎那被塗黑了。
閃電看起來更加刺眼,天際處的幾束微弱光芒被黑影遮擋。
寂靜廢墟里傳來不知名怪物的嚎叫聲。
紫色的花朵在不起眼處接受暴雨洗禮。
閃爍著暗藍色光芒的長錐形的花瓣伸向閃電處,在風裡搖擺。
好像在伴著只有它們才能聽到的歌謠翩翩起舞。 ……
「你聽到了嗎?」
戴節小聲說著,緊緊盯著窗戶外。
不知從何處傳來音樂聲。
這音樂既優美又詭異,前幾段彷彿在為消逝的太陽惋惜。
就在戴月覺得她自己要為這苦樂參半的樂曲而惋惜時。
樂曲的旋律卻為即將迎來的漫漫黑夜,突然變得低沉詭異起來。
怪物,真的怪物。
雖然她看不見它們,但她知道,它們就在那裡。
她一直想知道,當最後一批倖存者撤離縣城時,他們是否聽到過這聲音。
它們的叫聲聽起來像是告死的樂曲嗎?
或者說,是所有的生物在為垂死的地球演奏安魂曲?
「真不可思議。」
戴節轉過頭,微笑著看著她。
戴節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露出這樣的笑容了。
戴月顫抖了一下,就好像看見了一個陌生人,一個陌生卻熟悉的陌生人。
那樂曲漸漸的消失了,只留下沉默。
彷彿音樂已經融入了寧靜當中。
然後將空氣和旋律融合在了一起。
他們之間的沉默被打破了。
戴月一言不發,拖著僵硬的身軀回到了原地躺了下來。
戴節輕聲說道:
「這太奇妙了。」
他依然面朝窗戶外,面色蠟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