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茉莉花開
回家的大巴車上，翔子上車便倒頭就睡，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我望著滿臉疲倦的他，心裡充滿了無盡的感激。感謝他這兩天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
車窗外的風景急馳而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忽然想起大根叔說的那些話，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用手搖了搖正在身邊座椅上鼾睡的翔子。
翔子迷迷糊糊的看了我一眼，嘴一陣咕嚕。「你丫怎麼了？你不困嗎？我看你是這兩天在醫院裡睡覺睡多了吧。要不，你也再瞇一會唄！」
我笑著看了看翔子，好奇問道：「對了，那個大根叔是怎樣的一個人呢？你對他了解嗎？」
翔子一陣迷糊。「嗨，他，就他呀，就住在我外婆村子的村尾，我曾聽我外婆說起過他，他五歲的時候爹媽就去世了，從此成了孤兒，是吃村裡的百家飯長大的，十歲那年精神就出了些問題，經常抱著村口的老槐樹喊爺爺，也許是打擊太大了吧，你，你丫怎麼會突然問起他呢，難道?喂？你丫不會還在相信他說的瘋話吧！村子里的人都把他當瘋子，行事說話瘋瘋癲癲的！我都說過了，別再相信他的瘋言瘋語！唉，好了，我，我實在是太困了，你，你丫讓我再睡會兒吧！」
接近三個小時的車程，大巴車駛進了C城，再轉乘七路公交車，半小時就到了臨溪小區。，
臨溪小區是C城的一處老舊小區，也是我和翔子從小長大的地方。剛到小區門口，就瞧見我的奶奶在不遠處的廣場上面和她的一眾老姐妹聊著家長里短。
奶奶也遠遠地看到了我倆，於是便一臉慈愛的迎了上來，硬要拉著翔子一起去家裡吃晚飯，翔子因為太過疲睏，拒絕了奶奶的美意，回自己家補瞌睡去了。
我和奶奶回到家裡，爺爺早已備好了滿桌香噴噴的飯菜，在兩位老人的噓寒問暖里吃過晚飯，我便迫不及待地拉開陽台的滑門。
陽台裡面是屬於我的秘密花園，其間有我精心栽培的各類花花草草。
奶奶緊跟在我身後，笑著打趣道：「你離家的這幾天，你的這些個寶貝，爺爺都幫你打理得很好哩，修枝，澆水，樣樣都沒有落下，你看，那盆茉莉花前兩天就開出了白色的花朵了。剩下的三盆看樣子也快開花了。」
我笑呵呵地轉過身去，用力抱了抱奶奶。「嗯，這片小園子爺爺打理的當真是不錯，不過，想來肯定有一半是奶奶您的功勞！」
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爺爺在一旁笑著接話。「那是嘍，是你奶奶這個大指揮官在旁邊指點著呢！她的功勞要比我大多了。」
我順手摘下一枝茉莉花，輕輕插在奶奶花白的發間，笑著對爺爺說道：「爺爺，你看看，奶奶戴上這枝茉莉花是不是變成香草美人了呢？」
爺爺樂呵呵的應道：「嗯，美，美，老美老美了，哈哈哈⋯」
我熱愛這片屬於我們全家的秘密花園，地方雖小，卻時常飄蕩著我們爺孫三人的歡聲笑語，那種幸福的感覺，宛如茉莉花淡淡的清香一般，沁人心脾，讓人沉醉流連！
歡樂的時光之中，爺爺從壁櫃里拿出一包麻辣鍋巴遞在我的手裡，那是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的零食。
奶奶進到裡屋，拿出一條咖啡色的毛織圍巾，輕輕披在我的肩膀上面。我笑著說道：「奶奶，這條圍巾是你織的么，上面的復古麻花圖樣我好喜歡，雖然現在這個季節披圍巾還早了一些，不過，非常謝謝您，我的奶奶大人。」
奶奶和爺爺對視了一眼，忽然間神情變得有些忐忑不安。「這，這，這條圍巾是，是你媽媽給你的。」
我突然心頭一怔，用力扯下那條圍巾，狠狠摔在地板上面，冷聲說道：「是她？她的東西我才不稀罕呢！」
奶奶兩眼淚花，彎下腰去，顫抖著雙手撿起那條圍巾。「可她終歸是你的媽呀，你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終歸有再多的不是，必競你和她之間還有一層血肉聯繫呢！」
我仰起頭，嘆了嘆氣。「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才不願意和她有那麼一層血肉聯繫呢！」
爺爺在一旁點了一袋旱煙，抽了兩口。「都怪爺爺奶奶這輩子沒多大能耐，要是別人家的孩子，你這個年紀，正在大學堂里念書呢。我可憐的娃兒，二十歲不到就開始為生計操勞了。」
奶奶早已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我緩了緩情緒。「不，爺爺，別那個樣子說，怪只怪我自己功課不好，考不上大學，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問題，你們把我撫養長大，我已經是感激不盡了。」
奶奶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淚珠。「你媽媽在你七歲的時候離開咱們家，這些年來一直音信全無，這不，前兩天托鄰居丁大嫂給你稍回這條圍巾。這一針一線都是她對你的愛不是。」
我心疼地看了看奶奶，心裡異常的平靜。「她跟那個有錢人走了以後，這些年，一定過上她想要的日子了吧！」
奶奶嘆了口氣。「說起來，你媽媽她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哪，聽說兩年前，那個男人幹什麼工程欠了一大屁股的債，後來沒有活路，跳河自盡了。」
聽到這裡，我的心裡競生出了些許的安慰。冷笑道：「她的命可真是硬哪，爸爸當年為了她嗜酒成性，死於車禍。到了現在，又克得一個男人落了水。」
爺爺抖了抖手裡的旱煙灰，表情嚴肅。「快別這樣子說話，孩子，大人的世界里，各有各的苦楚。誰都不容易，都這些年了，該放下就放下吧！你瞧瞧，這圍巾的顏色，是你從小喜歡的咖啡色，說明這麼些年來，她的心裡還是一直惦掛著你的。」
我愣在一邊，半天無語，奶奶心疼地用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時間不早了，早些休息去吧，你明天還得上班呢，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美美的睡上一覺，明天就好了。有爺爺奶奶守護著你，你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像陽台里的那些花一樣，會幸福的盛開的。」
那一晚，久違的惆悵在我胸中翻湧不止，半睡半醒之間不覺已到夜盡天明時分。一大清早，就隱隱聽到卧房門外奶奶對著爺爺歡呼的聲音。「老頭子，老頭子，你快些過來瞧瞧，花，花，陽台裡面的茉莉花全都開啦！這滿屋子裡都是茉莉花清香的味道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