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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順手牽羊

  轉眼間,劍已出鞘。刀劍往來的呼嘯聲、撞擊聲響徹在了夜空。夜幕中偶有賊星倏然划落,和刀劍的電光火石不時相映。兩人功夫相當,一時半會實在是難分軒輊。但兩人都分明感覺到,彼此都並沒有盡全力。

  「褚大哥這些年功夫又精進不少。」

  「彼此。」兩人一邊揮動手中的刀劍,一邊對話,就如同當年也是在這棵樹下比試劍法。忽然,夜空中發出一陣帶著詭異哭腔的歌聲,猶如從阿鼻地獄傳出一般,「誰說天命終所歸?我說我命不由天。閻羅殿前走一遭,生死簿冊改命條……」那聲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明明是人聲卻又更像夜叉衰鬼在哭嚎,聞之便令人毛骨悚然而又陰寒滲骨。任九籬和褚昂久不由放緩了手中的刀劍,同時訝異:「夜哭?」

  不時,那聲音越飄越近,唱著唱著那人便到了近前。任九籬和褚昂久心有默契地同時收手,只見來人身形細挑,著一身寬大黑袍,頭戴著一頂長得詭譎的黑帽,滿臉的煞氣,像極了紙馬店前用紙片紮成的黑無常。

  任九籬道:「閣下可是夜哭?」

  「正是。」夜哭說話聲音彷彿從鼻子里發出,聽著也像是在哭。「敢問,那東西在你們中的哪個身上呢?」

  褚昂久指了指任九籬道:「在他身上。」

  夜哭道:「好,既然如此,那你我合作。」

  褚昂久抬了抬眉,面上頗是玩味的神色,「那要是在我身上呢?」

  夜哭哼了一聲,「那還用問,當然是跟他合作,再合力對付你。」

  「哈哈。」褚昂久不覺大笑起來,「那看來東西不在我身上還是幸事。好吧,你我先合力對付他,等東西搶到手了,我們再互相對付。」

  「好,明人不說暗話,痛快!」夜哭說罷正欲揮刀相向,卻聽得褚昂久喊道:「等等,索性再等上一等,看看來人是要跟你我結盟,還是來為任大統領援手的。」

  夜哭聽得這話,木然了些微時間,果聽遠處一陣馬蹄聲疾馳而來,不由急得跺了一下腳,「依我看,來人不少,那些人還遠著,不如你我趁此奪了來,然後甩開他們再做打算。」

  褚昂久不緊不慢地道:「誒,這麼做豈非有違厚道。況且你這麼說也真是輕視任大統領了,即便你我聯手,一時半會也難以取勝,我看還是等上一等,不然豈不空費力氣?」

  夜哭聽著,卻又進退兩難了,看褚昂久的神色,那些人必定是來援助他的,如若此時不取,到時更沒他的份兒。可褚昂久坐山觀虎,即便被自己取到,只怕也很快落入他的手。想著,也無計可施,只待來人身份揭曉,他再相機行事。此時的任九籬心下也是生了狐疑,以前兩人比試功夫,他從未贏過褚昂久,而在剛才的對陣中,他也察覺出,褚昂久的功夫如今依然大有可能在自己之上。如若他非要趁此時機得到夜哭的相助,在那些人到來前拿到書,也並非全無可能。真不知道他究竟在拖什麼?難道,來人是他的人嗎?各人正這麼各自打著算盤,那陣馬蹄聲已到了近前,「大統領,陛下命我等來接應你。」來人正是五人五騎,個個是身形高壯的禁衛軍。夜哭見勢,頓時打消多餘的念頭,準備繼續和褚昂久站同一條陣線。

  「好。」任九籬跨上了馬,正準備揚塵而去,卻被夜哭攔住:「慢著,我們的事還沒解決,書多少要留下一本。」

  任九籬冷笑著,對夜哭不免嗤之以鼻,「那要看你本事了。你們如今才二人,對付我們六個人,可有勝算?」

  褚昂久在旁大笑一聲,「再等等,或許還會有人來。」

  任九籬黑著臉,又是滿腹狐疑,暗道:看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沒準真的約了不少幫手來。果然,遠處又隱約傳來一陣踏馬而來的聲響。眾人都凝神細聽,卻只聽到來人只有兩騎。任九籬暗自猜度:向來心高氣傲的褚昂久竟會找幫手來也是奇了。而如今那兩人既然是褚昂久約來的,必定也絕非等閑之輩。當下又把江湖中所有能跟褚昂久有交集的高手想了個遍,卻也沒什麼頭緒。想時,那兩匹馬已越來越近,眾人朝奔馬處望去,卻又不禁啞然,原來那兩匹馬竟是馬車,驅馬的那人是名微微駝背的中年漢子。那馬依然在狂奔著,絲毫不見停的架勢。那五名禁軍見勢只得齊齊上前攔住,其中一名發問:「什麼人?」

  「吁」地一聲,馬車緊急停下。「軍爺。」車廂中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說著話,那名女子提著燈籠從車廂里出了來。眾人打眼瞧去,只見那女子已將近中年的樣子,打扮得很是妖艷粗俗,但細看卻尚算還有幾分姿色。

  「軍爺,妾身趕路匆忙,不知是否犯了軍爺忌諱?請恕冒犯。」那女子言語爽利,似見過不少世面,言辭間也頗有些見慣風月的姿態。

  那名禁軍見她的樣子,心中早已起了疑惑,卻道:「你要趕往何處?這前面已無去路了,請回吧。」

  「前面無去路了嗎?」那女子探著頭往裡看去,果見一幢宅子阻擋了前路,便又道:「我是前往京城的,不知各位軍爺能否告知去路?」

  那侍衛目無表情,冷冷地指點幾句便讓她們離去。豈知那婦人卻靠近了些,整個人貼著那名年輕的侍衛,眉梢眼角也皆是風情,「看來妾身真是問對人了。軍爺如此熟悉,莫非軍爺是京里人?可要回去?又能否捎上妾身一程?」那侍衛見她也算有些年紀,卻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貼並擠眉弄眼的,沒來由地一陣嫌惡,不自覺地將她重重推去。豈知那婦人手無縛雞之力,經不起他這般推搡,整個身子又差點地撞在了任九籬的懷裡。任九籬也是一臉嫌棄的樣子,婦人看著他一臉冷肅,倒也學了個乖,自己主動退了幾步。站穩后,又向那年輕的侍衛輕拋媚眼,「這位軍爺,我真是不知這路該怎麼走,不如幾位在前我們隨後,確保不打攪軍爺。」那年輕的侍衛見那婦人一直衝著自己攪和,心下不由一陣惱意,「我們不回京,你們還不快滾。」

  那婦人沒轍,見那年輕侍衛已經發火,只得畏畏縮縮後退了幾步,道:「好好好,我走,這就走。」 說著,果真邁開步子往馬車裡行去。

  忽然,一直在旁看熱鬧的褚昂久大笑道:「這位夫人,褚某正好回京,不如你跟著我吧。」

  「是嗎?」那婦人一聽,面上大有興奮之意,直待轉過頭來,見著褚昂久那副凜然如霜雪的面容,急忙推卻:「那位軍爺倒是指了路了,還是不勞煩你了。」

  褚昂久卻偏不識相:「不勞煩,正順路。」

  那女人見他如此執意,只得笑著問:「這位爺,你果真不是誆我?」

  「當然不會誆你。」說罷,褚昂久大步踏去,牽了馬跨上馬去。那婦人見勢,道:「還是你好。」便上了馬車。

  夜哭在旁一直沒能回過神來,聽得褚昂久竟說要走,一時大急,慌忙阻止:「你不是說你我合作的嗎?怎麼事都沒辦就要走?」

  褚昂久指了指任九籬等人,道:「你看看今晚情形,真覺得有勝算?褚某奉勸你,不要再做賠本的買賣了。」說罷,見那馬車已經先行一步了,自己也便趕緊著打馬跟上。夜哭怔忡在那裡,此時已進退兩難。這邊任九籬望著離去的幾人,正覺莫名其妙,忽又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懷內,心突地涼了半截,這才恍然如夢,大喊:「不好,書被順走了。」

  「什麼?」眾人皆是大驚,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卻又聽任九籬顫著聲音道:「是李妙手,剛才那個女人是李妙手。」眾人聞言,立馬跨馬而上,狂奔疾馳而追。夜哭見勢,也當即跟著那些人一起追去。

  夜色中,幾騎馳騁的飛馬一前一後進入小鎮,褚昂久和那輛馬車不一會便是並駕齊驅之狀,聽到身後馬蹄急促的動靜,忽然一個飛身鑽入了馬車,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裡面那個女人抓了出來,又迅速攥到自己的馬上,飛馬而去。這動作之迅捷,令那驅車人毫無反應餘地。直待他迴轉過心神,連忙抽出懸在腰上的劍,迅速砍去馬和車子相連的韁繩,狂奔著追去。

  前面,褚昂久將那女人箍在自己身前,並點了那女人的穴道,令她身子不能動彈,那女人口還能言,故作著惶恐之狀,「你,你要做什麼?」

  褚昂久道:「你說要去京城,褚某便帶你回京。」

  前面便是分岔路口,一條往東一條往西,往東的那條便是京城的路。任九籬想都不想,便往那條通往京城的路去。

  那女人嚇得大叫:「你快放下我,我不去京城了,快放下——」

  褚昂久道:「你別裝了,從你靠近任九籬的時候,我便已知你是李妙手了。」

  「哼,好眼力。」那女人終於不再裝腔作勢,聲音神態恢復如常,反倒不似先前那般忸怩作做,「那你抓著我又是做什麼?」

  褚昂久道:「從你說要走,我便已知那兩本書在你身上了。」

  李妙手眼珠一轉,故作遺憾之狀,「哦?想不到我李妙手馬失前蹄,竟被你識穿了。」

  褚昂久笑了笑,「倒也不是,褚某隻是猜測而已,江湖上歷來盛傳:只要讓李妙手近得半尺,便無一不能得手的。」

  李妙手笑道:「江湖上的朋友謬讚而已,你又怎地當了真?」

  褚昂久道:「謬讚不謬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若李妙手未曾得手,必定不會輕易離去的。」

  李妙手道:「那你要怎樣?你若要書,給你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褚昂久道:「我不想怎樣,我褚某人只是言出必行,負責帶你回京城便是。至於書嘛,我還真不稀罕,放你那裡便是。」

  「你?」李妙手瞪大眼睛,不知他還要玩什麼花樣。但心知假扮成驅車人的丈夫郭本還沒追上,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等著郭本趕上來。

  聲聲馬蹄聲,踏碎寂靜的夜空。一行人算得上近在咫尺,但偏偏又一直保持著原先的距離。李妙手原以為褚昂久不會真的入京城,誰知將近城門,褚昂久依然縱馬向前。

  正好到了卯時,城門剛剛打開。那些起早摸黑的生意人正排著隊等著受檢入城,卻不想一匹飛馬橫衝直撞著疾馳而來,馬上的人大喊著:快閃開。嚇得一些小販四散流離,一時間雞飛蛋打、菜蔬散地,甚至有幾個老人因逃竄不夠及時被馬蹄絆倒摔傷了。那些守城門的士兵見勢,有的不自覺地閃在一旁,機靈點的見關閉城門已來不及,只得架起手中的長戟用來抵擋,然而褚昂久只用手中的長刀一推,便輕鬆入城。

  「抓住他——」守城門吏一臉驚魂未定地大喊著,那邊又見一騎飛馬直衝亂撞著過來,忙又趕緊大喊:「快關城門。」

  一時間,城門外又掀起了一陣驚慌失措的喊叫聲,那些小老百姓緊緊貼在城牆下不敢動彈。那邊疾馳而來郭本被擋在了城門外吃了閉門羹,一時著急不由大喊起來:「快開城門,有人把我妻子劫走了。」

  城樓上的人聽罷,想了想,果然想起方才來人正是一男一女。便問:「哪個是你妻子?」

  郭本回道:「方才進城的那個女人是我妻子。」

  守城衛士道:「你說那是你妻子?可她怎麼跟別的男人跑了?」

  郭本怒道:「胡說,我妻子明明是被人劫持的。」

  守城衛士道:「憑你一面之詞我又怎麼信你,你放心吧,我們已經有人追去了,真是你的妻子她就跑不了。」

  忽然有個聲音響起:「開城門讓他進去,此人確實是那女人的丈夫。」喊話的人正是任九籬,原來他和夜哭等人也已經追上。

  「任統領。」守城的見是北衙禁軍統領任九籬,嚇了一跳,趕忙紛紛見禮。

  任九籬道:「我們在追緝那人,快開城門放我們進去。」

  「是。」守城門吏不敢懈怠,忙令人重新開了城門。

  天還不見亮,此時城內除了守城的士兵便鮮有路人,任九籬望著南北通暢的路,不知該往哪條尋去,正躑躅間,有人上前道:「任大統領,方才那人往南街去了,我們也有追兵追去了,不知如今追上沒有。」

  任九籬一聽,囑咐道:「今日出城的人也勢必盤查仔細。」說罷,又打了個眼色吩咐手下去調些兵馬,只顧自己打馬往南街行去。

  此時,任九籬反倒已不是那般著急了,另外那幾人臉上也明顯有懈怠之意,其中一人道:「大統領,不知此人究竟是什麼意思,白白地往京城奔來,難道他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這下他便是插翅也難飛了。」

  又一人道:「大統領,屬下覺得他想向陛下邀功呢。」

  任九籬聽罷不置是否,面上卻是一沉,「邀功就邀功吧,隨他去吧。」

  一名侍衛趁機溜須拍馬:「還是大統領沉得住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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