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客人
昏黃的路燈逐一點亮，照在有些融化的冰雪路面上，微微反射些許光芒。刺骨的寒風吹起屋檐下的雪花，落在人身上有些冰冷，越發的顯得這個早春不好過。
年已過去一個多月，一群孩子扔出家裡殘存的「摔炮，」讓空氣中充滿著硝石的味道。
偶有幾個行色匆匆的學生，也是羨慕的回頭看一眼那些還在玩耍的孩童，一臉不情願的走向學校。
城西算是通州市裡的老區，正式的稱謂是XC區，只是老人們已經習慣稱呼「城西」了，有時候攔一輛計程車，也會吼一嗓子「去城西。」
不用說，司機都知道往哪兒跑。
城西不比XS區，路寬樓高的XS區充滿了活力，幾所名校也是在XS區建立分校。
生活在LC區的人們也會圖個新鮮，往往會花個大早晨的時間，去XS區開業的商場超市之類溜達一圈，但是對於本地人而言，最適宜的還是在城西。
「嘎吱」！
林成楠關上院門，抬頭看了看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空。
這狗日的高三就不是人能過的日子，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整天做不完的練習題，時不時的摸底考試，一個月還有一次大月考，整個高三就像是一個碩大的監獄，巨大的考試壓力讓裡面的學子都快變成一個個瘋子。
抬頭看一眼院門外的馬路上，行色匆匆的路人騎著自行車，車籃里隨處可見的蔬菜，一看就知道才下班，要趕著回去做飯。
林成楠的家是座老宅子，位於通信科研所的南邊，以前科研所人少，林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大小也算個科研所的領導，分了一小幢。
就這，每年還得向上面為市裡要來些許科研經費，雖然最後真正用於科研的沒有多少，但總比沒有好。
靠南的房子並不是最好的，但是隨著市裡與省城之間的國道貫通，這個曾經有些寂靜的地段倒是日益繁華起來，加上靠近西郊公園，茂密的樹林，厚墊子一般的綠草地。
房子是老了一些，但是整體環境確實不錯，有些歷史的厚重。
「哐！」
輕輕的關上房門，溫暖如春的屋子裡熱浪一陣陣的。
作為一座由北方科研工作者為主構成的家屬小區，科研所的家屬樓有集中供暖，這在位於南方的通州市可不多見的，就連XS區的很多新樓都沒有集中供暖，更不要說那些老宅子了。
「我說小妹，爸媽也走了這麼多年了，小楠現如今也要高考了，你總得為他以後考慮考慮吧？」
客廳的老舊的沙發上，一位有些面熟的中年婦女正在和母親李彩霞說話。
「我和你姐夫這次回來就不走了，我們想著先別買什麼新房子了，咱家的老房子我們住著也有感情，你說個數，姐就買下來，你看怎麼樣？」
李彩霞正聽著許久未見的姐姐說話，看到兒子進家門，連忙招呼道：「小楠，回來了。」
「這就是小楠吧，這麼大了！」
客人有些好奇的打量著林成楠，母親李彩霞也介紹道：「小楠，這是你姨媽，快叫人。」
說著，李彩霞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姐姐李彩鳳說道：「孩子光顧著上學，也不懂什麼人情世故。」
「姨媽好！」
林成楠露出新年要紅包似的笑容，乖巧了叫了一句。
「小楠個子真高呀！隨我們家了，都是大個子。」
李彩鳳應承了一句：「彩霞，你看小楠沒幾個月就要高考了，這事情你好好想想，你姐夫這次回來，在魔都也認識不少大人物，福旦交大之類不合適，但是普通的學校打聲招呼還是不難的，你說是不是？」
「姐，咱們的事情再說。」
李彩霞招呼著兒子：「吃了么？」
「回來的路上吃了，媽，我先上去做卷子。」
林成楠說著，磨蹭著從這個未曾謀面的姨媽面前緩緩走過：「姨媽……我先去寫……作……業……了。」
可是直到林成楠走上樓梯，都沒有等到這個姨媽的見面紅包。
「這個姨媽有些不大方呀！」
關門前，林成楠跟個小賊差不多，趴在門上聽了一會兒，只聽見樓下隱約傳來。
「爸媽走了這些年，這房子我不想賣。姐，你和姐夫暫時不想買房的話，就先住著，我又不會趕你們，你說是吧！」
「我說彩霞，小楠可是要高考了，你是想著他以後去魔都么？就是去，年輕人能住得慣么？我和你姐夫又不會虧待你，拿著這錢你們再給小楠買一套，不管是普東還是普西，任你們選，新房不比這老房子好呀！
我也沒其他意思，就是從小在那房子長大，回來就想住那兒，你就不能滿足姐的願望么？」
「姐，我沒說不讓你們住，你要是願意，想住幾個月住幾個月，就是住個半年一年的我都沒意見，以後小楠要是有機會去魔都上學，給他留一間就成……」
「萬一小楠考不好呢？還讓他一個人去魔都，那邊的生活成本那麼高！我這也是為了小楠好。」
「孩子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那房子你們想要住，回頭我把鑰匙先給你一把，姐，你看怎麼樣？」
「我說彩霞你怎麼就這死腦筋呢？我和你姐夫也是為你和孩子考慮，你總不能像他爸一樣，要學會選擇呀！你看他當初要是留在魔都多好，非要到通州，混成現在這樣！
再說小楠的成績我也知道，去魔都上學有些困難，除非大專，這房子我們買了，你姐夫那邊有個落腳的地方，也能多用點心不是！」
「爸媽當時也是同意小楠他爸留在通州，否則他們能同意我倆的婚事么？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便他，反正家裡不缺他吃的穿的」
「過去的事情我就不提了，提起來就有氣。你這心怎麼就這麼大呢？孩子高考的事情能隨意么？你就說個數，房子我是真想要，住其他地方住不舒服。」
樓下安靜了一會兒，林成楠才聽到母親聲音幽幽的傳出來：「姐，你出國好歹也快二十年了，難道都住不舒服？」
樓下繼續安靜，一會兒就聽見姨媽李彩鳳的聲音帶著怒氣：「別說其他的，你說個數，反正你們也不在魔都，那房子難道一直空關著么？」
「我真說了！」李彩霞撇了撇嘴。
「你說！」
李彩鳳迫不及待的等著答案，然後等到李彩霞伸出的三根手指。
「三十萬！」
李彩鳳的聲音中有些雀躍，但是看到對方搖搖頭后，高興的氛圍戛然而止：「李彩霞，你瘋了，三百萬？你怎麼不去搶，我和你姐夫在國外這麼多年才賺了多少，你是要我的老命是吧？」
「姐，我說我不賣，讓你和姐夫免費住你不同意，非要我說個數，我說了你還生氣。」
先前還有些柔柔弱弱的母親，此時的聲音是那麼的平淡，就像是一粒石子掉落在海里一般，水波不驚。
「魔都這些年我很少回去，爸媽當初對我倆很公平，你拿走家裡的所有現金，給我一套不值錢的房子，現在快二十年過去了，你們回來了，又想要房子了。我李彩霞的要價高不高，姐你心裡沒數么？我也有家，有兒子的。
你們想住那房子，我同意，免費讓你們住，我哪點對不起你了。我從一開始說不賣，你電話里說不夠，現在到家裡來說，我還是那句話，房子不賣，你要住說一聲，我李彩霞不是小氣的人。」
樓下的空氣彷彿都凝固了，李彩鳳顯然是被嗆得說不出話，片刻后，氣急敗壞說道：「你不賣就早說，何必在這兒和我說一些有的沒的，故意噁心我么？
李彩霞你現在厲害了，你有本事就守著房子過一輩子，別有一天來求我們。」
……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林成楠在樓上一聽，就知道是家長里短的腌臢事，然後沒了興趣。
他又不是八婆，人家是純爺們。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嘭」一聲，大門被重重的關上。
「啥事啥事？」
林成楠狗腿子一樣的從樓上跑下來，利索的很。剛才還標榜自己不「八婆，」此時就把好奇寫在臉上。
「你個猴崽子多管閑事。」
母親風風火火的從廚房裡端出做好的晚餐：「還沒涼，湊活著吃吧。」
「收到！」
林成楠跟八輩子沒吃過的，端著飯碗就開始夾菜。
趕上高考前夕，這伙食太好了，以前都是花錢解決，外面的快餐哪有家裡來的豐盛呀！肉、海鮮、時蔬一樣不少，說來高三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這家裡的伙食漸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