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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不要靠近光

  無盡的黑暗覆蓋著蒼茫大地,黑暗之中有著竊竊私語。

  但隨著一團光的出現——這些聲音一瞬間全部停住。

  周遭的一團漆黑里,周白榆似乎能夠窺見一些房屋的輪廓。

  但也顯得很模糊。

  光忽明忽暗,周白榆忽然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他用了好一陣子,才發緩緩回憶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好像被傳送到了夜魔的領域。但不知為何,感覺和之前的徵召不一樣。這就是無光之國?還真是漆黑啊……」

  周白榆看向周圍,發現光竟是從自己身上發散出去的。

  他的皮膚因為光亮,能夠看清一條條細細的紋路脈絡。

  周圍沒有任何光亮,他彷彿就是一隻螢火蟲。身體里如同藏著某顆光源。

  光源照亮周遭,能見度大概在三米左右。這讓周白榆發現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

  五平米左右,比一間牢房要略微大點。

  他屏息凝神,能夠聽到周圍很多人的呼吸聲。

  這一刻,周白榆變得更加明亮,他內心湧現出想要拯救這些人的慾望。

  腦海里回憶起和夜魔奈犆交換記憶時——看到的那些追逐光之人的臉。

  「這些就是被囚禁在無光之國的人么?」

  周白榆能夠猜到,大概只要驅散黑夜,這些人或許就能得到救贖。

  當然,這個前提,是殺死夜魔中即將崛起,甚至超越魔皇級的那位君王——永夜。

  而解決黑暗的辦法,就是利用手上的腕錶,將黑夜扭轉為白天。

  夜魔害怕光。

  而白靈父親的那塊表,並不是時間意義上的扭轉黑夜白晝,而是從視覺意義上扭轉。

  也就是說,哪怕這個地方根本沒有白天,只有永恆的黑夜,轉動手錶,也能夠召喚出大範圍的白晝。

  但事情的走向,和周白榆想象中有一些不一樣。

  在周白榆思考如何應對徵召,何時使用腕錶最合適,以及自己現在到底是在哪裡,夜魔永夜又在哪裡的時候……

  他下意識摸了摸手腕。

  腕錶,不見了。

  「糟糕……我的表呢?」

  這一瞬間,周白榆猛然意識到,不僅僅是腕錶,自己身上所有的道具都不見了。

  物品欄——不存在。

  周白榆趕緊檢查狀態。發現備註已經有了變化。

  【身份:葯童。】

  【職業:異行者。】

  【狀態:腐敗值-9。】

  【評價:一個倒霉蛋,以為能夠靠著自己的積累,去玩一場勇士打敗魔龍的遊戲,殊不知~在你靠近魔龍的時候,你已經被吞噬到了他的夢裡。】

  【個人狀態:大先行者武衛的守護。】

  【個人道具——想什麼呢,在永夜的夢裡,還能讓你把他欺負了?夢中自然沒有道具可以用。伱得想辦法醒過來。】

  這一刻,周白榆當場愣住。

  「我現在……正在別人的夢裡?」

  夢魘與虛無之神,無盡長夜之下,萬物陷入睡夢之中……

  周白榆忽然明白了。

  「原來如此,難怪先行者們沒有回來。他們既沒有失敗,也沒有成功……」

  「而是被強行困在了永夜的夢境里?我應該一開始不是在夢裡,但進入了無光之國的區域后,被夜色籠罩,導致我中了夜魔的手段,進入了睡夢之中。」

  夜魔一族的確是擁有這種能力的。讓陷入夜色之中的人,進入夢境之中。

  而在夢中,夜魔幾乎是無限強大的存在。

  這一刻,周白榆忽然感覺到了局勢的嚴峻……他身上的光猛然間黯淡了不少。

  周白榆嘗試閉上雙眼,讓自己冷靜下來。

  仔細分析自己的有利局勢。

  他發現自己雖然道具欄里,因為身在夢中,穿上了囚服,道具全部被禁用。

  但技能欄是可以用的。

  「也就是說我還可以異化。這代表即便在夢裡,我還是有一定能力可以使用。」

  「假如找到之前被困在這裡的先行者們,說不定還能一起想想辦法……」

  打敗夜色下的夜魔很困難,打敗一個夢境中的夜魔,更是難上加難。

  而如果那個夜魔還是最有可能成為第八魔皇,甚至在諸神寶藏影響之下……開啟神授,成為夢魘與虛無之神的永夜,那麼這個任務的難度,就幾乎是無法完成。

  周白榆能想到的,自然是聯合這些被困在夢境里的人。

  局面比他想象中要難很多,但似乎也不是沒有希望?

  這麼想的時候,周白榆的身體變得亮了一些。

  通過調節自己的情緒,分析情況,改變自己態度——

  周白榆有了一個猜測:

  「說起來,剛才開始我身上的光變得黯淡了,現在似乎又比之前要明亮一些……」

  「和我的情緒有關么?」

  看著自己的囚服,周白榆漸漸明白了怎麼一回事。

  「在永夜的夢境里,所有困在這裡的人都是囚犯吧?」

  「得找個其他人問問情況。」

  一個人即便再怎麼聰明,畢竟能夠得到的信息是有限的。

  這個夢到底有何特殊?夢裡會不會有一些奇怪的事物?永夜在哪裡?如何才能殺死永夜?為什麼永夜會把人囚禁在夢裡?

  在夢裡,這些人要如何生存?

  許多的疑問周白榆也無法找到線索,他的感知探出去,發現這裡有不少人。

  想著記憶里那些朝著火光聚攏的人,周白榆發現自己是唯一的光源——

  在這樣的夜色里,大概會很受歡迎?

  他是這麼想的,但很快現實就打臉了。

  當周白榆朝著黑夜裡的輪廓靠近,試圖走到其他地方,與人交流時……他的確看到了蒼白臉龐,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黑眼圈重的像是在眼睛外抹了一道黑。

  身體更像是被生活扒了幾層皮一樣,整個人瘦到有些滲人。

  無盡的大地上,似乎每走個十幾米,就能看見這樣的人。

  但那個人的雙眼滿是驚恐與憤怒:

  「滾開!滾開!不要靠近我!給我趕緊滾開!」

  散發著些許光亮的周白榆,就像是自帶著光環一樣。

  但當光環將其他人籠罩住時——這些人的反應讓周白榆有些意外。

  「別靠近我!你這個瘟神!新來的,躲在自己屋子裡去!」

  就像是見到了光的蟑螂一樣,瘦骨嶙峋的中年人,迅速連滾帶爬躲進了自己的屋子裡,然後砰的一聲,將門給關上。

  周白榆愣在原地。這是怎麼回事?

  他走向其他地方,這次看到的,是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

  太久沒有被光芒照射,女人顯得面黃枯瘦,似乎長期缺乏睡眠,導致眼袋浮腫,眼窩有點凹陷,呈現出一種讓人畏懼的病態。

  尤其是在看到周白榆靠近時,她做出了驚恐的表情,那樣子,就像是一層皮套在了一顆骷髏頭上。

  她張牙舞爪般尖叫:

  「走開,別照到我!你這個鬼東西!別照到我!鬼東西!快滾!」

  彷彿是躲瘟疫一般,女人也瘋狂逃離,然後關上自己的屋子。

  砰。

  關門聲不斷響起。

  這一次就像是觸發了什麼連鎖反應一樣。

  周白榆這個光源的出現,引來了黑暗中許多道目光。

  無論是多麼細微的光芒,出現在這樣的黑暗裡,都是矚目的。

  所有人都會在一瞬間,被光芒吸引,但也都是在一瞬間,感受到曾經追逐光芒時的恐懼。

  他們目光之中帶著貪婪,看著周白榆。

  可是當周白榆靠近他們時,卻又顯得極度恐懼。

  隨著兩個人逃離周白榆,關門之聲越來越多。

  砰砰砰砰!

  看不見的黑暗裡,周白榆只聽到無數人在關門,彷彿多米諾骨牌一般,關門聲推著關門聲,一點點擴散開。

  周白榆一臉懵,心下也意識到事情恐怕有一點點嚴重。

  「這到底是什麼個情況?」

  安靜。

  許久之後,隨著敲門聲消失,周白榆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他彷彿是無盡夜色,巨大夜幕之下唯一的活人。

  周白榆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麼要躲著我?我不會傷害你們的。能不能告訴我,我身上的光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其實還想問,如何才能離開夢境。

  但很顯然,如果有人知道怎麼離開,大概率已經離開了。

  只有離開夢境,才有戰勝永夜的機會。因為只有離開夢境,才有資格使用那些道具。

  而夢中的夜魔,根本不可能戰勝它。

  沒有人回答周白榆。周白榆腦海里的疑惑也越來越多。

  為什麼所有人都沒有光芒?為什麼唯獨自己身上是有光芒的?

  站在浩瀚的夜色下,無盡黑暗之中,他身上的亮光,讓他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這些人難道是夜魔永夜的夢境里虛構的嗎?」

  「不……不對。這些人應該跟我一樣,都是被困在了這個夢境里,是真實存在的。」

  對付黑夜的辦法,便是光。

  可此刻作為唯一的光源,周白榆卻被所有人孤立。

  他開始困惑。

  這種困惑,讓他身上的光,黯淡了幾分。能見度的範圍又低了一點。

  就在這個時候,周白榆聽到了聲音。

  嘎——吱——

  老舊的木門打開,隨後伴隨著一陣不急不緩的腳步聲。

  周白榆心跳加速,他聽出來了,腳步聲是在靠近自己。

  終究是有人願意與他交流的吧?

  對一切都不知情,面對無盡的夜色,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怎麼脫困,現在的周白榆,急需有人幫助自己。

  黯淡了幾分的光,又一次蓬勃。

  他也準備朝著腳步聲邁進,但就在這個時候——

  那腳步聲的主人,似乎感覺到光在移動,在一點點朝著自己走來,她立刻說道:

  「請……請不要靠近我,不要傷害我……我,我不能被光照見。不要靠近我。」

  周白榆立刻停住。

  這個聲音,很熟悉!

  他迅速開始思考自己是在哪裡聽過這個聲音。很快,他記了起來——

  阿朵。

  周白榆確信,這聲音的主人,就是自己從夜魔記憶里窺探到的阿朵。

  「阿朵,有的,我小時候聽媽媽說過,媽媽說過,這個世界不是一片漆黑的。即便是白天沒有了,夜晚也會有月亮!會有星空!」

  「我答應你,一定會帶你見到月亮的!」

  少年的聲音里,是帶著某種決意的。也不知為何,沒頭沒尾的對話,讓周白榆印象很深刻。

  「我叫姜閑霧。我不靠近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也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們,我只是想知道,我現在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

  「為什麼會認為我會傷害到你?」

  「為什麼只有我在發光,為什麼周圍一片漆黑,為什麼……你們要躲著我?」

  周白榆沒有叫出阿朵的名字。他擔心這個舉動會傷害到阿朵。

  儘管他對很多東西都不知情,但黑暗裡的種種詭異,讓光彷彿成了很危險的東西。

  自己彷彿是某個不祥之物,被自己照耀到,或者認識自己的人,都可能會被懲罰。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清楚這些人的反應。

  而懲罰者,顯然就是夢境的編織者——永夜。

  阿朵停住腳步,和周白榆隔得不遠不近,剛好是光照不到的位置。只能隱隱感覺到一道影子。

  「你是新來的吧……這裡的人,已經很久不敢發光了。」

  奇怪的對話。什麼叫很久不敢發光?

  周白榆還是點點頭,雖然他看不見女孩,但女孩可以看到他。

  他還是對著聲音的方向表示感激,同時提出問題:

  「我的確是新來的,能不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大家都躲著我」

  要先想辦法表明自己和周圍的人一樣,融入他們。

  直覺告訴周白榆,這次的事情,恐怕不是很快就能解決的。

  雖然道具無法使用,但演說家特性還是讓周白榆的話,很容易取信他人。

  阿朵小聲說道:

  「你被困在了神的夢裡。大家躲著你,是因為你太刺眼了。」

  「姜閑霧,在這裡……最好不要隨意的去幻想什麼,不然你的光,會害了大家的。」

  周白榆越聽越迷糊。

  永夜的夢境,可能就類似於魔王級的領域。但很有可能,永夜已經一隻腳踏入了魔皇級。

  而且憑藉諸神寶藏,永夜很可能打算連跳兩級,成為魔神級。

  這樣的強者,領域自然極為可怕。

  他猜測這裡的一切怪相,都是永夜的領域所導致。

  姜閑霧進一步放低姿態:

  「我該怎麼做?」

  「我沒辦法教你怎麼做,你只有感受過痛苦,才會漸漸收斂你的光,被光照耀到的人,很可能會留下光的氣味。所以大家很害怕你,怕被你牽連。你接下來……會在夜海里被夢魘們蹂躪的。」

  阿朵有些忌憚的說道:

  「神……不允許光的存在,神討厭光,每一個在神之夢裡有光的人,都會被夢魘吞噬和折磨。」

  「姜閑霧,再晚一點,它就要來了,你身上的光太強烈了。」

  它?夢魘?

  周白榆隱隱有了點線索。

  「你是說,發光的人,會吸引某種東西?光在這個世界……會有氣味?」

  阿朵無聲的點點頭,但馬上意識到,這個新來的人,還沒有夜之視覺,便說道:

  「躲在屋子裡吧,儘可能回憶一些痛苦的事情,將身上的光壓下去。」

  「不要有喜悅,不要想著離開,不要對未來抱有期待,不要……懷揣希望。讓光的氣味越發黯淡,這樣,你或許會有一點點的可能性,挺過這次折磨。」

  阿朵是在告訴周白榆活下去的辦法,但這番言語,讓周白榆心裡莫名的難受。

  不要對未來抱有期待,不要懷揣希望,甚至不能有喜悅,不能想著離開……

  這是否意味著,這些本該對未來的期待,本該懷揣的希望與喜悅,逃離這裡的慾望——都是光的來源?

  當一個人心懷希望的時候,當一個人想著要反抗這個夢境的時候,他就會被光芒所纏繞。

  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光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融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

  曾經那個對著阿朵說,一定會她見到月亮的人,也已經離她而去。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再也不會相信光明會降臨。

  所以他們絕對不會散發出光。到底是什麼讓他們對未來如此絕望?

  「我……我不能對你說太多,姜閑霧,如果你害怕懲罰的話,那就盡量不要睡覺。」

  「夢中夢的世界很危險。假如你沒辦法將自己身上光的氣味消除的話,你會遇到很大的麻煩的。」

  阿朵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

  她總是這樣的。

  這些年來,一次次有新人出現在這裡,她都會好心好意的來告訴這些人……不要懷抱希望。

  早點放棄無謂的幻想,早點融入這裡,早點成為神的奴僕。

  她只是不希望有人和那個死掉的傢伙一樣,幻想著黑夜會結束,幻想著這個世界會有一種名叫月亮的東西。

  幻想這個世界還有光明。

  哪怕每次,她都會因為與有光之人聊太多,沾染光的氣味,最後受到懲罰。但過後,她都還是會冒著風險,對所有新來的人,講述著「希望」的可怕。

  「我走了……你如果挺過了夢中夢,後面有不懂的,你再來問我。我叫雲朵。你可以叫我阿朵。」

  阿朵小跑著離開。

  周白榆也不再多問,他不想給別人帶來麻煩,於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

  屋子裡什麼別的也沒有。只有一張床。

  由於這是夢境,這裡的人,其實根本分不清時間有沒有流動。

  也不需要吃喝拉撒。

  他們活著的意義,便是躺在那張床上,睡覺,做夢。

  周白榆很清楚,攻略遊戲的話,npc的話一定要聽,這能讓自己少走很多彎路。

  但有時候,也要將npc的話反著聽。

  「儘可能不要睡覺?看來只有睡覺才會知道更多的線索。」

  「說起來,剛才那些人,似乎每一個人都嚴重缺乏睡眠啊。」

  周白榆回憶起見到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很重的黑眼圈,一副長期缺乏睡眠的樣子。

  他準備躺在床上。

  不過就在他試圖這麼做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可以異化。

  是的,床——出現了備註。

  【物品名:絞刑架】

  【特長:特容易入眠。】

  【介紹:夜之海里藏著許多怪物,所有夜魔都在夜之海里有各種各樣的化身。

  有的夜魔成為了夜海中的巨鯨,有的夜魔則長出了詭異的觸手,宛若夜海中的大烏賊。

  它們以在夢中戲弄人類為樂。而它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如你這般閃耀著光的人。

  你註定會被好好招待一番的。其實異化這張床的價值不大,就算你再怎麼異化,你也無法改變什麼。】

  【狀態:可異化,偏差率百分之八十七。】

  夜海?

  看來就是夢中之夢所前往的地方了,聽起來,是一個更為黑暗的地方。

  周白榆現在只有幾點疑惑。

  如何才能離開夢境,讓自己醒過來。

  在夢裡殺死永夜?這顯然是不可能做到的。正如狀態欄里說的,在別人的夢裡,你還能把別人欺負了?

  周白榆最終沒有選擇異化。

  因為他很清楚,在這個夢境里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他真正要做的,是尋找一個離開的辦法。

  閉上雙眼后,周白榆調整呼吸,讓大腦放空,以最快的速度——步入夢境。

  ……

  ……

  在夢中做夢,這樣的體驗據說人的一生是有可能會經歷幾次的。

  當周白榆再度蘇醒時,他發現自己站在了一片灰濛濛的世界里。

  而就在世界的頂端——本該是天空的位置里——

  周白榆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海。

  彷彿夜色變成了海水,巨大的海水裡,一道道散發著微光的巨型生物輪廓,在黑暗之海里遊動著。

  如果一個人有巨物恐懼症,那麼很可能在見到這片海的時候,會被嚇得肝膽俱裂。

  周白榆抬起頭,看到了一隻眼睛。

  一隻遮天蔽日的巨大眼睛,從夜海的深處一點點出現。

  它到底有多大呢?

  彷彿一根睫毛就足有數千米長,彷彿瞳孔可以塞進一個座城市!

  巨大的瞳孔收縮的一瞬間,周白榆甚至以為天空中的夜海會掉下來……彷彿要被厚重的夜色給活活埋葬!

  這巨大的眼眸,只是夜海怪物中的一種,它是被周白榆身上散發的光吸引。

  灰濛濛的,一片荒原般的世界里,周白榆彷彿在和上古的神明對視。

  如此巨大的一隻眼睛,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

  這就是夜魔的領域!

  在這個世界里,夜魔就是一個不可戰勝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隻眼,彷彿都可以將所有夢中之人的世界給塞進去。

  頭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眼瞳,周白榆感覺到震撼不已。就像是科幻電影里,那種蟄伏在星空中的怪物,伸出了它足以匹敵星球的巨大手掌。

  但下一秒……

  那隻巨大的眼眸彷彿能夠摧毀人的意志——

  周白榆猛然間抱頭,痛苦不已。

  記憶里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間被摧毀。

  他看到了幻覺。臨襄市被徹底毀滅,自己的父母在逃亡中變成了腐敗種……

  天下無二率領未來之門的人,試圖阻止魔族的進攻,但連帶著天下無二自己——所有人無一倖免,全部陣亡!

  和光同塵戰死,醒夢無常戰死,凌寒酥戰死!

  整個大陸陷入一片黑暗,什麼新舊之爭,什麼諸神對弈,什麼先行者凈行者……

  都在絕對的黑暗之下,歸於虛無。

  短短的幾秒鐘里……周白榆就體驗了一遍世界末日。

  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末日。

  在這場末日里,他認識的所有人都死了。哪怕連周狩,白靈,安雅,琳姐,彌黛爾等人……也全部沒有落得善終。

  他身上的光,迅速黯淡下去。

  而那巨大的眼睛背後……還有成百上千隻同樣巨大的眼睛。

  它們的目光一道又一道的照在周白榆身上。

  那些周白榆經歷過的痛苦,又變本加厲的,一次又一次的輪迴般出現。

  面對浩瀚的夜海,面對夜海之中……數之不盡的龐然大物,那些名為夢魘的怪物——

  周白榆實在是太渺小了。

  但這個時候,他依舊是神智清醒的。

  夜海便是夜魔永夜的所在之地了吧?

  如果要在夢中打敗永夜,就意味著自己必須深入夜海……打敗夜海中的無數只深海巨獸。

  這根本不可能辦到。

  他陷入了絕望之中。

  這樣的絕望,讓周白榆的光芒迅速的消散。

  漸漸的,他不再發光。

  夜海中的怪物,似乎也非常滿意這樣的變化。

  但它們並沒有注意到——

  周白榆身上的光,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一層黑色的霧氣包裹住。

  ……

  ……

  周白榆醒了。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整個人看起來有些猙獰。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彷彿度過了漫長的好幾年……

  在這幾年裡,所見所聞,記憶中的一切,全部都在朝著最痛苦的方向發展。

  但又彷彿一切都很短暫。

  周白榆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幻覺,但恐怖的地方在於,這些幻覺他無法辨別。

  一旦被夜海中的目光照到,自己就彷彿真的經歷了一場場扭曲的未來。

  這還只是夜海中的某一個怪物。天曉得那片夜海里,是不是還藏著其他能力的怪物?

  「夜魔的國度里,自然得有很多夜魔……除了極少部分被永夜派遣去調查其他事情的,大多數夜魔,大概都成了夜海中的那些怪物。」

  「永夜到底要做什麼?為什麼要讓所有人困在夢境里?」

  「咦——」

  就在周白榆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自己身上的光——並沒有變暗。

  猛然從夢境里蘇醒,他以為自己應該是被那些夜海中的怪物吞噬了身上的光。

  因為扭曲的幻覺,讓他無比絕望。可醒來后發現——自己身上還是有著光的。

  這些光並沒有變暗,比起入睡之前,似乎依舊那麼明亮。

  「我總感覺,這些光是打敗夜魔的關鍵……但問題在於,這些光會引來怪物,還會讓我處在一種被疏遠的位置。」

  就在周白榆為這些光煩擾的時候,他身上忽然冒出一陣陣黑色的煙霧。

  這些煙霧將那些光包裹住。

  不多時,周白榆的周圍徹底黯淡下來。

  他忽然想起來了。

  在夢中夢裡,面對夜海中那些龐然巨物時,自己身上本來還有光的。

  但那些光被遮擋住了,這才導致那些怪物放過了自己。

  當一個人內心的希望被徹底摧毀時,他便再也無法燃起希望。

  即便面對著帶著光的人,也只會感到畏懼。

  可如果一個人內心始終保留著希望,那他便永遠也無法戰勝。

  因為藏匿在黑暗之下的星星之火,總是有著燎原之志的。

  儘管周白榆被夢魘摧殘,痛苦無比,但當他醒來之後,似乎很快就擺脫了那個夢帶來的效果。

  「看來是段哥的項鏈……項鏈的效果,是能夠在夢中始終提供一些幫助。」

  「而眼下的我就在夢中。這麼說來,我的光不是消失了,而是被項鏈提供的某種東xz匿起來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目前看來,夜魔們只是對光很敏感,一旦感覺到了光的出現,就會想辦法折磨光源。

  但這也意味著——光是它們所忌憚的。

  「冷靜下來周白榆,仔細整理思路。」

  「現在擺在我前面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弄清楚,如何醒過來。利用現實里的道具,和夜魔在現實中作戰。」

  「直覺上來說,這是正確的解法。」

  「另一條,就是在夢境之中打敗夜魔。但這要是能辦到,恐怕縫身也不會和夜魔合作,而是選擇直接強殺夜魔了。夜魔在夢境中就是無敵的。」

  「所以答案在於第一條,我當下首要任務——蘇醒。」

  「但我在夢中夢裡遭受了那麼巨大的痛苦,我也無法醒來,顯然,身體和精神上的刺激,是無法擺脫夜魔的夢境的。」

  「而已知的線索里——一旦能夠發光,便會被夜海中的夢魘怪獸們聞到氣味,然後吞噬掉光。」

  「一旦有人能夠發光,這些人便會遭受摧殘折磨。以至於他們連看到別人發光,都害怕被牽連。」

  「這也就說明了一點——在無光之國里,光絕對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所以有沒有可能——光就是我蘇醒的關鍵?」

  只要能夠醒過來,就可以轉動腕錶,只要能夠轉動腕錶——

  永夜的真身便會暴露在光源之下, 那麼在夢境里無敵的夜魔,便會呈現出最虛弱的姿態。

  「從2.30開始,版本更新公告就在告訴我,夜魔在白天會變弱……所以這應該就是我唯一的機會了。」

  「弄清楚光的意義,弄清楚怎麼離開這裡,弄清楚永夜到底需要人在夢境里做什麼。」

  周白榆的思路很清晰,很快就給自己定好了任務。

  而要弄清楚這一切,就得先找到知情人。

  「我得找到雲朵,還有未來之門的那幾個消失的公會成員,如今我已經融入黑暗之中,或許可以從他們那裡,得到線索。」

  一旦有了方向,有了目標,周白榆整個人便有了動力。

  他身上的光越發明亮。

  但由於黑霧的存在,這些光始終蟄伏著,彷彿在等待一個照亮世界的契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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