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為什麼父親可以我卻不行?
幸介遊盪著回家的時候,客廳里的燈還亮著。
他猶豫了一會兒,準備直接從客廳外的走廊上徑直回自己房間,現在這個帶著一身酒氣和頹廢的他,不想被家裡的任何人看到。
然而,就在他要走過客廳的時候,紙門內側,傳來了父親團藏冰冷低沉的聲音。
「幸介?」
腳步戛然而止,幸介木然的站在外面。
沉默了一會兒,幸介只能回答:「啊,是我。」
「進來。」
「……」
這就是他們父子常年來一貫的對話方式,生硬生疏到彷彿是跟陌生人說話。
不,跟陌生人說話還會帶著禮儀和客氣,父親對他從來就沒有這個。
幸介還是拉開了紙門,室內燈光很明亮,紙門一拉開,明亮柔和的燈光瞬間傾瀉到了走廊上,照亮了幸介半邊身子。
他抬起頭來,就看到團藏坐在矮桌旁,桌上有攤開的捲軸,他正專心的看著。
「如果父親有事情要做,那我就先……」
「你喝酒了?」團藏皺著眉轉過臉來看著幸介,幸介的長發綁在腦後,整張溫潤的臉都露了出來,白皙的皮膚因為酒精的緣故染上了一絲酡紅。
見他不吭聲,團藏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個分貝,又問了一遍:「你喝酒了?」
「是,」這一次,幸介沒有猶豫,他點了點頭。
手裡的捲軸被重重的扔在桌子上,團藏起身來到了幸介面前。
他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兒子,然後,抬起了右手。
臉上毫無預兆的落下了一記響亮的耳光,幸介的腦袋被團藏打的微微偏向了一邊,這一巴掌像是意料之外,又像是情理之中的。
酒精麻痹了幸介的反射神經,但他也知道,哪怕明知道父親要上手打,他也不可能會避開的。
在志村家,沒有人能夠忤逆父親。
他想打,你就必須要乖乖的將臉伸過去讓他打,這是規矩。
又是規矩,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有數不清的規矩。
只要自己做的達不到父親的要求,就要受到懲罰,所有人都告訴他這是規矩,是為了讓他成為強者的規矩。
卻從沒有人關心過他究竟想不想成為強者。
「我說過你不能飲酒吧,幸介,你忘記了嗎?」
幸介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團藏,團藏看到幸介那冰冷的眼神時,忍不住皺起了眉來。
這樣的眼神之前從未在兒子眼中出現過,在以往,父子二人說話的時候,幸介甚至從不直視他,他第一次知道,兒子的眼中還會出現這種情緒。
很顯然,團藏不喜歡這種眼神。
「你這是什麼眼神?」他皺眉喝道。
「為什麼我不可以飲酒呢,我二十歲了不是嗎,父親是多大開始飲酒的,也是二十歲嗎,為什麼父親可以我卻不行呢?」
「……」
面對幸介一連串的問題,團藏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我明天沒有任務,接下來幾天都沒有任務,我為什麼不可以飲酒呢,父親你告訴我。」
沉吟片刻,團藏眯起眼睛來,眼神中同樣透露出森冷之光。
「身為忍者要遠離酒嗎,那父親為什麼就可以喝呢?」
「……」
「呵呵,」幸介扶著紙門的門框站直了身體,客廳里的燈光照到他的臉上,能夠看到他白皙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五個粉紅色的指印。
他呵呵笑著,不怕死的盯住了團藏的眼睛。
就像是一隻困獸受夠了囚禁自己的牢籠。
幸介的聲音很清冷,又帶著一點悲涼,他看著團藏說:「父親,你其實只是喜歡做主宰吧,主宰別人的命運,想做火影是因為這個,想要拿捏住我也是因為這個,你只是不喜歡別人忤逆你,對不對?」
下巴被人一把捏住了,團藏看著這個頂撞自己的兒子,眼中有被戳到痛處的難堪和惱怒。
「混蛋,看看你像個什麼樣子,該做的事情一件都做不好,有什麼臉面跟我說忤逆和主宰,現在的你配嗎?」
下巴和臉頰被團藏用手捏著,幸介說不出話來,但他沒慫,就那樣冷冷的盯著父親。
末了,他還笑了笑。
團藏嫌棄的狠狠鬆手,幸介整個人被甩向了一側的紙門,只聽嘩啦一聲,他的身體穿透了紙門,重重的摔在了榻榻米上。
「既然後面幾天沒任務,那就好好在自己的房間里反省,我從未見過會迫害自己孩子的父母。」
從榻榻米上抬起頭來,幸介看著道貌岸然的父親,他又問了一句。
「你讓我一定要拿下玖辛奈,究竟是因為什麼,因為我喜歡嗎?」
團藏沒想到幸介會忽然問這個,他愣了幾秒鐘,緊接著他似乎就知道了幸介買醉的原因。
臉上的表情有點難看,卻又多了一絲動容,他張了張嘴,本來想說些不中用的話,可話到嘴邊還是換了別的。
「啊,身為父親,我當然希望你可以跟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在一起。」
「呵呵,是這樣嗎,父親?」
幸介晃晃悠悠地從破爛的紙門上爬起來,他沒有再理會身後的團藏,一瘸一拐的走了。
許久之後,是房門關上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團藏將視線從幸介房門上收回來,看著破爛不堪的紙門,紙門的門骨上有一節折斷了,上面有鮮紅的血液。
團藏緊抿著嘴唇,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房間里,幸介靠坐在床前,他從靠牆放著的桌子最下面的抽屜里拿出來了一個錦盒,打開來后,就看到了幾根紅色的長發。
這紅髮陪伴了他很多年,是當時,玖辛奈在那條櫻花小道上被人扯下來的頭髮。
對著燈光將那頭髮舉至眼前,紅色絲線一樣的長發,很漂亮,很漂亮。
他拿到了這紅線,可這卻不是他與玖辛奈之間的紅線。
幾年過去,幸介大概已經明白父親讓自己一定要拿下玖辛奈的用意。
將玖辛奈拉至自己這一邊,變相的等於得到了漩渦一族的支持,漩渦一族現在剩下的人不多,對於初代火影夫人水戶大人來說,玖辛奈就是目前唯一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族人,這樣的絕對偏愛是父親需要的。
同時,他還想要玖辛奈從水戶大人那裡學來的封印術,除了權利,他最喜歡的就是忍術。
手在這時候握緊,順便將那幾根紅色的長發一起握進手心裡。
頭有些暈,右腹部被折斷的門骨刺破的地方傳來火辣辣的疼,然而這些都比不上心疼。
幸介仰靠在床上,絕望的眼眸濕漉漉的。
他悲哀的發現,自己這二十年來活像父親團藏手底下的一個傀儡,父親喜歡上進的孩子,他哪怕生著病也要去族內道場里訓練,父親喜歡的優秀的孩子,他就要捨棄掉本我努力變成他想要的。
父親有著世家大族出身的驕傲,自己哪怕在心底甘於平凡也不能隨心所欲。
他很羨慕繩樹跟父親相處的方式,也很羨慕凈琉璃跟二代目火影大人的相處方式,走在街上,能夠看到很多孩子跟父親的相處,他們所有人都跟他和父親的相處方式是不一樣的。
他想要看到父親的笑臉,母親說只要按照父親的方式去做,父親就會開心,父親開心了就會對他更好,就會笑。
他照做了,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然而,父親卻總也不會對自己笑。
他總說,幸介,這件事還可以做的更好。
更好,更好,永遠沒有終點的努力下去。
父親,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兒子其實只是一個普通人。
這個世界上的天才寥寥無幾,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可他偏偏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兒子只是大多數中的一個。
這些年,幸介為了能得到父親的認同,能看到父親的笑臉而努力著。
現在,他發現他甚至不如砂隱傀儡師手中的傀儡得到的愛多。
前幾年,他以為父親終於認同了自己,哪怕是認同自己喜歡女孩子的眼光也好。
後來才發現,即便是人的感情都可以成為他利用的工具。
凝聚火屬性的查克拉於指尖,緊接著就看到了一簇小小的火苗,幸介遲疑地看著這簇火苗,許久之後,長嘆出一口氣,用這火苗燃燒了那幾根紅色的頭髮。
他的初戀,他單相思的初戀於這個夜晚走到了末路。
如果註定是傀儡,只有自己一個就夠了,像自己這樣的人不配得到玖辛奈那樣好的女孩子。
「志村幸介……」
室內一片寂靜。
「你可以徹底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