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聚寶齋風雲（五）
在謝林與耗子將大批古董拉回之際，聚寶齋王老闆正和另外兩家古董店老闆聚在一起推杯換盞，談笑風聲。
「過不過是仗著家裡有錢，三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本來借著勞動法坑了我一道這心裡正窩火呢，現在居然敢在我對面開店，這可真是正想睡覺就給我遞上來枕頭啊！」
兩個老闆對王老闆的手段心知肚明，再加上王老闆是整條古董街「規矩」的制定者，當下紛紛恭維。
「年輕人嘛，終究是氣盛，往往什麼後果都不想，頭腦一發熱就容易干出衝動的事情來，等到碰得頭破血流的時候，才知道南牆撞起來有多疼。」
「冒冒失失的盤下這麼大一個店鋪，又是裝修、又是換牌匾、收貨上貨、剪綵……
「想要把這麼大的一個店開起來，他們恐怕完全想象不到需要投入多少資金。」
「如果店盤下來卻因為資金鏈短缺開不了業，那樂子可就大了！」
「……」
王老闆呵呵冷笑。
「開業？」
「得罪了我還想開業？」
「他們想怎麼施工裝修我管不了，他們想順順利利地拿夠貨，沒有我的點頭，那卻是萬萬不能的。」
「沒有貨，他們就來不了張，開不了張，接手鋪子的錢就得打水漂。」
「即便是他們當真收來了貨，那他們也別想順順利利將貨賣出！」
「……」
王老闆對於一切都是勝券在握。
甚至對於他來說，還幾個年輕人鬥氣只是他生涯中犯不起波瀾的一次小事件，在酒桌上不過是話題佐料罷了。
但是他忘了一句老理。
人倒霉了喝涼水都會塞牙，即便是老手，陰溝里也會翻船。
尤其當他面對的對手是林夜時。
逼裝的有多大，挨懟的時候就會有多疼！
對於王老闆出言不遜的張口，林夜的選擇就是以強硬的手段一步到胃！
……
保潔加急將松鶴齋從裡到外完成了清掃工作，整個松鶴齋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在保潔完成工作收工后，貨車已經承載著戰利品抵達門店，一件件貨品被謝林與耗子小心翼翼地送入其中。
面對耗子的深夜來電，顧雲生原本以為是他們對店鋪內哪裡不滿意。
當聽到有一車古董到店，並想請他出面幫忙鑒定，並想要高薪雇傭他做鑒定顧問時，顧雲生一掃睡意，立刻起身趕往松鶴齋！
對於一名古玩人來說，對於古玩的品鑒本就有著超乎常人的興緻，吃飯睡覺在相對比下都顯得沒有那麼重要。
而現在。
剛剛盤下他店鋪僅僅半天的時間過去，這三個年輕人就搞來了整整一車的古董！
難道三個年輕人在盤店時，其實是有備而來？
還是衝動性採購，僅在半天的時間就著了王老闆的道兒？
如果是前者還好。
如果是後者……
顧雲生一邊開車一邊蹙眉。
在酒席宴間他已經將王老闆用過的手段說得七七八八了，按道理他們有所防備不應該重蹈覆轍才對。
即便三個年輕人腦子全是一根筋，但也得給王老闆布局的時間啊！
所以。
如此多的古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該不會是他們從哪裡批發回來的工藝品和贗品吧？
若是那樣的話……
他們想要經營已經名聲極差的松鶴齋，怕是更沒有顧客願意來了！
一路有著期待與憂慮，心情複雜地趕到松鶴齋時，謝林正在打掃殘局，將失手打碎的陶罐和泥土用掃把進行清掃，並打算將這些垃圾傾倒出去。
「呦！顧哥來啦！」
謝林方才還說耗子沒有功德箱大半夜給別人打電話，沒想到僅僅半個多小時的時間，顧雲生就一路趕到了松鶴齋！
和謝林打過招呼，在松鶴齋燈光照耀下，顧雲生很快發現了垃圾中破碎的陶片！
蹲下身子拾起一塊兒碎片，顧雲生仔細進行分辨。
用指甲刮動陶器外皮時，不由得驚訝異常。
通過他一眼看過去，很明顯這就是一件陶器。
偽制的古陶器土銹粘合得不緊，用指甲也能颳得下來。
真正的古陶器，土銹與原物粘得很牢，用刀子刮也不容易脫落。
因此。
辨別陶器表面的土銹、水銹、土蝕等程度，也是顧雲生鑒定陶器真偽的一個重要途徑。
「這……」
「看起來很正啊！」
「這東西其他的碎片在哪裡？」
看著一臉熱切的顧雲生，謝林撓了撓頭指向垃圾桶。
「這玩意不小心被打碎了，自然是丟進垃圾桶了……」
顧雲生立刻大步向垃圾桶走去，根本不顧裡面垃圾的臟污，如同土撥鼠一般翻動，很快一件件陶器的碎片被翻找出來並進行拼湊。
借著光線，顧雲生對陶器的口沿、腹部、肩部、頸部、底部和柄、耳、系、流、足、鈕、鋬、鼻等細部特徵進行仔細對比研究，眼神愈加地驚疑不定，同時可惜地連連嘆氣。
「天啊……」
「如果我判斷沒錯的話，這可是商陶三足炊器啊！」
「商陶三足炊器為商代的陶器，三足成鼎立之勢，足下可生火加溫。袋狀足中空，與口部相通，造型獨特及形體碩大，可盛水或置物……」
「這陶器雖然我分不出真假，但是從各個方面來看，我都沒有發現其造假之處，尤為難得！」
謝林撓了撓頭，表示完全不懂。
在亂葬崗中「收貨」的時候，他主要是出苦力，所以並沒時間聽瘸腿鬼與耗子在說些什麼。
「不就是一個罐子嗎？這玩意聽你一說，似乎很值錢？它是幹什麼用的？」
顧雲生知道謝林是門外漢，對於商陶三足炊器一無所知。
在痛惜地將殘片收集起來后，顧雲生才開口道。
「這商陶三足炊器，容水量很大，寬大的盤面和今天泡菜壇的壇沿差不多，可盛水或置物。」
「因為這東西造型獨特，而且形體碩大極為罕見，一般認為這是古蜀人蒸煮食物的炊器，有人猜測這是四川火鍋的源頭，就如同如今天吃火鍋一樣邊煮邊吃。」
「至於值多少錢……我只知道三星堆博物館中現在就存著這樣一個，而且是剛出土不久的。」
謝林一時間訝然。
三星堆？
但凡是看過小說刷過段子的人都知道，三星堆絕對是充斥著神秘，甚至是神話的地方！
在三星堆遺址一二號祭祀坑相繼被發現后，延續2000多年的神秘古蜀國，開始在世人眼前揭開了面紗。
青銅眼形器、青銅雞、青銅太陽輪……無數文物昭示著古蜀國對自然的崇拜。
其中。
最為世人所震驚的當屬青銅神樹！
《山海經海外東經》中記載:
「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這一上古奇書的描繪隨著三星堆青銅神樹的出世，似乎由神話變為了現實！
青銅神樹。
高3米96，樹上有太陽紋飾，樹下有龍形支腳，樹底有山形支撐……
種種特徵，與山海經中的扶桑樹不謀而合！
在殘缺的青銅神樹上9隻「金烏」傲然而立，正如《楚辭·招魂》中所寫到的「天有十日，九日居大木之下枝，一日居上枝，堯使后羿射之，中九日。」中的后羿射日這種傳說如出一轍！
如今這個破陶器居然和三星堆有關聯。
而且！
還他媽被他親手給打碎了！
謝林在一陣肉痛中懊悔不已，還不如不問顧雲生這兩個讓他堵心的問題呢！
嗯！
如果下次再失手，果斷選擇直接丟棄！
在謝林暗自下著決心之時，顧雲生已經將碎片完全收攏到一起。
「好在我發現了，要不然白白丟了可真是損失大了。」
「至於這件藏品是真是假，我還得託人再掌掌眼，看看有沒有可以修復的可能性……」
「啊啊啊……哎呀我擦！」
就在顧雲生手捧著一堆碎片走進松鶴齋后，屋子內陳設上滿滿登登的擺設，霎時間讓他的腦子如同陷入宕機之中！
只見耗子正拿著小刷子認真地清理著瓶瓶罐罐上的灰土，一層中近百個展櫃皆是擺放得滿滿當當，地面上還有不少瓷瓶和陶器散放在地，壓根連放都沒得地方放！
青瓷、白瓷、黑瓷、青白瓷、青花瓷、花瓷等諸多古瓷器。
除了瓷器外，古代陶器更是佔據了大半江山，涵蓋的用途範圍亦是五花八門！
汲水器、炊器、酒器、食器、明器、盛貯器……甚至還有建築用陶！
平日里難能一見的東西，如今一下子出現這麼多，而且通過他的眼力簡單進行判斷，這些東西絕對是剛剛出土的老物件！
至於為什麼他敢如此篤定？
沒看見耗子正在那裡用刷子接連奮戰呢嗎！
「這……」
「這麼多東西是哪裡來的！？」
顧雲生的詢問讓耗子一驚，好懸沒把手裡的陶器給丟出去。
當看清了來人後，耗子驚喜地站起身來。
「太好了，你可來了！」
「來來來，快坐下，這下子我可有救星了！」
「……」
畢竟是古董店剛剛上崗五天的學徒，打掃地面他完全沒得任何問題。
可要說清理古董，那他的手藝簡直連入門都算不上啊！
如今顧雲生肯來，他毫無疑問是迎來了天大的救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