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田豐聽見這話，微微一愣：
「你的名額？」
袁德眾：「裝什麼傻？別跟我說你不知道，當初留在縣城的名額應該是我的，你根本就沒資格！」
「怎麼會？」
胡田豐再次怔住了。
「當初，是我的名字，我其實跟上頭說了，那個名額給你，我可以不要的，但是他們說不行……我才要求他們將你分配到安遠鎮，那邊距離縣城還近一點，條件也好一點……」
「什麼？你要求？」
「呃……你不知道嗎？」
胡田豐怔了一下，擺了擺手：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我來這裡，不是跟你說這個的。」
「不行，你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兒？你拿了屬於我的名額，良心發現了？替我說好話？」
「也不是。」
胡田豐沉默了下，才道：
「原本他們是要將你分配到西山鎮的。」
「什麼？」
袁德眾整個人都驚了！
「西山鎮，西山鎮……當初的西山鎮……」
「對，當初的西山鎮，只有一條很小的山路，車都過不去，自行車都要用推的，直到現在，也只是修了一條能過車的道路罷了！那邊太苦了，我覺得，你不應該再去受這種苦……」
袁德眾神色一凝。
片刻后，他笑了起來：
「老胡啊老胡，你這說謊的功夫見長啊，現在來跟我說這個，有什麼用？是不是真的，已經無從考究了……」
「不，我說的都是真的，老袁，你怎麼就不相信呢？你為什麼會認為當初選中的是你？」
「當然是有人告訴我的啊！」
「誰？」
「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老袁，都過去這麼多年了……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袁德眾沉思了一會兒，才道:
「是鄭陽鄭老師。」
「什麼？鄭陽？」
胡田豐也愣住了。
「對啊，就是鄭老師，他因為生病辭職了，怎麼，你要找他對峙嗎？」
「生病？這也是他告訴你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袁德眾臉色微變。
胡田豐嘆了口氣，道：
「當初鄭陽老師，是被查出來上學時候頂替了別人的名字，代替別人上學，毀了人家的一生，才被辭退的！」
「什……什麼？」
袁德眾整個人都怔住了。
「他……這……」
胡田豐站了起來：
「鄭陽的人品問題很大，我記得當初，其實來縣裡參加競選的有三個人，你，我，鄭陽，只是，我們和鄭陽不熟，他也落選了……」
袁德眾再次一怔。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
「大概就是你想的那樣，鄭陽老師故意告訴你的。他似乎沒有過朋友，大概是看不慣我們兩個那麼好吧？」
這也是胡田豐剛剛想通的。
鄭陽那樣的人，嫉妒心極強。
自己不好，自然也不希望別人好！
但……
沒想到袁德眾居然真的相信了！
袁德眾的雙手猛地握緊。
「怎麼會？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
那這麼多年，他到底在堅持什麼？
他又在糾結什麼？
他的一生，都因為這樣一個謊言而活著。
這又有什麼意義？
他想親眼看見胡田豐受到懲罰。
如今……
看起來彷彿是個笑話……
「這個我覺得你應該會有自己的辦法去查真偽吧，我也不多說，但是老袁，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是當年沒發生這些事兒，也應該放下了，為了這些，斷送了自己後面的幾十年，值得嗎？」
袁德眾生氣的站了起來：
「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胡田豐，你一路平步青雲，一直都高高在上，你知道我是怎麼過的嗎？」
胡田豐再次嘆了口氣。
「老袁，你我都快五十了，讓這些過去吧！」
「怎麼能過去？絕不能過去？我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一直在找機會，我們明明是一起起步的，你為什麼可以比我順利？不，這不行！這絕對不行！你也要為你做過的那些事兒，付出代價！」
袁德眾越說越激動。
胡田豐忽然覺得，這位昔日的老友，似乎偏執了。
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來。
胡田豐也跟著站了起來：
「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付出代價了。」
抬起頭來，他認真的看著袁德眾：
「我辭職了，從現在開始，我跟你一樣，不再從事教育事業了！」
「什……什麼？」
袁德眾再次震驚。
不過很快，他就開始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啊胡田豐，沒想到到了最後，你居然跟我一樣下場，一樣一無所有，挺好，挺好的，我覺得這樣很好，很好啊！」
胡田豐看著癲狂了的袁德眾。
又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口氣。
這個人也許再也不是當年的好兄弟了。
歲月蹉跎數年。
他真的變了！
本來還有些愧疚的胡田豐，忽然就釋然了。
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老袁啊，其實我跟你還是不一樣的啊……」
「不一樣，哪兒不一樣？你現在不也什麼都沒有了嗎？」
袁德眾笑。
胡田豐也不生氣，認真的說：
「誰說我什麼都沒有了呢？我女兒目前就讀南川大學，學習很好，年年獎學金！」
「我兒子，就是那天跟我一起打架的鬧鬧，嗯，差點被你害得受傷的鬧鬧，我一直以為他皮實，不務正業，是我人生的污點，但現在，我發現他應該是我人生的驕傲！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我。」
「我之所以辭職，也是想陪著鬧鬧好好長大。」
「還有啊，文姝，文姝這些年，一直在支持我的工作，一直陪著我，我們兩個幾十年的感情，似乎越來越好了！」
「你說，我怎麼叫什麼都沒有了呢？我現在覺得，這些才是我最重要的。」
「而你呢？袁德眾，因為當年那些事兒，你似乎到現在都沒結婚吧？」
「你以為你在努力搞事業，你很成功，可是……你有愛你的人嗎？」
見袁德眾的神色逐漸變白。
胡田豐又笑了下，滿臉驕傲。
「很抱歉，我有啊！而且，有很多個，這些，是拿什麼都換不來的。」
這話一出，袁德眾徹底瘋了。
他憤怒的看著胡田豐，如果不是隔著一道柵欄！
胡田豐毫不懷疑，袁德眾會過來直接打他！
他在嘶吼，用力的嘶吼。
「胡田豐，你混蛋！」
「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你混蛋！」
「你真該死啊，當年怎麼就不是你呢？怎麼就不是你呢？」
胡田豐沒有理會他的嘶吼。
他又笑了下，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原本想來道個歉，現在看來，似乎都不需要了。
有一些人，永遠都叫不醒。
比如，袁德眾。
原本想跟他好好聊聊，但現在，似乎沒這個必要了。
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回去看看周文姝。
看看這個，一直陪著自己，不離不棄的女人。
是她，給自己帶來了這美好的家庭啊！
如今一切，都剛剛好。
胡田豐很滿意。
出了門，胡田豐思考了一會兒，決定給周文姝也帶個禮物。
於是。
他轉身，走進了旁邊的花店……